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2024。”
    喬南星雙手攏在黑色羽絨服袖子裏，呢喃一聲，緩緩睜開了眼。
    舞台變成了陽台。
    眼前的萬人星海變成了深夜小區裏的點綴路燈。
    淩晨的跨年時刻，小區外的街道上不知是誰放的煙花，小小的火種從雪白的黑夜中升起，在半空中勢緩，又盡情迸裂綻放。
    回來了……
    ……
    感受著身體中蘊藏的力量感，喬南星盡情舒展了下懶腰。
    “就是這種感覺！”
    他向前走了半步，從陽台的邊緣上抓了一把殘雪，握在手心。
    掌心的溫熱迅速將雪團融化成水。
    在電影中的這幾年，縱然他有所鍛煉和滋補，但身處娛樂圈這名利場，夜夜笙歡，仍舊很快感覺到了力不從心，身體一年不如一年。
    這次回歸，他自不會將身體狀態投射過來。
    現在的他仍舊是1999年路小雨的世界裏，那個夏天在球場上揮汗如雨，年輕又健壯的身體狀態。
    想了想，他掏出手機。
    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米雪、何峰峰……原來是《一夜驚喜》這部電影的角色。”看著搜索的到的百科，喬南星眼眸中流露出些許回憶。
    他和米雪露水情緣，相遇和分開都順其自然。
    他也並沒有幹涉對方的後續人生。
    所以顯而易見，這部電影既然在現實世界仍舊存在，就表明他並沒有改變《一夜驚喜》的劇情線。
    如此說來，他這一次仍舊僅隻獲得了十年的時間。
    對此，喬南星並不感到惋惜，他認為自己此行獲得了比時間更重要的東西。
    不是成為歌星和演員的經曆，也不是與郝義的真摯友誼。
    恰恰是在他身邊各種各樣的女人們……
    ……
    “除魅！”
    喬南星輕輕吐了口氣。
    他的眼神比之前多了些琢磨不透的沉穩，目光深邃如湖泊。
    人要學會正視自己的缺點，自己要在影視世界度過萬載時光，那就要抵禦各種誘惑！在第一個世界遇到了路小雨，他心中就曾升起過留下來的念頭。
    這是缺點，他經曆過的女人太少了！
    麵對女人他總有一種被道德馴化後的約束感和期待感！
    但一個年近三十的男人還相信愛情會降臨，這本身就不正常！
    所以這一次，他不但沒有克製自己，甚至還刻意放縱，讓自己沉溺於各式各樣的女人之間。
    見識的多了，認知的多了，戀愛腦自然也就沒了。
    愛情當然是存在的。
    經曆過這次的影視世界，喬南星心中仍舊秉持著這個道理，他並不會因為見識了太多就走向另一個極端，去全麵否定愛情。但他同時也更明白，愛情這東西其實也就那麽回事，很多時候都是受自身多巴胺分泌影響產生的情愫，真的沒必要去神話它，也完全沒必要去期待它。
    女人嘛，擁有的時候好好珍惜，沒有的時候好好生活。
    他相信在接下來的世界裏，就算再次遇到路小雨這樣美好的女孩，自己也決不會陷入到糾結選擇的境地。
    心境至此，才是此行的最大收獲！
    ……
    因為沒有困意，喬南星在陽台上呆了片刻之後沒有返回臥室睡覺，而是縮進客廳沙發裏，打開了電視機，饒有興致的在元旦夜裏觀看起電影，繼續補充自己的認知。
    畢竟這些對他現在來說，已經不再是普通的電影，而是一個個真實的世界。
    這一看，就看到了天光大白。
    晴空湛藍，是個好天氣。
    一口氣接連看了好幾部電影的喬南星此時才感覺到了疲倦，揉了揉眉心，打開窗戶，聽著外麵街道上車輛行駛穿梭的喧雜聲，肚子裏傳來一陣空叫。
    來到廚房打開冰箱，空蕩蕩的。
    喬南星撓了撓頭，這才回想起來，在上次穿越影視世界前，自己就已經將冰箱裏的儲備食物消耗完了。
    穿越前他埋頭苦記各種歌曲，已經忘了時間。
    前女友來找他，等對方離開後，他才後知後覺發現已經到了2023年的最後一天。
    在那天夜裏，也就是“昨晚”，他解決了冰箱最後的一份速凍水餃，之後來到陽台，開啟了自己的第二次影視穿越。
    正好之前購買的隔音墊也到了。
    喬南星想了想，索性重新穿上外套，先去快遞驛站將隔音墊取了回來，然後又去小區外的生活超市裏補充了一些生活物資。
    等他吃完了飯，又將隔音墊裝好，時間已經來到了中午。
    “你好？”
    喬南星擦了擦手，將洗刷好的碗筷重新放好，拿起一旁響鈴的手機。
    “您好，是喬先生嗎？”
    對麵的聲音很溫柔，聽起來是個年輕的女人：“我在網上看到您的信息，想谘詢一下孩子學鋼琴的事情。”
    終於來了！
    喬南星忍不住露出笑容，自從鋼琴買回來後，他就在網上留了自己的信息，應聘鋼琴家教的職位，可惜一連好幾天都沒有人谘詢。
    然而事情並沒有想象的那麽順利。
    在聽到喬南星沒有任何證書，也不是專業音樂學院畢業後，對方雖然依舊很客氣，卻表示需要考慮一下，婉拒了喬南星提出的試課體驗。
    “我太難了……”
    喬南星坐在了鋼琴前，搖頭苦笑。
    明明實力已經很可以了，卻連展示的機會都沒有。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的過往履曆並沒有和音樂相關的證明，家長為了孩子自然謹慎無比。
    但考證書和刷資曆並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倒是可以去培訓機構應聘，但是這又偏離了他的初衷，小機構雖然不看重履曆，但也沒有多少學生，自然也就沒有多少收入，較大的正規機構雖然生源充足，工資也還可以，但競爭同樣也更激烈，缺少資曆和證書照樣難混。
    事情好像進入了死循環。
    可惜影視世界的作品不能搬運到現實世界！
    想到這裏，喬南星深感惋惜。
    若非因為能力的限製，他隻要抄兩首歌其實就能輕易獲得不菲的報酬，要知道影視世界是一個很真實的世界，同樣也有很經典的歌曲，但並不會在電影中展現。
    至於自己創作？
    若是真的有這種才華，他又怎麽在現實中混成這樣子。
    雖然略感失望，但喬南星暫時也沒有別的辦法。
    隻能碰運氣了。
    ……
    “虎子……”
    迷迷糊糊間，今天第二次接到來電，喬南星看了看時間，發現自己午飯後犯困睡了一覺，竟然直接睡到了深夜。
    “老江？”
    虎子是他的小名，對麵打電話的是江耀祖，他的發小！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是很好的朋友，隻是後來進入社會，各自為了生活奔波打拚，平日裏少有聯絡，沒想到今晚居然給他打來了電話。
    “還沒睡吧？”
    “沒呢。”
    “和你說個事，我年底就要結婚了。”
    對麵傳來點燃香煙的打火機聲，老江的聲音似乎有些疲憊：
    “哥幾個好長時間沒聚齊了，你今年過年回來嗎？趁著我結婚，大家一起聚一聚？”
    “行啊！”
    “你結婚我肯定回去！”
    喬南星聽到這個好消息，頓時在床上坐了起來，笑道：“可以啊老江，搞大新聞！不聲不響的就要結婚了，什麽時候訂的婚？”
    “今天剛訂的。”
    似乎是喝了酒，老江說起話來有些大舌頭：“這不是相親成功了高興嘛，就打電話告訴你一下……”
    雖然嘴上說著自己很高興。
    但是對麵的語氣裏，似乎並沒有多少開心的意味。
    啪嗒！吸~
    說了幾句，對麵忽的沉默了下來，沉悶的抽煙聲不斷響起。
    煙草灼燒著自己的生命，也帶走了抽煙者的偽裝，片刻之後，老江忽地破口罵了一聲道：
    “他媽的！33萬！彩禮要我家33萬！！！”
    ……
    啥玩意兒？
    33萬？
    喬南星麵皮抽動，錯愕道：“咱們老家彩禮已經這麽高了嗎？我記得之前……前幾年不還是18萬嗎？”
    “那都是猴年馬月的事情了！”
    老江忿然道：“現在早漲價了！我弟弟的一個朋友相親，也是咱們村裏的，女方彩禮要38萬！說現在都是這個價，娶不起就別娶，反正有的是掏得起這個錢的人！”
    “跟他們比，我這彩禮還算是要的少的。”
    老江的弟弟叫江耀宗，比他們小兩三歲，但也有二十四五歲了。
    張了張嘴，話頭卡在嗓子眼。
    喬南星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這些年政策一直在呼籲取消天價彩禮，但事實上農村的彩禮卻是越來越高，而且越是貧窮的地方，彩禮要價越高！
    這不合理。
    但很符合現實。
    ……
    喬南星也終於明白，老江為什麽大晚上給自己打電話了。
    懷民亦未寢……
    抬頭看窗外夜色，白天還是個好天氣，此刻卻看不到絲毫星光，天幕之下烏雲覆蓋，黑蒙蒙的，手機天氣提示即將有新一輪的暴雪降臨，明日出行要注意安全。
    “我不是找你借錢的。”
    似乎怕喬南星誤會，老江解釋道：“錢我已經攢夠了，我就是……”
    “我就是心裏有點憋屈的慌……”
    “其實有時候我想著，一輩子不結婚也挺好的。”
    似乎是站在了外麵被冷風吹了頭，老江的聲音明顯已經有了醉意，含糊不清道：“可是，不行的！家裏人不同意，村裏人嚼舌根，不結婚在農村真的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你說咱們兄弟幾個這些年分散各地，累死累活拚命給人打工，還不夠努力嗎？
    “可到頭來咱們落了個啥？圖個啥？圖個樂嗎？”
    “前段時間老路生病進了趟醫院，跑外賣這些年賺的錢全搭進去了，豹子去年也離婚了，不但錢打了水漂，孩子也沒落著；還有阿偉……”
    “你說咱們活著怎麽就那麽難呢？”
    “憑什麽啊？！！”
    “這狗逼的世界！！！”
    “艸！”
    老江越說越激動，後麵更是破口大罵起來。
    ……
    哐當！
    對麵忽然傳來踉蹌摔倒的聲音。
    “老江？”
    “老江你沒事嗎？”喬南星緊張起來，急忙問道。
    手機似乎掉在了地上，緊接著一陣窸索，之後便是一道帶著濃厚鄉音的中年婦女聲音傳來：“是虎子吧，耀祖他喝多了，剛剛摔了一下，我讓他弟扶他回屋睡覺去了，這孩子喝多了喜歡說胡話，你別介意啊。”
    “沒事的，三奶奶。”喬南星趕忙說道。
    農村人講究輩分，他雖然和老江年紀相近，但其實差著輩，按照遠近關係，是要叫老江母親一聲三奶奶的。
    “那行，都這個點了，你這孩子也早點休息，別老熬夜……記得過年回家，耀祖結婚伱可得來，你倆從小就一起玩，少了你可不行……”
    絮叨了兩句，老江母親匆匆掛了電話。
    喬南星隱約聽到了老江的嘔吐聲和他弟弟的呼喊聲……
    ……
    將自己重新摔回到床上。
    漆黑的房間裏，喬南星睜著雙眼呆呆地看著天花板，微微歎了口氣。
    33萬彩禮。
    這哪裏是結婚啊！
    可惜身在局中，不是每個人都有破局的勇氣。
    自己又何嚐不是呢？
    他和前女友分手的事情，至今還瞞著父母，二老若是知道了，還不知會是怎樣呢。
    人間真是不值得！
    喬南星重新閉上了眼睛。
    種種畫麵在腦中一閃而過，有已經記不太清的路小雨，有這十幾年來經曆過的各種女人，也有站在舞台聚光燈下萬眾矚目的時刻，還有和郝義幾人小聚的場景。
    唉……
    微不可查的歎息一聲。
    淡淡的空虛感將他與現實世界隔離開來。
    與其在現實中蹉跎，還是早日在影視世界度過萬年時光，重新開一局吧！
    老子一定要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