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象之靈！
    當希蘭正看著下方的比賽時，忽然聽到隱隱的腳步聲和談話聲。
    他沒有啟動魔法陣將角鬥場裏的聲音隔絕，而是集中精神，分辨著夾雜在噪音中的細微談話，二環魔法師的聽覺比起一環強大得多，做到這件事相當輕鬆。
    “……清楚了嗎？他……”
    “已經……沒有找到具體身份，不過跛子的手下有見過，估計也是偷渡上來的。”
    “好，辛苦了，你去吧。”
    “……”
    緋翠屋的人在調查自己，可惜似乎什麽也沒查到，學院的工作做得還是相當到位的，把自己包裝成了和其他偷渡客一樣撞大運溜上浮空城的人了。
    哢噠一聲，房門被打開了。
    希蘭沒有回頭，裝模作樣地繼續看著下方，直到禮服男走過來，他才回頭。
    “那些人就是我未來的對手？”
    “如果你能活到那個時候。”
    希蘭盯住場中央那個壯漢脖頸上發著光的約束裝置，想來那就是禮服男說的魔力限製器，問道“他們全都是一環麽？”
    “沒錯。”
    禮服男頗有些得意地回答“我們認為，決鬥表演並不是環級越高越好，相反，強大的超凡者，所使用的技巧和花樣太多了，這會讓觀眾失去觀看角鬥的樂趣。”
    “何以見得？”
    希蘭來了點興趣，他第一次聽到這種理論。
    “魔法師們隻不過是站在原地，甩甩手動動嘴皮子，互相丟幾個魔法，就把對方切得四分五裂，根本就沒什麽意思，強大的騎士比這好點，但都不如見習級超凡者。
    “想想看，兩位尊貴的超凡者，在角鬥場中為了活命互相搏鬥，必須精打細算，用好每一份魔力，即使最後魔力所剩無幾，也必須拋開一切矜持，丟掉所有無聊的、被叫作尊嚴的東西，在地上亂滾，朝著對手猛撲，用手去掐對方的脖子，用牙咬對方的耳朵，拚得滿地血泊。
    “這才是觀眾們想看的，觀眾們才不喜歡娘娘腔一樣的對決，我們需要刺激！血的刺激！用盡全力，拚盡一切！這才是有意思的角鬥，才能讓人的血液沸騰起來！”
    “真不湊巧，我更喜歡站在原地的那種打法。”
    希蘭看著場地裏，又一場亮相賽結束了，死掉的那個倒黴蛋被一拳打穿了胸口，胸腔內被壓成一灘肉泥，紅白一片什麽都分不清。
    “這裏可以用魔法？禁魔結界不生效麽？”
    “隻要所作所為契合規矩，很多事情都會變得簡單起來。”禮服男沒有回答，而是故弄玄虛地說了這麽句話。
    希蘭有些無語，無非就是塞錢了吧……
    不過，他不認為這僅僅是塞錢就能做到的，其中一定有著議會上層的默許，大概率是為了搭建讓學生們曆練的舞台。
    否則，在浮空城這種重地，哪輪得到這些蒼蠅亂來。
    角鬥的場地已經被人清理幹淨，又是新的一輪“表演”開始，不過希蘭已經不再關注。
    對手隻有一環超凡者，那麽希蘭已經預定了冠軍。
    可他是為了什麽冠軍來的嗎？誰在乎那種東西？
    項鏈在哪裏？這才是最重要的。
    他來這裏可不是因為什麽無聊的角鬥比賽。
    “先跟我來吧，很快就到你了。”
    希蘭跟著禮服男，走進了一處地下通道。
    通道幽深陰暗，兩側的油燈帶來微不足道的光亮，走過一段距離後，周圍變得稍稍寬敞，兩邊多出了一些用鐵柵欄封起的房間。
    一股惡心的惡臭開始彌漫，有的房間裏關著各種超凡生物，欄杆上銘刻密密麻麻的魔法陣紋，有的房間裏卻是一些人類，大多身體健壯，半身赤裸。
    禮服男很自然地給希蘭介紹起來。
    這裏是觀眾席下方，角鬥場用來關押角鬥生物和角鬥士奴隸的地方，再往前就是選手們進入角鬥場之前的準備場所了。
    “這個叫西蒙，那個是托爾……”
    忽然，希蘭腳步放緩了一些，他看到了有些熟悉的身影，轉過一點角度後，他確認了自己沒看錯，那正是剛剛在觀眾席時看到的那個壯漢塔爾。
    “啊，那個是塔爾，你剛剛有看到嗎？據說他以前在鳴汐海捕魚，沒想到挺有角鬥天賦的，我們正需要這樣的人才……”
    “這些奴隸是哪來的？魔法議會不是已經廢除了奴隸製了嗎？”
    “哼，笑話，嘴上說說廢除了，就真的沒了麽？別的不說，單看凡人和魔法師的地位，你覺得凡人們像不像奴隸？”
    這時候，禮服男忽然停下腳步，笑了一聲，半張臉恰好被陰影遮擋，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至於他們是哪裏來的？你很快就知道了。”
    希蘭突然感到一股睡意襲來，全身都有些發軟。
    幽香鑽入鼻孔，透過皮膚滲入骨髓，一直往靈魂深處滲去，像是溫柔的撫摸，但卻要將他拖拽到深淵中去。
    某種……麻醉藥物？
    藥效非常強勁，就連……二環的魔力都……無法……抵……
    ……
    無邊界的黑暗籠罩四方，隻有前麵傳來一聲聲的鈴響。
    希蘭下意識地追尋著那鈴音往前去。
    叮——
    叮——
    不知何處傳來的鈴響，清脆而又空靈，飄忽不定，一聲接連一聲，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鈴聲中似乎蘊含著神秘的吸引力，讓希蘭不斷追尋而去，他在黑暗中奔跑著，跑到氣喘籲籲，跑到筋疲力盡，也沒能接近鈴聲哪怕一點。
    他疲憊地坐下，注視下方空洞黑暗的無形深淵，冥思苦想著，那是什麽聲音？
    叮——
    空靈之聲再度鳴響了。
    前方有細微的光閃爍，並漸漸明亮，希蘭抬頭望去，然後怔住。
    陽光灑落在灰色的石板上，被樹叢分割成斑駁的碎片，日影之間，一座深褐色的大門坐落在前方。
    小巧的銀鈴被掛在屋簷上，隨著微風輕輕搖動，發出聲音。
    這是……孤兒院？
    希蘭想起來了，在他打定主意準備和妹妹離開孤兒院時，孤兒院完成了一次修繕工作，修複了許多破損的地方，暖橘色的門被塗成了深褐色，還在門口掛上了一個討厭的鈴鐺。
    當希蘭猶豫著，要不要過去時，刺耳吵鬧的聲音驟然響起。
    乒乒乒——
    一瞬間，所有的光都遠去了。
    希蘭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黑漆漆的天花板，帶著斑駁破碎的痕跡，似乎一碰就要掉下一大片來。
    隻一瞬，他就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再沒空回憶那場短暫的夢。
    那個禮服男用某種迷藥把自己弄暈了！
    他直起身，發現自己已然置身於一處狹小的密室，整個房間幾乎完全封閉，隻有在正前方的牆上有扇門，門很粗糙地用鐵澆築出來，但更重要的是那上麵銘刻的大量魔法陣紋。
    那些魔法陣紋從門上向著牆壁四周蔓延，隱沒入黑暗中去了。
    希蘭站起來走到門邊，輕輕碰了一下門。
    刺啦——
    一道電光閃爍，劇烈的痛楚從指尖蔓延開，希蘭下意識收回自己的手。
    不僅僅是門，四麵牆壁均有著魔法陣，隻要一碰到就會被電擊。
    一陣風不知從何處吹來，希蘭忽然感覺涼颼颼的，他低下頭，忍不住罵出了聲。
    ——媽的，這群王八蛋，把老子全身都扒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