一頓飯足足吃到亥時才散
    把蝦頭送回大田灣，白啟和阿弟白明踩著夜色回到土胚
    點起銅油燈，黯淡的光芒照亮裏頭，映出大小不一的兩道身
    “這牌子真是好看”
    白啟坐在矮凳上，仔細端詳那塊能夠作為路引的腰
    並沒什麽出奇，用山道最常見的毛竹劈伐削片，再刻字雕
    入手輕薄，形製粗陋，擺攤的話，賣十文錢都算
    但在紅槽街的魚欄堂口，即便要五兩銀子一塊，都有大把人趨之若
    “這就是規矩的厲害之處，龍庭定一個三籍六戶製度，便分出清晰的尊
    讓底下人心甘情願咬牙吃苦，好順著這條路走到”
    白啟無端感慨一句，若沒有這個“商戶”身
    這輩子，他也就隻能待在黑河縣，安安分分當牛做
    “算是魚躍小龍門”
    白啟哈哈一笑，收起路引腰牌、名冊副頁等物
    從此以後，他便是白記魚檔的老板，再非什麽操持賤業的打漁
    確實稱得上躍過一次小龍
    至於大龍
    那得再長些出息，踏進那座義海郡城，做到站穩腳跟才
    “阿”
    擦完灶頭的白明穿著新衣，摸著換好的新鋪蓋，眼中有些無
    “咱們往後真不住這裏了？”
    白啟點點頭：
    “嗯，水哥把他本來的那棟宅子，過給我
    地契房契都在堂口備案登記，做不得”
    這年頭的房屋土地證明，往往隻有一張紙，全由自個兒保
    拿到地契、房契，便算是成
    “水哥好大阿兄，咱們這樣承他們的情分，將來……”
    阿明欲言又止，他在私塾學堂，曾聽教習說過受主家恩惠就要效死力的門客典
    “你阿兄心裏有數，水哥他隻怕我不領他和梁伯的
    越是讓他幫忙，他越高興，越舒
    這一來一往，大家才能走得更近，不至於疏”
    白啟摸摸阿弟的腦袋，辦完改冊換戶的大事，梁三水專程拉著他，瞧了眼那棟外城的宅
    有門麵客房廚灶，中間留出個寬敞的院子，整體呈口字
    請人打掃過之後，頗為亮堂明淨，比起四處漏風的土胚房，不知強到哪裏
    “嗯嗯，阿兄總不會錯”
    白明方方正正坐在桌前，小心鋪開新買的紙張，開始研磨抄書練
    “學堂的教習還給我介紹了些散碎活兒，說是有些大戶家整理藏書，讓我過去幫忙謄寫，每天能賺三十”
    白啟頷首同意，雖然等魚檔開張來錢肯定不會慢，但他這個弟弟向來懂事，一心想著為自個兒分擔壓力，沒有必要打擊積極
    “哪個教習？我可認識？改天讓水哥作陪，由我做東，請他吃頓便飯，也談談進學堂念書的事”
    “錢教習，年紀不大，三十多”
    白啟哦了一聲，繼續看那本翻爛的《幽微草堂筆記
    他的識文斷字技藝小成，再練字所漲的進度不
    必須重新找個更好的方
    “識文，是說讀更多的書？斷字指認更多的字？看樣子需要提升自個兒的文化水”
    ……
    ……
    天光大亮，兄弟二人開始忙活收拾東
    白明把床底的泥甕砸爛，打開那隻破布袋
    裏麵沉甸甸的，已有三千來文的家
    阿兄平時打漁換來錢，通常是留一半存一
    這幾日花銷極大，買的東西太多，不知道身上還剩多少銅
    “你且拿著，我暫時不缺銀子”
    白啟擺擺手，把新買的鋪蓋、還算完好的衣物，統統塞進大包裹
    其實以他這個家徒四壁的清貧情況，壓根沒什麽好拾掇
    唯一值錢的，也就屋外那條舢
    可架不住阿弟白明窮慣了，啥都不舍得丟，總是想著用壞再
    扔了又收，讓人無
    “瓶瓶罐罐就別撿了，剩的糙米和油鹽都不多，等下讓蝦頭打包帶回
    那一箱子書……能看的，差不多都抄過
    你搬水缸作甚？還怕宅子裏蓄不了水，養不活魚嗎？
    木炭幹柴，長順叔得空給咱們送來……”
    白啟終於體會到帶娃的感覺，往常聽話的阿弟，怎麽這時候就大變樣
    “阿兄，咱們是不是很難再回來了？”
    弄了好久，終於消停，白明站在屋門口，仰著頭望向白
    “也許吧，隻有遇到難過去的坎了，人才會想走回頭
    我希望自個兒一直往前走，莫要再回”
    白啟略一沉默，把那扇木門落
    拉著阿弟的小手，大步走向河岸邊的舢
    ……
    ……
    “把你阿弟安頓好了？換身好衣服確實顯得精”
    比往常冷清許多的東市鋪子，梁老實照舊坐在那張搖椅上，眯著眼睛曬太陽：
    “宅子該置辦的，老夫都讓三水弄齊全
    哪天得空，你自己去柴市那邊的牙行，雇個廚娘夥夫啥”
    自從梁三水當上管事，梁老頭明顯暢懷開朗許多，顯然是了去一樁心
    “小子曉得，水哥向來穩重靠譜，把許多瑣碎雜務安排的井井有條，讓我省了很多力”
    白啟今天脫去短打，換上窄袖束腰的寬鬆袍服：
    “等雷總管出手降伏那條妖魚，我再下河出船，給梁伯你打幾條銀沙鯉，除一除病”
    梁老實臉皮動了一下，麵色未有表現變化，心裏卻很滿
    無論何時，不忘本懂得感恩，都是讓人喜歡的優
    阿七完成換冊改戶，卻還願意打銀沙鯉過來孝
    這讓梁老實頗為舒坦，覺得自己眼光沒出差錯：
    “你有這份心就好，現在妖魚作祟，打漁人都不敢下河，估摸著再等三五日才能平
    雷總管這人憊懶，若沒個三請四請，恐怕難有回”
    這麽大的架子？
    白啟眉毛挑起，黑河縣還有魚欄東家請不動的厲害角色？
    “不要坐井觀天，三練、四練的頂尖武夫，即便放在義海郡，也算一號人
    於黑河縣來說，那就是猛虎坐山，威風的”
    梁老實感慨道，武道四大練，每過兩層便是一重
    練筋練骨，勉強還算好成，練皮練氣，卻真個需要天
    “梁伯，雷總管是幾練？”
    白啟裝作好奇打聽
    “練皮快大成那一串高手，熊鷹虎豹，差不多就是這個層”
    梁老實雙腿蓋著毛毯，慢悠悠道：
    “把自身皮膜打熬的結實，uu看書堅韌無比，不懼普通的刀劍！
    雷雄還未被聘為魚欄的總管之前，遭人尋仇，被堵在一條狹窄巷道，那些請來的打手持削尖的竹竿步步緊
    這種情況下，任憑你武功再高，也施展不出來，隻能被戳成血葫”
    光是想到那個場麵，白啟就頭皮發
    隻夠轉身的逼仄暗巷，前後被人堵死，幾十根削尖竹竿齊齊前刺，哪能擋得住？
    “雷雄卻安然無恙，因為他那時堪堪踏入練皮層
    發力運勁之下，筋肉皮膜鼓成一團，宛若鞣製過的牛皮，硬生生頂著削尖竹竿殺出一條
    由此一戰成名，讓魚欄聘為總管，排進黑河縣武行最厲害的高手行
    練筋練骨是好手，練皮練氣才是高手！”
    梁老實言語中也有幾分羨慕，他當年並非沒有希望踏入練皮階
    可惜被楊猛陰了一手，差點死在五百裏山道，自此斷絕前
    “原來如”
    白啟眼睛微亮，初入練皮就這麽生
    這要是披身鐵甲，戰陣衝鋒，豈非百人敵？
    “阿七你的天賦中等，悟性上等，唯一缺憾就是年紀不夠
    金丹大壯功隻有練法、養法，沒有打法和殺
    尋常武館，學徒隻教練法，使足錢了，成為門人，才能得到養法傳
    打法殺法，千金難換，必須是親”
    梁老實睜動耷拉的眼皮，掀開蓋著的毛毯，緩緩起身：
    “走，帶你去內城的三大家武館，看你最後拜誰為” <.bisa.，數據和書簽與電腦站同步，無廣告清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