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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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齊聿禮垂眸看她,語氣還算平靜,帶著克製的無奈:“你想看的是發布會,還是想看我和她的反應?”
“都想。”南煙很貪心。
“我現在就能擺出反應來。”齊聿禮麵無表情,“至於她的反應,得你自己去看。”
“可是如果有你在的話,她的反應一定很有意思。”南煙都能想到那副畫麵了,在喜歡的人麵前,把自己的陰暗麵和齷齪麵攤開來,何等的羞恥。
南煙不是個善茬,也不是個任人拿捏的玩物。她現在所受的一切謾罵,全來自於夏弦月。
她就是想在各個方麵羞辱夏弦月。
殺人誅心。
——這還是容屹給她提的建議。
容四這人,夠陰險,她喜歡。
齊聿禮:“你確定要叫上我一起?”
南煙慷慨大方:“我隻是在邀請你,你可以拒絕。”
“我今天工作很忙。”齊聿禮說。
南煙失落地垂下眸。
下一秒,又聽到他無可奈何的歎息聲,“不過我可以來接你回家。”
南煙臉上神情瞬間又明媚多姿,“也,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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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煙原先的計劃裏,是要和夏弦月一塊兒看新聞發布會的,然而還沒等她聯係到夏弦月,她一解鎖手機,就發現手機裏躺了不少未讀消息。
不管哪個聊天界麵點進去,都是同樣的內容。
——夏正剛心髒病發住院了。
南煙一愣。
她儼然在狀況外,隨後又點進大家發來的一則鏈接。這才知道正陽運動的服裝被查出含有有毒物質,一時間,全民沸騰,正陽運動升至熱搜榜榜首。曾經的國民品牌,如今成了眾矢之的,謾罵與討伐無數,更多的,還是失望。
南煙大概能猜到夏弦月這會兒在哪兒了。
她讓司機開車去了夏正剛被救護車送去的私人醫院。
私人醫院,保密性極佳,因此,媒體統統被攔在外麵。
齊聿禮的車,在整個南城都是暢通無阻的。車子順利地駛進醫院停車場,南煙下車後,就看到了坐在醫院大廳西藥房對麵休息椅上的夏弦月。
夏弦月衣著光鮮,化著精致的妝容,沒有半點兒頹靡可言。
離得近了,能看見她雙眼透著的孱弱的無助絕望。
南煙停在她麵前,視線由上往下睨她。
夏弦月微仰頭,蒼白的麵色強撐著笑:“有必要做到這個份上嗎?”
南煙:“如果我說不是我做的,你信嗎?”
夏弦月信,又不想信。
她想過無數種可能,甚至還惡毒地以為南煙就是這種心狠手辣之人,可是她明明再清楚不過了,整個豪門圈的人都再清楚不過了。能幹出這種事兒的,隻有齊聿禮。為了維護南煙,而痛下狠手的,隻有齊聿禮。
那瞬間,她腦海裏如走馬燈般閃過無數畫麵。
中學時期,她和齊聿禮是前後桌,分明是他一抬眼就能看到她的親密距離,可是無數次的抬眸,都沒令他為自己心動過一刹。反倒是她,因為知曉身後坐著的人是他,明知道他對她一點兒都不關心,可她在他麵前的時候,腰杆總是筆挺的。她連頭發絲都精致的挑不出一根開叉。
齊聿禮是年級第一,夏弦月為了向他靠攏,熬過不知多少個日夜,才有幸爭取到和他一同參加奧數競賽的名額。
她興致高昂地和他一同參賽。
學校統一安排的大巴車裏,齊聿禮孤零零地坐在後排。他總是獨來獨往的,孤僻陰冷,如萬年冰封的雪山般傲寒。
過去的路上,大家歡聲笑語,夏弦月趁著眾人侃大山之際,默默地坐到倒數第二排的位置上去。
她以為齊聿禮這邊會是獨一份的安靜,卻沒想到迎接她的是何等難以置信的暴擊。
“要什麽抱?怎麽就知道抱抱?”
“肚子疼了,醫生不是給你開藥了嗎?”
“藥不管用,我抱你管用?”
齊聿禮用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態度在……哄人。
是的。
是在哄人。
而且她敢確定,手機那頭的是女生。隻是她從未聽說過齊聿禮有女朋友的事兒啊!
他們是朝夕相處的同學,齊聿禮身邊壓根沒有任何女的出現過。
大腦如同經曆了一陣山呼海嘯,天崩地裂,夏弦月久久未能回神,等她回過神來,齊聿禮那端電話已近尾聲了,“等我一個小時。”
大巴已經停下。
到了競賽地點。
學生們陸續下車,夏弦月是最後一個下車的,緊跟在齊聿禮後麵。她眼睜睜地看著齊聿禮找到領隊老師,距離太遠,她不清楚他們說了些什麽,隻知道那次的競賽,齊聿禮缺席了。
他提早離開了。
那次的競賽,附中學生發揮得非常出色,夏弦月也發揮得很好,拿了個一等獎。
可她沒有半分喜悅。
因為事後她知道了那日齊聿禮離開的原因。
——南煙來初潮了,肚子疼,小姑娘第一次經曆這種事兒,又很害怕,所以給齊聿禮打了個電話,想讓他回來陪她。
一個很任性的女生。
夏弦月是這麽定義南煙的。
而她又是如何定義齊聿禮呢?
一個,可以為了南煙,放棄任何事物的男人。
她一直以為齊聿禮喜歡的會是成熟,端莊,進退得當,談吐優雅的女人,可是他偏偏和南煙這種分不清事情輕重緩急的任性大小姐在一起。
並且,還那般地縱容南煙。
已經過去那麽多年,時光長河裏的事物早已模糊,夏弦月以為自己忘了,可是此刻卻清晰地記得。
“齊聿禮真的很喜歡你啊,”夏弦月不得不承認,“為了你大動幹戈,把我整個夏家都一同拖下水。”
“你不也一樣嗎?錦琅府也被你拖下水。”
“……”
“……”
誰都沒比誰更高尚。
他們不過是以彼之道還之彼身罷了。
南煙不理解的是:“齊聿禮都已經結婚了,你為什麽還要喜歡他?”
夏弦月:“我又不是他結婚了才喜歡他的,我是在高中的時候就喜歡上他的,南煙,是我比你先喜歡上齊聿禮的!”
“感情不分先來後到。”南煙語氣很淡,“我很小的時候就沒了父母,所以一直以來,我都很羨慕那些爸爸媽媽在身邊的小孩兒,有人教他們仁義道德,也有人給他們指引人生未來的正確方向。隻是很可惜,又很慶幸,教我這些的,都是齊聿禮。”
“他是個感情很淡的人,道德底線在牽扯到我的事上時,堪稱沒有。”南煙嘴角扯起笑來,“即便是他這種性格,教出來的我,也不會幹出肖想有婦之夫這回事兒,更不會想去陷害別人。”
齊聿禮不是什麽好人,但從不會主動害人。
南煙亦然。
與此同時,他們麵前懸掛在牆上的液晶顯示屏裏,突然換台,切換到的畫麵,是新聞發布會的現場。
霍氏的公關部部長霍南笙穿著幹淨利落的製服,發言簡短有力,“關於錦琅府的首席旗袍設計師南煙創作的’白日花宴’作品抄襲一事,我方已給出詳細證據——”她手舉起一遝厚厚的文件,又用眼神示意台下的記者們。
同樣的文件,台下的記者,人手一份。
“事情還未明朗之前,錦琅府遭到無數攻擊,線上線下,錦琅府的工作人員都人心惶惶。錦琅府創辦迄今近五十年的光影,一直以來,好評無數,哪怕是銷售數據最慘淡的時候,錦琅府其名下二十餘位設計師都沒動過任何的抄襲念頭。”
“錦琅府一直以來恪守著要把旗袍帶出國門的信念,堅信要做國內最好的旗袍品牌,然而近些天來卻受到無數網友的惡意攻擊。”
“在此,我方希望所有不明是非、人雲亦雲,盲目惡意攻擊南煙以及錦琅府的人立即道歉。我方已經統計好名單,未在相應時間內道歉的人,屆時會收到我方律師函。”
……
夏弦月似是早已經料到了這一幕。
她料到了很多,唯獨沒有料到的,是齊聿禮會對夏家動手。
“我需要和你道歉嗎?”她忽地問道,問完後,嘴角彎起一個笑來,“不好意思啊,我沒辦法和你道歉。”
“我來找你,也不是為了找你要一句道歉的,這對我而言,不重要。”
“所以你為什麽會來找我?看我現在的潦倒模樣,還是為了來羞辱我?”
“我活得清白,不會做抄襲的事,也不會用言語羞辱人。”南煙麵容清淡,不急不緩道,“夏弦月,你知道嗎,當初在洗手間你替我說話的時候,我對你挺有好感的。”
“隻是看不慣背後說人閑話的行為,和你無關。”
其實南煙很想問她,既然連看人背後說人壞話的行為都無法容忍,為什麽又會找人偷她的設計稿,編出這麽一場大戲來呢?後者的行徑,更惡狠不是嗎?
但是問不問也不重要了。
因為她們兩個,始終是站在對立麵的。
齊聿禮就是分隔線。
南煙眼梢稍抬:“我想問你一件事,希望你能夠如實告訴我。”
夏弦月:“什麽事?”
南煙:“你對我做的事裏……陳序深有幫過你嗎?”
或許是將死之人其言也善吧。
夏弦月涼薄一笑:“他幫我什麽?他骨子裏傲得很,不管我怎麽求他,他都不願意。我讓他利用齊聿禮那個沒腦子的妹妹齊月,他為此還對我甩了臉色。”
南煙非常討厭旁人用“沒腦子”這種話形容齊月。
齊月不過是被保護得太好了,沒什麽心機,憑什麽用這種話形容她。
南煙隨即冷下臉:“你看不慣背後說人閑話的行為,你現在不也在幹這種事嗎?”
“哦,是嗎?”夏弦月不甚在意,“或許吧,隨便吧,反正我都要離開南城了。我爺爺一直都有心髒病的,又有高血壓,他禁不住嚇,這麽一嚇,半條命都沒了。我準備帶他去瑞士,那邊風景好環境好空氣好,他一直說想去那邊待一陣子,我以前沒什麽時間,現在有時間了,可以陪他在那邊待著了。”
她始終平和的臉,提到爺爺的時候,有裂縫撕開。
她眼裏沁出淚來:“我以為不管什麽後果我都能承擔,卻沒想到齊聿禮選了這種方式,讓我離你、離他遠一點兒。不得不說,這個方式很直接,也很管用,可是南煙,我隻有一個爺爺,他要是走了,我要怎麽辦?”
南煙無端哽咽了下,繼而緩聲道:“你除了爺爺,還有父母,還有兄弟姐妹,夏弦月,你何必說出這種話讓我心軟呢?該訴苦的人是我才對,我隻有一個奶奶,我父母甚至不存在我的記憶裏。”
話音落下。
室內仿佛灌了一股冷空氣進來,令人瑟縮發顫。
而後。
南煙手肘被人一拉,整個人重重被往後拉,冷不防,被拽入一個微涼泛著室外濕氣的懷抱裏。鼻尖嗅到的,是熟悉的清冽味道。
她沒抬眸,眼睫輕顫,直到耳邊響起他沉冷卻有足夠令她安心的嗓音時,雙眸闔上。
“——你有我,別怕。”齊聿禮喉結滾動,說出這五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