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名所困，為利所誘，為強弱所動，為威權所屈，為情色所迷，為生死所怖……你這樣的人，練武沒大出息”
    寧海禪手掌一合，撫上蘇莞兒那雙盲眼，搖搖頭：
    “子午劍宗的最頂尖傳承，乃是《大五行正反劍經》，其下五脈，列缺、商陽、隱白、少澤、照
    直指虛實之變，陰陽之極，乃修成神通的大道……”
    他話中透出未盡之意，但語氣中那股無形的輕蔑，幾乎不加掩
    仿佛讓羅兆鵬這般貨色位列子午劍宗的門牆，是辱沒祖師
    這使得前者怒不可遏，哪怕知道寧海禪是一尊宗師，他也不由地咬緊牙：
    “一指點殺身殘目盲的孤女，好威風，好霸氣！
    縱然給莞兒五十年，一百年，她也休想傷你半根汗毛！
    即便讓莞兒服用天底下一等一的寶藥神丹，亦不可能邁入皮關，與你並肩！
    你為何要殺她？隻因她是蘇家最後一支香火麽？！”
    羅兆鵬的確未料到，寧海禪當真會出
    四練宗師，哪個不是氣度非凡，何至於對手無寸鐵的柔弱孤女動殺
    傳揚出去也不光彩！
    寧海禪不
    他負手立在高坡，眼神幽邃，像是超脫在凡
    “我自入門以來，除去通文館的約法三章，還給自己單獨立了一條規
    武道是伐命性，奪生機的絕爭之
    也許世間有打坐觀想，參悟靜功，閉關甲子就能成仙的修道
    但絕無不用背負血債、孽緣、惡果、業報的練家
    因此——”
    寧海禪頓了一頓，被淋濕澆透的天青緞雲龍紋的寬大袍服獵獵飛揚，好似拔地而起的橫空奇峰，把彌蓋四方的穹天曠野都撐開
    “練拳之後，凡阻道者，既成仇
    天下無人不可殺我，我亦無人不可”
    無人不可殺我？我亦無人不可殺？
    意思是哪怕是乞丐、殘廢、婦孺，隻要結下生死之仇，也毫不猶豫斬盡滅絕？
    羅兆鵬聞言大震，從寧海禪口中吐出的每一個字，宛若帶著萬鈞之力，無比沉重壓在心
    他竭力睜著眼皮，打量那條寬肩闊背，其勢衝霄的背影，而後莫名想起頭一次進伏龍
    縱橫三千裏的蒼莽山體投下大片陰影，將其籠罩在內，讓人不禁感到自身渺
    竟是一時再不做
    “我身無拘，我道無窮，非你所能理”
    寧海禪神色平和，依舊毫無半分殺氣，好像興致所起的賞雨之
    “念在你未曾真正出手，又是子午劍宗內門的份上，走吧，將此女好好安”
    羅兆鵬盈滿怒火的胸膛一窒，眼中閃過意外之色，寧海禪居然就此罷休？
    按照對方趕盡殺絕的做事風格，自個兒焉有活命之理？
    但他很快又釋然了，子午劍宗這四個字，放在天水府分量之重，無需贅
    貴為大將軍，操持生殺權柄的趙辟疆，尚且都要賣幾分薄麵，更何況區區一座通文
    掌握三大真功，能夠教出四練的宗師，於義海郡而言，或許算得上一方大勢力，十三行不敢得
    可相較於橫壓一府，有著神通秘境的武聖坐鎮的子午劍宗，著實如螢火與日月爭輝，其光黯淡，不值一
    這並非羅兆鵬盲目自大，恰恰相反，隻有困於一郡之地，眼界不夠開闊，才會把宗師當成高不可攀的當世絕
    殊不知，他們隻是走到肉身秘境盡頭的“一芥凡夫
    頭頂還有璀璨如星鬥，高懸赤縣神州的神通武聖！
    “我這人喜怒無常，伱再不走，未必能生離黑水”
    寧海禪遙遙望著掛在天地的那張雨幕，語氣淡
    “蘇家就此絕”
    羅兆鵬兩肩驟然一鬆，好像壓力盡消，他輕輕伸手，觸碰像是沉睡的年輕女子，眼中閃過一抹憾
    自己不該把莞兒帶到黑河縣，如果再耐心等上幾年就好
    這位子午劍宗的內門弟子，雙手打橫抱起幾無分量的纖細嬌軀，腳下一閃如鷹飛掠，迅速隱沒在林
    “子午劍宗越發不成器了，難怪讓趙辟疆騎在頭神通秘境，肉身成聖，嗬”
    寧海禪眸光廣闊，好似囊括十方，都不用運轉氣血，衣袍表麵被浸透的雨水，像是一顆顆斷線的珠子滾動，順流而下，落入地
    大袖一揮，方圓百丈之地，漫天雨勢陡然凝
    緊接著似珠簾倒卷，逆衝而起！
    周身大氣陡然震蕩，好像驚雷乍響，那襲天青緞雲龍紋的衣袍轉瞬消失不見，隻餘下幾根飄蕩的枯
    “寧海禪不殺，荊無命來收！”
    ……
    ……
    “蛟？”
    白七乘在那頭大蛟背上，仔細瞧
    它頭角突出，隻是生得很短，如同鼓起的小山
    四隻腳寬大，像劃船的木槳，片片細鱗流光溢彩，好似一匹刺繡錦緞，十分順滑，讓人有種想要摸兩把的衝
    “昂！”
    大蛟騰空，水霧聚攏，形成團團雲氣，托舉著龐大身
    “衝我釋放善意？難不成，我真有龍王爺庇護？”
    白啟心下微驚，他在黑水河打漁這麽些年，幾乎沒見過興風作浪的精怪妖
    本以為是寧海禪坐鎮，保得一方安
    不曾想眼皮子底下，偷偷藏著一頭大蛟！
    “莫非跟師傅沾點關係？”
    白啟推測
    倘若寧海禪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大蛟待在黑水
    恐怕早就被打殺，清蒸燉煮紅燒爆炒一鍋燴
    畢竟，如果自己算先天打漁聖體、打鐵聖
    那麽自家師傅應該是“先天斬妖聖體
    莫說妖物了，就連吃人的精怪都不放
    有著大蛟保駕護航，沿途再無任何波
    柏木大船都不用人掌舵，風鼓船帆，好似助推，片刻功夫就到黑河
    經過一夜的沸反盈天，天色蒙蒙亮，整個內外城都曉得，那位白七爺糾結大幫人手，名義上剿匪掃蕩赤眉賊，實際奔著義海郡十三行的牙行馮
    “聽說馮少陵連夜逃了？忒沒膽”
    宋其英跟父親宋麟在東市鋪子門口，坐於一條長板凳
    “有祝守讓的前車之鑒，你敢賭白七郎一定不敢殺人？萬事求穩，有功無過，這才是處世之”
    宋麟不認同兒子所說，教訓道：
    “你命沒了，爭那口氣有啥用？混江湖，有時候比的不是誰厲害，而是誰活得久，資曆老，門人弟子”
    宋其英虛心接受，不禁羨慕道：
    “白七郎好生威風，拜入通文館，連義海郡十三行都要懼他幾分，何家大少爺那樣眼高於頂的人物，也鞍前馬後跟著做”
    宋麟再次搖頭：
    “你習武，先養足氣血，身子骨壯實了，才能淬煉勁力，為何？因為你底子不成，貿然練拳腳，反而容易留下暗
    同樣的道理，你覺得人家靠著教頭、仗著通文館，才能如
    那你想沒想過，你、何泰、韓隸……都意欲拜師，為啥寧教頭不曾收”
    宋其英沉默，像柴市、魚欄、火窯的幾位少東家，還有各大武行的好苗
    他們習武練功之前的第一選擇，莫過於通文
    但這麽多年，就一個外鄉的成元龍真正踏過門檻，走到那塊義海藏龍的黑匾
    “再者，寧教頭啥樣的人物？他的眼光，比你我差？
    他相中白七郎，視為門內親
    你卻覺得白七郎隻會扯虎皮做大旗？”
    宋麟眼神陡然淩厲，刺得宋其英肩膀一顫：
    “爹，我沒這個意白兄弟的本事，我很佩服，他下水捉得住寶魚，一練打死二練的楊猛，我隻是……”
    “你隻是不夠服氣，你乃柴市東家的兒子，打小好吃好喝，大補的藥材沒短缺過，卻比不過一個為溫飽奔波的打漁
    於是你把一切推給通文館，認為自己如果能成為寧教頭的徒弟，未必比白七郎遜”
    宋麟麵皮抖動，眼中蘊含怒意：
    “愚蠢！你爹跟郡城那幫豺狼似的大老爺打交道許多年，深知一個道
    人不怕笨，沒腦子，就怕自以為聰
    你不知道的是，白七郎拜入通文館之前，斷刀門的穆春，就想將其收為親
    此子在武功悟性上，有著非同尋常的驚人稟賦，短短半年不到，走完你三四年的
    何泰怎麽死的？何文炳怎麽倒的？在於他們都瞧不起人，自作聰明，自以為是，沒把楊猛放在眼裏，最後被這頭惡犬狠狠撕下一大塊肉！”
    宋其英耷拉著腦袋，見到兒子這樣，宋麟放緩語氣：
    “英兒，你應該擺正心態，多學學那位何家長房的七少爺，人家出身難道不比你高？他都放得下架子，你卻還把自己當成所謂的柴市少東家，往後怎麽相處得好？”
    宋其英神色一肅，真正聽進心
    “整整一夜白哥到底咋樣了？”
    何敬豐揉著眼眶，他一宿沒睡守在黑水河通往怒雲江的埠口，就是為了得到第一手的消
    馮少陵那小子溜得快，本來是好事兒，省得自己操心，萬萬沒想到白哥也跟著追上
    這不是自投羅網麽！
    “少爺，我覺得像釣”
    羊伯這時候反而看得透，畢竟天水府的老江湖，經驗豐富：
    “你既然已經把消息透露給白七郎，他沒道理不當一回事兒，這些天，他找了冷箭難逃的王定，還跟那幾位武行師傅碰過頭，難保有啥後”
    何敬豐眉頭微皺：
    “白哥膽子這麽大？那可是隱閣刺客，裏麵藏龍臥虎！子午劍宗的真傳都被殺了，那個叫老刀把子的殺手，至今還沒下落！據說驚動號稱神通武聖的宗主，施展超過三千裏的鎖魂大法，搜尋凶”
    羊伯嗬嗬一笑：
    “千兩黃金，豈能吸引這種無法無天的強”
    何敬豐摩挲下巴，猶不放心：
    “萬一”
    這種豁出命的事情，也能賭的？
    他望向東市鋪子門口的宋家父子，什麽隱閣刺客、千兩黃金，距離黑河縣始終太遠，縱然幾位東家也不清楚內
    至於十年前的義海風雲，寧海禪壓服十七行，其實也流傳不
    畢竟談不上光彩，甚至很丟臉麵，那些高門大姓每每提及這樁往事，多半三緘其口，岔開話
    導致通文館最初落在黑河縣，還被地頭蛇尋過麻煩，寧海禪輪流收拾過一頓，方才消停些，於是就有了“教頭快刀熊鷹虎豹”的說
    每個人都像坐井觀天的那隻蛙，眼界大小，取決於井口寬
    寧海禪這三字，放在黑河縣、義海郡、天水府，所擁有的分量也不盡相
    “黑河縣，是教頭，義海郡，是寧瘋子，天水府……寧海禪的名頭，鎮得住隱閣嗎？”
    何敬豐琢磨著，倘若白啟死在刺客手裏，這位煞星總不能闖到府城大鬧一場吧？
    “少爺！”
    羊伯眼皮一眯，忽地喊
    “咋了？”
    何敬豐抬頭，目光放
    寬闊的河麵上，一艘柏木大船鼓帆疾行，幾乎飆起水浪，隱約可見黑點似的幾條人
    但令人駭然的是，一頭足足十幾丈的大蛟潛行，時不時探出頭，露出那對金燈也似的威嚴豎
    碼頭上的夥計、漁民，紛紛看得呆
    “龍？”
    “是龍王爺！”
    “親娘咧，活這麽久，瞧到龍王爺顯靈了！”
    “……”
    沒讀過書的鄉民賤戶並不曉得“蛟”和“龍”之間的差別，望向頭角崢嶸，腦袋大得像屋舍的“異獸”，便直呼是“龍王爺”！
    “大蛟隨行，怪不得底氣十足，至少一千五百年的氣”
    羊伯低聲
    “嘖嘖，排場比義海郡長房還足，喚出一頭大蛟……比擬道官老爺的規格待遇”
    何敬豐懸著的心終於大定，鬆口氣道：
    “白哥，果真非常人也，說不準便是河伯水神托”
    雖然龍庭對於“妖”與“魔”向來秉持斬盡殺絕的強硬態度，但換成“精怪”之流便寬鬆得
    不少道官仙師，最喜歡豢養靈禽靈獸，用於看守山門，或者作出行工
    一頭大蛟，可比什麽寶馬神駒顯擺威風，畢竟靠著怒雲江，總要顧忌水君宮的顏
    捉人家的子嗣血裔騎乘，那是大大地打臉，必定會被穿小
    譬如，義海郡有個姓秋的野道士，他不知怎的開罪水君宮，此人坐哪條船便翻哪
    曾有道官不信邪，邀請他坐上五十尺高的龍牙大艦，結果險些被巨浪拍
    “大蛟……”
    宋其英霍然起身，不敢置
    “什麽蛟！分明是河神！還不過去迎河神，白七郎水運深厚，深受河神的庇佑，往後祭禮，該當讓他主持！”
    宋麟打斷
    “河神？”
    宋其英詫異，隨後恍然大悟似的：
    “是河神！”
    黑河縣主持龍王祭禮的，一直都是魚欄、柴市的兩大東家，火窯從來不摻
    這是積累威望，把持鄉裏的重要手
    而今，宋麟卻主動拱手讓給白啟，其中深意不言自
    他撣了撣衣袍，舉步迎去，宋其英緊隨其後，態度終於放得端正，開始接受東來樓中，未坐主位的白七郎，已經成長能讓他父親低頭的地步
    隻不過宋家父子還沒來得及表現善意，就看到白啟招手：
    “原來是宋東家、二公子，快些上船，還有老何、老羊，你倆多尋幾個水性好，咱們一起撈寶”
    宋麟微微一愣：
    “七郎你這是？”
    白啟搓搓手：
    “黑水河現在飄了好多屍身，皆為高手，我獨自一人撈不過來，特地回來吆喝一”
    殺人摸屍這種好習慣，他怎麽可能舍得放
    隻是迫於隱閣刺客一波接著一波的壓力，暫時擱
    “高手？哪來的高手？”
    宋其英疑惑不解，何敬豐卻心知肚明，與羊伯對視一眼，後背冒起涼意：
    “白哥當真是打窩釣魚，把隱閣接單的刺客一網打盡”
    宋麟皺眉擺擺手：
    “速速叫些夥計，白七郎分潤好處於你，問東問西作甚，真是不懂規”
    宋其英眼角一抽，老實辦事去
    隱隱間，他覺得爹拿白啟跟自己做比較，然後越發不滿
    兒子不爭氣，難道不應該怪老子沒教好麽？
    宋其英默默腹
    “馮少陵，你穿著這身，是打算去哪裏？”
    何敬豐倒不在意隱閣刺客那點兒收獲，行走江湖願意把武功秘笈隨身攜帶的人，大概五五開
    沒啥穩定落腳之處的綠林漢，才喜歡這樣做，另一部分江湖客則藏得嚴密，生怕便宜對
    他更樂意落井下石，看馮家長房獨苗的好
    “哼哼，我與白七郎聯手擊退隱閣刺客，連雷火硝石都沒能奈何！”
    豈料馮少陵雙手抱胸，眼神毫不閃躲，坦然應對：
    “像你這種不敢獨自出行，走到哪裏都帶隨從的紈絝闊少，永遠不會明白，生死一線的激蕩驚險，這輩子的成就僅止於此”
    何敬豐不由愣住，隨後醒悟，壞了，這小子想跟本少爺搶白哥？
    他在黑河縣混得風生水起，連修道外物的用度都提升一大
    不正是沾白哥的光
    十三行皆對寧海禪忌憚，又恨又怕，唯獨自個兒另辟蹊徑，與寧無敵的徒弟攀交
    沒想到這條隱秘路子，如此之快就被馮少陵發現
    “馮少陵你休要胡吹大氣，你與白哥聯手？躲在後頭吆喝兩聲，也算出力麽？”
    何敬豐嗤笑
    “不屑與你爭以往是我目光短淺，不曾識得真英傑，往後白兄一句吩咐，水裏來火裏去，少陵如若皺下眉毛，便不算好”
    馮少陵拱手抱拳，千兩黃金誘來的一眾刺客，全部死個幹淨，足見這位白七郎的底蘊實
    都擱這刷好感是吧？
    白啟眼皮一掀，來回瞧著正鋒相對的何敬豐、馮少陵，感覺他倆多少沾點不對
    一個個這麽識時務，讓自己如何好意思狠狠踩頭？
    話本小說裏的紈絝闊少，可都跋扈得很，恨不得擺出“天老大、地老大，我老三”的驕橫姿
    “蝦頭，叫上阿蟹，你們都會操船劃槳，跟著撈幾具屍身，看能否撿”
    白啟站在船頭，讓兩個小夥伴駕兩條舢板，黑水河裏至少飄著二十來具隱閣刺客的屍
    兩岸的密林裏，應該還有不少，攏共湊在一起，五十人總歸
    他把此事廣而告之，鼓動眾人跟著自己摸屍收獲，一方麵是為了掩蓋痕跡，免得讓人懷疑師傅開馬甲；另一方麵也算造勢，告訴四家的孤魂野鬼，千兩黃金買不下自己的腦
    “白兄，你不乘船？”
    “白哥，與我同行麽？”
    何敬豐和馮少陵各自說道，隨後互相瞪了一
    “我有這個大家”
    白啟跳到大蛟背上，後者也不反感，頗有些親近的意思，不知道是因為“先天打漁聖體”，亦或者額頭水紋的關
    既然是摸屍，他肯定收割第一波，看能不能撿到些好東
    ……
    ……
    “還真有把武功隨身帶著，挺細心的，用防水的油紙包著，《風流探穴十八式》……什麽垃圾貨色！”
    白啟笑容凝固，打撈五六條屍身，找到不少療傷的藥丸、打鬥使的毒粉、以及各種暗器，唯獨沒發現什麽秘
    好不容易搜到一本，還是亂七八糟的點穴手
    粗略翻動幾頁，畫得跟春宮圖一樣，簡直不堪入
    “蝦頭也許感興”
    白啟抖落兩下，將其收進懷
    他為人向來義氣，即便自己用不到，也要惦記兄
    “鬼頭刀……料子不錯，到時候融了，打一口其他的兵”
    白啟端坐於大蛟的細長白頸，憑借破邪靈目的技藝效用，入水搜刮起來簡直得心應
    等他再次浮上河麵，抬頭看到一襲青袍揚起的衣角，蘊含笑意的溫和嗓音落進耳
    “不愧是為師的弟子，摸屍的手段都那麽熟”
    白啟趕忙起身，穩穩立足：
    “讓師傅受累”
    兩岸林中被荊無命斬殺殆盡的隱閣刺客，自然是寧海禪的手
    幾十號高手，悉數埋在黑河縣，可見這一次的打窩釣魚，頗為成
    “鬆鬆筋骨罷”
    寧海禪道：
    “隻釣到蘇家這條大魚，冒、韓、方並未現身，可惜為師已在一人身上種下鎖魂印記，看能否順藤摸瓜……你跟老黑相處得倒是不”
    說到最後，寧海禪挑眉，望向騎乘大蛟的白啟，眼神略微驚
    “老黑？師傅真是起名鬼”
    白啟嘴角一扯，險些笑出
    誰家正經大蛟，肯叫這個破名字，絕對是迫於寧海禪的“淫威
    “師傅，你與這頭大蛟有交情？”
    他問
    寧海禪頷首：
    “凡是蛟蟒長蛇之流，莫不想要化龍，化龍必要走從江河大澤而出，直奔大
    這條大蛟挺乖巧，欲要從黑水河走怒雲江，我允了，容它留在此”
    白啟毫不意外，他額頭那條水紋，還不至於讓一頭大蛟主動投奔認主，必定是師傅的麵
    他忍不住輕撫細長白頸，像是對待追風馬一樣，再瞧著淺淺突起的崢嶸肉包：
    “師傅，既然大家都這麽熟了，我可否摸一摸老黑的角？”
    寧海禪麵色古怪，戲謔道：
    “想不到阿七竟有這個愛好，為師倒是不反對人與精怪……反正都是天地生養孕育，但你當著人家的麵兒，實在有些輕佻放須知道，老黑，可是一頭母”
    啊？
    母的？
    白啟怔
    “而且，蛟蟒之角，便如女子的小腳、腰肢，非親密之人不能挨的，你若碰了，以後可要對老黑負”
    寧海禪一本正經道，他似乎也未料到，頭一回給徒弟做媒人，撮合的竟是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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