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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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幾乎身邊所有人,提到結婚一事時,都會和南煙說兩句話,
    “你一定很喜歡齊聿禮吧。”
    “你喜歡齊聿禮嗎?”
    南煙想不明白。
    為什麽一定要喜歡才能結婚呢?
    這個圈子裏,沒有感情的聯姻不計其數。需要對方的時候露個麵,大多數時間,各玩各的,彼此心知肚明。
    南煙始終認為,人生由很多部分組成,愛情最不值一提。
    她自問能做到無動於衷。
    就像那次,歌劇院外。
    許流霜從齊聿禮的車上下來。
    吃醋、嫉妒、不滿……諸如此類的情緒,南煙皆無。
    她要的從來不是齊聿禮車上的位置,她要的隻是能昭告所有人的地位。
    ——齊聿禮的妻子。
    思及此。
    南煙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少女的羞赧,又有些許的別扭,和堅定。
    “喜歡。”她呢喃般道,“奶奶,我想和他過一輩子。”
    沈老太太滿意了,她以為自己這孫女還沒開竅,把齊聿禮一直當哥哥。原來,她早就發現了自己對齊聿禮的感情,不是妹妹對哥哥的感情,是成年女性對成年男性的情感共鳴。
    她躺在搖椅上,春日陽光溫薄,搖椅搖搖晃晃。
    沈老太太慢悠悠地說:“晚上讓他在這邊休息吧,別總是在外麵等著。”
    “啊?”南煙茫然。
    “你還不知道嗎,聿禮的車,每晚都會停在院子外。有時候待一個小時,有時候待得久。像昨晚,半夜來的,今早我醒來,看到他的車還停在那兒。”沈老太太笑著,“你不知道嗎?”
    南煙一無所知,“他沒和我說過。”
    “估計就是想你,想帶你回老宅住,又怕你不願意。”沈老太太開玩笑,“奶奶這個瓦數的電燈泡,夠閃夠亮吧?”
    “奶奶!”南煙無奈。
    “哈哈哈哈知道了知道了,不開你玩笑了。”
    過半晌。
    南煙心癢癢地問:“三哥真的每晚都過來啊?”
    沈老太太:“覺得我在騙你啊?那你等等看唄。”
    “我才不等他。”南煙小聲反駁。
    結果晚上從錦琅府回來,她便心不在焉了。
    以往,她從錦琅府回來,吃過晚飯,就會鑽進老太太的工作室裏,安心學習。家裏的工作室,布料設備一應俱全。南煙上了近一個月的課了,其實到現在,連縫紉機都沒碰過。不管是錦琅府教她的師傅,還是沈碧華,都沒讓她試著先做一條成品旗袍。
    南煙自己學的就是服裝設計,基礎比別人不知道好多少。又是一眼被享譽全球的婚紗大師victoriameng相中,簽約婚紗工作室的。其實都不要教,她自己就能照著街邊隨手買的旗袍教學書做出一條旗袍來。甚至還能整改,將尺寸做到最合身,最能彰顯出穿衣服的人的身材。
    直到真正學習旗袍,她才知道,做一條簡單的旗袍容易,做一條處處透著精致的旗袍,極難。
    做旗袍之前,要做的準備工作太多了,別說旗袍有那麽多的布料,就連做旗袍搭配的針線,都有非常多的選擇。
    這條旗袍要不要有琨邊。
    無緄邊旗袍能夠最大化的突出麵料,襯得旗袍有種低調的奢美。
    而有緄邊,又分幾類。
    單緄邊。
    雙緄邊。
    三緄邊。
    一緄一宕。
    寬緄邊。
    一緄一嵌。
    複雜繁瑣。
    南煙這會兒正在看以前沈老太太和錦琅府出品的旗袍。
    手裏拿著隻筆,一邊看一邊記筆記,手裏的手機隨時拍照,照片打印出來,貼在筆記本上。按類別分好。一張照片貼上,提筆要寫的時候,她大腦泛空,突然不知道要寫些什麽了。
    神遊不知多久。
    南煙捏緊筆,精力集中,盯著旗袍。
    幾秒後。
    她鬆開筆,拿起手機。
    【你在幹什麽?】
    等最難熬。
    南煙一手撐著下巴,另一隻手無意識地,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麵。
    驀地。
    手機亮起。
    齊聿禮回了:【想我了?】
    南煙纖長的睫毛一顫,指腹敲著鍵盤,一個“沒”剛打出來,聊天框裏,響起“咻——”的一聲。齊聿禮發來一條消息。
    【出來。】
    南煙猛地站起。
    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麽後,又坐回原位。
    消息發出去,到南煙出現在視野裏,前後相差十幾分鍾。
    夜色蒼茫。
    路邊栽種著常年翠綠的香樟,蓊鬱樹葉裏,藏著路燈燈光。
    燈光影影綽綽,碎光在她身上搖曳。
    車門打開,她進來,帶來一身幽香。
    南煙壓下蔓延至喉管的難以置信,睖睜著眼看向駕駛座上的齊聿禮,“你怎麽在這裏?”
    車廂裏沒開燈,外麵昏蒙的日光穿過擋風玻璃,落在他寡冷的臉上。
    駕駛座往後調了,他半躺半坐的姿勢,眼緊閉,唇微張,“正好路過。”
    南煙先是哦了聲。
    又拆穿他:“每晚都是路過嗎?”
    齊聿禮掀起眼皮,投來一抹意味深長的視線。
    南煙澄清:“我沒關注你。”
    齊聿禮:“那你怎麽知道我每晚都在?”
    南煙:“奶奶說的。”
    齊聿禮又闔上眼了。
    光影交錯中,南煙好似看到他眼瞼處有一抹淡青色的疲倦。
    她忍不住問:“你今天很累嗎?”
    聞言,齊聿禮沒情緒地扯了扯嘴角,明知故問地揶揄她:“我要是說累,你會怎麽樣?讓我別走了,去你家過夜嗎?”
    想當然,不可能。
    南家的傭人不像齊家,屈指可數。別說客房了,就連南煙住的房間,也隻能做到一個禮拜打掃一次。客房,估計家具上都有一層薄薄的灰塵了。
    齊聿禮要是留南家過夜,隻能和南煙睡一間房。
    別說南煙不願意,齊聿禮也做不到這種事兒來。
    還沒結婚,他們的關係尚未明朗,在長輩的眼皮子底下,同處一室,未免顯得有失體統了。
    出乎意料地,南煙反問:“為什麽不能去我家過夜?”
    齊聿禮眉頭微擰。
    眼皮一沉,她的手蓋了上來。柔軟纖細的手指,稍一用力就會捏碎。所以他每次,都像是守著一塊和氏璧,小心翼翼地護著她。
    而後,是她身上的氣息,淺淡的花香,混著春日清冽冷風,又有股她身體乳的奶香。各種味道,占據他的嗅覺。
    五感就這麽被她掠奪了三樣。
    剩下隻有聽覺和味覺了。
    而後,聽覺也被她占據。
    她壓低聲音,蠻橫無比地說:“赫赫有名的煙小姐不是在問你的意見,而是在通知你,今晚來我家過夜,你沒有拒絕的權利。”
    軟綿綿的聲調,毫無威懾力。
    反倒像是一種新奇的,調情手段。
    齊聿禮很輕地笑了下:“我要是拒絕會怎麽辦?”
    南煙:“我都說了,不能拒絕。”
    齊聿禮置若罔聞:“你會把我拽進屋?”
    南煙撇嘴,和他對著幹,慵懶挑釁地說:“我會去路邊隨便拉個男人和我回家過夜。”
    “你敢——”
    電光火石間,二人換了個姿態。
    齊聿禮覆身而來,將她壓在副駕駛的椅背上,氣息沉沉。
    “我當然,”她故意地停頓,笑得冶豔妖媚,“不敢。”
    他神態平靜,“不敢做,就敢說?”
    “你明知道我就是故意這麽說的,你還裝生氣。”南煙仰頭,拉進和他之間的距離,鼻尖相抵,眼睫掀動時仿佛都能感知到對方的震顫,“這和你明明想和我回家,偏偏又說拒絕——是不是一模一樣?”
    她笑意有一絲狡黠。
    齊聿禮卻是麵無表情。
    他這種時候往往最懾人,臉上毫無情緒波動,心裏像是在醞釀著什麽驚天駭地的大事兒。
    南煙撇了撇嘴,頓覺無趣,縮回腦袋,重新靠在椅背上。
    正準備說話給自己挽回顏麵的時候,又聽到他問:“奶奶不在家?”
    “在啊。”
    “那你為什麽邀請我過夜?”
    “我——”
    南煙要生氣了,這回,是她語調又冷又刺:“你就這麽見不得人嗎?我帶你回家睡個覺怎麽了?非得避開奶奶嗎?不然我和別人結婚算了!”
    脾氣真大。
    怎麽被他養的這麽嬌氣?
    一言不合就生氣。
    齊聿禮倒是挺有耐心的,他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對這個世界都沒什麽耐心,可能是因為,他把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她的身上。
    “你以前也沒邀請我回家過夜過。”齊聿禮嗓子裏低蕩出笑來,“煙兒,你突然邀請,我能不害怕嗎?”
    “……”
    南煙一噎。
    事出反常必有妖。
    再加上她歪點子一個接一個,他這麽問,竟然也是合乎邏輯的。
    南煙咬了咬唇,略顯幹巴巴地開口:“奶奶說的。”
    齊聿禮一副盡在掌握之中的表情,“原來是奶奶說的,怪不得。”
    南煙惱怒地瞪他一眼,用最凶的語氣,說最軟的話,“所以你到底願不願意和我睡覺?”
    齊聿禮笑聲低低沉沉,滿目輕佻地說:“我求之不得。”
    正準備下車時。
    連接著轎車carpy的手機,有來電顯示,來電鈴聲通過車內音箱響起。
    二人的視線,同時落在轎車的顯示屏上。
    來電人信息一眼可見。
    ——容屹。
    齊聿禮按下接聽按鈕。
    容屹清冷嗓音滿是不耐煩:“三哥,你還有多久到?我們兄弟幾個已經等了你半小時了,你晚上又沒有應酬,一句有事,讓我們等了你這麽久,到底有什麽要緊事,比我們三個還重要?”
    南煙滿目疑惑,用口型問他:你有事你還來找我?
    齊聿禮無奈:今晚真是順路。
    之前是夜裏工作結束,閑的無聊。不想回他自己那兒,也不想回老宅。
    車漫無目的地開,最後開到了她家外麵。他也沒有給她發消息,就是安安靜靜地坐在車裏,想今天的工作,想明天的工作,還有,想她。
    想她在幹什麽,想她,有沒有在想自己。
    ——肯定沒有。
    她沒心沒肺的,有事求他,才會想他。
    今天是真的順路,下班之後和幾位叔伯吃飯,吃完飯,順路送二叔回家。他二叔家就在這附近,所以,真是順路。他甚至沒想停下,隻是看到她主動給自己發消息,齊聿禮當即在下個路口掉頭,過來找她。
    這邊兩個人眉目傳情,另外一邊,等的不耐煩的容屹,語氣冷的像要吃人了。
    “說話,還要多久!”
    車載音響響起容屹身邊其餘二人的笑聲,“容四,你說呢,齊三能有什麽要緊事兒?八成和煙妹妹在一塊兒廝混。”
    容屹冷哼一聲:“三哥,明天周五,你不是周五一下班就去接她回家了嗎?你就差這麽一天嗎,今天就非見她不可?”
    還是剛才的那個聲音,接過話茬:“你這話說的,齊三恨不得天天和煙妹妹見麵。”
    容屹扯了扯嘴角:“二哥,在你眼裏三哥就是那種人嗎?”
    商從洲懶洋洋,拖長音:“是啊。你別不信,小容屹,在你三哥眼裏,他的煙妹妹就是比你重要,不信你自己問齊三。”
    “我不問。”
    “為什麽?哦,你怕了。”
    “我隻是覺得,你很幼稚。”
    “你剛剛的話不幼稚?”商從洲笑的浮蕩不羈,“咱們四個人裏麵,你最幼稚了,小容屹。”
    “滾。”容屹不耐煩,接著問齊聿禮,“三哥,你還來不來?”
    齊聿禮眼微眯,嗓音低得像是在砂石裏滾過一圈,寒氣森森:“當然來,剛剛是誰一口一個煙妹妹的喊的,容四,把他給你三哥看牢了。”
    容屹早就關了免提。
    因此,商從洲沒聽到齊聿禮後麵說的話。
    等到電話掛斷後,商從洲心不在焉地問他:“齊三怎麽說?”
    容屹雲淡風輕地回答:“三哥說,剛剛那個喊煙妹妹的人,你自己想一下,你的死法。”
    商從洲:“?”
    商從洲:“……”
    原來,最幼稚的人,是齊聿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