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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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年三十,對南煙和齊聿禮而言,都是平淡又溫馨的一晚。
相比較去年一年的波瀾起伏,哪怕是這個年頭的最後一天,南煙也意外地摔了一跤不幸骨折,可是那個夜晚是平淡的。是前所未有的平淡。
他們兩個在齊宅的小廣場看了會兒煙花,又在煙花下接吻,漆黑的夜幕被璀璨煙花染的亮若白晝,像是星星墜落。
看過煙花後,齊聿禮推著南煙坐著的輪椅回房了。
隔天醒來,南煙發現齊聿禮竟然沒早起健身。
她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伸手揉了揉眼,複又伸手戳了戳齊聿禮的胸膛。
齊聿禮眼眸虛闔,抓過她的手:“真人。”
南煙懵,下意識以為時間還早:“幾點了?”
齊聿禮:“七點五十。”
南煙:“你不去健身嗎?”
齊聿禮:“這段時間不去了。”
南煙:“為什麽?”
齊聿禮摸摸她睡了一晚而淩亂的頭發,言簡意賅地扔下三個字:“伺候你——”
齊聿禮伺候的可比家裏保姆伺候的周到許多。
抱南煙去洗手間洗漱,給南煙擠牙膏,待她洗完臉後,又遞給她熱毛巾擦臉,甚至於,南煙要上廁所了,他都一副要給南煙穿脫褲子的樣子。
哪怕做過那麽多親密之事,床笫間,他也曾主動或被動地脫過她身上的所有衣物,可是南煙仍舊無法接受。
“我自己可以的,”她雙手抵著他雙肩,抗拒姿態很是明顯,“你出去。”
“真不需要我幫忙嗎?”齊聿禮問。
南煙就差喊出來了:“不需要。”
殊不知,見她這般模樣,齊聿禮眼裏傾瀉出絲絲點點的笑。
逗得差不多了,再逗下去,估計真要炸毛了。
齊聿禮適時退出洗手間。
洗手間隔音效果好,他沒聽到裏麵任何聲音,直到過了將近五分鍾,南煙拉開洗手間的門,甕聲甕氣道:“好了。”
齊聿禮皺了下眉:“怎麽自己走出來了?”
南煙:“我自己能走。”
小小的骨折罷了,她撐著牆也能勉強走幾步。
齊聿禮又想起昨天在醫院時,她那幅不需要他的所謂的新時代獨立自主女性模樣。
她總是這樣。
很需要他,又不需要他。
雖然這樣很好,但作為她的丈夫,齊聿禮還是希望她能夠凡事都依靠他。
“我隻是骨折,不是殘疾。”南煙忽地開口,“很多事都能做,實在自己做不了了,不需要你開口,我都會主動找你的。”
齊聿禮緊繃的心,稍稍鬆了些:“好。”
-
年輕人的作息離奇,齊聿禮和南煙八點多來到餐廳,餐廳裏除了齊家老大那一對雙胞胎在,就無他人了。
雙胞胎,女孩叫齊安然,男孩名叫齊無漾。
兩隻見到齊聿禮和南煙,乖巧地和他們問好:“三叔,三嬸,早上好。”
南煙扯了張紙巾給齊安然擦去嘴角的奶漬,“早上好呀。”
齊安然衝南煙甜甜一笑:“三嬸,我們是不是要有弟弟妹妹啦?”
南煙:“什麽?”
齊聿禮也不明所以:“你媽媽懷孕了?”
齊安然嘴角嘟起,“你們昨天親親了,”童言無忌地發言,“媽媽說,親親就會有寶寶的。”
“……”
齊月沒有拆穿的謊言,由不解風情的齊聿禮毫無溫度的話語說了出來:“親親不會懷孕,你媽媽騙你的。”
齊安然辯駁:“才不會,媽媽不會騙我的。”
齊聿禮麵無表情地娓娓道來:“你小時候經常抱著你家’旺仔’親,你肚子裏有寶寶了嗎?”
旺仔是齊家養的一條哈士奇。
齊安然瞬間花容失色,淚眼汪汪。
孩子們童真的認知,遭到壞叔叔的破壞。
而壞叔叔本人,沒有半分破壞他人童年的愧疚,甚至為自己替小孩的科普而怡然自得。
南煙看著這一幕,下意識地確認了,齊聿禮要是當爸了,也是這般不會哄騙小孩兒,估計晚上都不會陪小孩兒說晚安故事的一個,毫無情趣的古板男。
2.
因為腿傷,南煙在家休養了近三個月。
傷筋動骨一百天,兩邊家長耳提麵命地讓她老老實實地待在家,別出門亂跑,萬一沒養好落下病根,可是一輩子的事兒。
於是南煙不得不待在家裏,她在家裏,也不無聊,因為齊月幾乎天天往她臥室跑,碎碎念著自己遇到的事兒。
齊月的相親事業,大年初一那天就叫停了。
原因無他,她的相親對象……是陳序深,
——的表哥。
“你是不知道當時的場景,陳序深氣勢洶洶地走到我麵前來,讓我有種捉奸在床的感覺。”提起此事,齊月仍舊心有餘悸,“可我轉念一想,我和他什麽關係都不是,於是我又理直氣壯起來,我和他說,未來的小叔子,你好。”
“陳序深怎麽回你的?”
“他說髒話了,素質好差的。”齊月的語氣裏,幾分嗔,幾分嗲,唯獨沒有嫌棄意味,“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班長說髒話,嘖嘖嘖。”
“他說什麽髒話了?”南煙還挺想知道的。
齊月想了想,複述:“我看你就是欠的,老子追了你那麽久你眼瞎是嗎?”
南煙頗為讚同道:“不是髒話,他說的是實話。”
齊月生氣了:“他說我眼瞎!”
南煙:“確實挺瞎的。”
齊月怒:“你也說髒話!”
南煙懶得回嗆她,繼而,關切道:“所以你打算什麽時候接受他的追求?”
南煙也是才意識到,齊月是個煩人精。
不是貶義的。
二人的事,南煙有從齊月的口中聽到過些許,無外乎是,齊月從最初的驚訝,回過神後,開始拿喬,一本正經地否認自己眼瞎的事實,然後,開始居高臨下地要求陳序深追自己,要那種她一眼就知道他在追她的追法。
陳序深臉青一陣紅一陣的,到頭來還是答應了,不過條件是,讓齊月先把自己從黑名單裏放出來。
齊月慷慨地把他放出來了,末了還遲疑著:“你真的會追我嗎?”
陳序深:“你說呢?我現在想親你,給親嗎?”
齊月捂嘴:“沒名沒分的,不要耍流氓,行嗎?”
陳序深似是料到她會有這種反應,雙手插兜,站在她麵前,眼角曳出一抹笑來。
齊月這才知道自己被逗了。
齊月神情真摯:“你覺得我多久接受他的告白,才會顯得我矜持而不做作?”
南煙也很真誠:“從你讓他追你的時候開始,就已經顯得你不矜持而分外做作了。”
齊月沒忍住,替自己辯解:“好歹是我第一次談戀愛,怎樣也得有個流程吧?而且我是真的沒有感覺到他以前是在追我,哪有人追人,是讓對方做他的助理,每天聽他的差遣,幫他幹這個幹那個的呢?”
“哪有助理每天上班遲到早退,還讓經理給自己排半小時的隊隻為了喝一杯網紅奶茶?上下班都由經理接送,周末了經理還邀請助理去他家,由經理親自下廚給助理炒菜做飯,甚至到了晚上,經理和助理一塊兒看電影,看累了,小助理就在經理家過夜睡覺。”南煙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說了出來。
齊月驚訝驚恐驚慌:“……真的嗎,我怎麽不記得了?”
南煙冷颼颼的:“你不記得還有,那天你來找我,你身上穿著陳序深的衣服,我一直都忘了問,現在正好記起來了,麻煩你回答一下。”
齊月選擇不回答。
說她大嘴巴,確實如此。學生時期,學校裏什麽事兒她都知道,同個年段的八卦,她知道,不同年段的校外八卦,她更是聊的津津有味。畢業後,圈內各類見光的,不可見光的齷齪事兒,她也知道。有時候前一天捉奸在床的事兒,後一天齊月就能將細節一個個撲開來細談。南煙總是會被齊月的信息網折服。
說她嘴巴嚴,這個關頭,倒是嚴得很,無論南煙如何威逼利誘,齊月閉言不談。
“人和人之間要保持距離,煙姐,”齊月鄭重其事道,“人要保持神秘感才會更有吸引力,我們之間有點兒小秘密,多好。”
歪理也是一套接著一套的。
行吧。
南煙不打聽這些曖昧小秘密了。
之後,南煙會聽到無數的曖昧小事——
“我昨天做了個噩夢,淩晨三點給陳序深打電話哭訴,不到半小時,電話那頭他突然說,我到你家門外了。嗚嗚嗚煙姐,要不是到大門要走半小時,我真的會立馬下床跑到他懷裏的好嗎?”
“嗬,我看到之前的同事朋友圈發了個包包的照片,我說了句真好看,她陰陽怪氣地回了我一句,希望你以後也能賺錢買到這個包。真無語,我恨不得把我那一整麵包櫃發給她看,結果後來我看到陳序深在底下回複她:我會給她買的。煙姐,男人是這麽用的嗎?好爽啊。”
“今天我去看陳序深打籃球了,他好帥,感覺和高中時候我暗戀的他一模一樣。我站在球場邊上看他打球的時候有人來問我要聯係方式……煙姐,我也好有魅力的,你覺得呢?哎,我怎麽長得這麽漂亮?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陳序深和那男的說,哥們,追人分先來後到,我在追她,等她拒絕我了,你再追。”
“狗男人。”
“……”
“我好喜歡他啊。”
“……”
“我忍不了了,我要和他在一起!”
“……啊?”
南煙微怔,這,追了才半個月,就要在一起了嗎?
“半個月,是矜持而不做作的時間點嗎?”南煙問她。
齊月也不明白,主要是:“不想矜持了,想和他談戀愛,想當他女朋友,想和他親親抱抱。”
齊月和陳序深發展飛快,不到半個月,二人在一起。
又過兩個月,齊月“無意間”見了陳序深的父母,又過半年,齊月和陳序深訂婚。次年四月,風和日麗的春天,齊月和陳序深結婚了。
南煙和齊聿禮出席了婚禮,南煙算是一路見證齊月的感情的人,看到他倆戴婚戒的那一幕,她眼眶湧上一股熱意。
真奇怪。
她自己結婚的時候,心情都非常平靜。
怎麽看到齊月結婚,她這麽激動開心呢?
隻是這份開心並沒有持續多久。
因為婚宴上一半是齊家的長輩,剩下的一半雖然說是男方的親戚,可齊聿禮的名號太響,一個兩個都借此和齊聿禮攀關係。簡單的客套後,又開始關心他倆什麽時候要小孩兒。
當然,還是齊聿禮這邊的長輩催他倆早點兒要個小孩兒。
南煙是沒想到的,齊月結婚,被催生的反倒是她。
不過仔細算算,他倆結婚也有一年多了,長輩們都已退休,頤養天年的年齡,正是最渴望小孩兒的年齡。
但南煙還沒到渴望小孩兒的年齡。
這一年多來,南煙三不五時地被催生,她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事不關己的姿態。再看齊聿禮,更是如此。
幸運的是,沈老太太和齊老爺子沒加入催生大隊。
沈老太太最近的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況越發不好,易怒,暴躁,蠻不講理,行走比往常遲緩許多,忘事忘人,若非家裏的保姆寸步不離,說不準她離家出走不知道多少次了。
比起操心南煙有沒有懷孕,齊老爺子更擔心沈老太太的身體。
人到了一定年齡,和朋友之間的見麵,見一次少一次。
兩位老人聚在一起,聊的話題,不是旁人,是他們自己。聊他們年輕時候的事兒。
南煙閑來無事,湊在一旁聽。
“你奶奶高中的時候老到我們班找我,我當時還自戀地以為她暗戀我,心道完了完了,這麽多年的兄妹情要變質了嗎?可我對她沒有男女之間的心思啊怎麽辦?萬一拒絕她了,我倆是不是朋友都沒得做?但我總不能違背良心和她在一起吧?”
“我糾結了好一陣,還沒想到對策,就聽到她說,她想追你爺爺。”
“原來她來我們班找我,是為了我同桌——你爺爺。”
南煙笑。
沈碧華也笑:“你還挺自戀的。”
齊老爺子哼哼唧唧的,又絮絮叨叨地說:“那時候我們倆都結婚的時候,還說著以後的小孩兒要定娃娃親,哪成想,我一個閨女兒都沒生出來。不過還好,南煙和聿禮結婚了。”
南煙詫異:“以前還有娃娃親嗎?”
沈碧華點頭:“有的,隻是我隻有你爸爸一個兒子,他麽……都是兒子,到底還是沒那個緣分。”
話題到頭來,還是點到了孩子身上。
溫柔的冬日晨光下,沈碧華輕撫著南煙的手,問她:“你和聿禮結婚有兩年了吧,打算什麽時候要小孩兒?奶奶不是催你,隻是想聽聽你們的計劃安排,我好心裏有個準備。”
“就……我也不太清楚。”南煙如實道,“我對小孩子沒有太多想法,要個小孩兒,也好,不要,也好。”
沈碧華倒是心態平和:“沒關係,你不想生就不要生,孩子又不是會陪父母一輩子的。”
她早早地失去了她唯一的兒子,很多事早已看透。
隻是齊老爺子到底還是傳統的,聽到這話,吹鼻子瞪眼的:“愛人也不會陪你一輩子,怎麽,難不成你還不結婚嗎?”
沈碧華太熟知好友這不甘示弱又蠻不講理的較勁了,“吃飯還得拉屎呢,你能不吃飯嗎?”
齊老爺子:“我就覺得人要生小孩兒。”
沈碧華說:“迂腐,老頑固。”
兩個人又吵起來了。
吵到最後,沈碧華學著齊老爺子胡攪蠻纏的勁兒,也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得了老年癡呆呢,脾氣這麽臭。”
齊老爺子終於意識到自己麵對的是個病人了,隨即收起脾氣,“行了行了,我的錯,我的錯行了吧?”
沈碧華:“你知道錯就好!”
於是,二人又和諧地嗑著瓜子兒曬太陽了。
目睹這一切的南煙,隻能說是哭笑不得。
晚上,她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地和齊聿禮說了一遍,齊聿禮聽過之後,無波無瀾,隻是迎著南煙頗為期待的眼神,他沉默幾秒,而後,配合著說:“他倆越活越回去了,跟小孩兒似的。”
南煙要的也不過是他一句回應罷了。
管齊聿禮回了什麽,都不重要,反正他回了,代表著他有在認真聽她說話。
“但是齊聿禮。”南煙忽地說。
齊聿禮聞言,漫不經心地瞥了她一眼。
南煙說:“我們要個孩子吧?”
齊聿禮:“怎麽突然想要個孩子了?”
南煙:“不突然啊,我們結婚都兩年了,你都三十了,要個孩子,怎麽了嗎?而且我現在工作也不忙,感覺可以生個寶寶。”
齊聿禮笑了下:“我已經有個寶寶了。”
這話顯然取悅到了南煙,但南煙還是:“再要一個吧?我也想有個寶寶。”
南煙對小孩兒是沒太多期待,可她今天下午的時候在想,如果她有了寶寶,那麽今天下午,爺爺和奶奶就會抱著孩子哄著孩子,兩個人不用總是翻來覆去地回憶陳年舊事,而是憧憬寶寶的未來,憧憬他們帶孩子的未來。
3.
南煙和齊聿禮結婚的第三年。
南煙二十七歲,齊聿禮三十二歲。
尋常的一個工作日,工作狂齊聿禮接到了來自他太太的電話,他麵色是一貫的寡冷疏離,電話結束後許久,他仍保持著打電話的姿勢久久未動。
齊聿禮是會議中途出來接南煙的電話的,會議室裏眾人久等他未歸,心急如焚,催促著何銀礫。
何銀礫硬著頭皮,打斷齊聿禮的電話:“boss……會議……”
“會議取消。”齊聿禮放下手機,他說,“備車,送我去醫院。”
何銀礫愣了愣:“啊?”
然後他就看到自己跟了這麽多年的冰山老板,有生之年第一次對他露了個笑來,“我太太懷孕了,公司今天全員放假,休息一天。”
——日常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