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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像是話裏敘述著抱怨，而句句戳著委屈……
    ……
    聽尹明月慎重說完，牛四頓感頭皮一陣發麻。
    此事的複雜情況已出乎牛四的預期。
    不僅尹家難保，就是皇帝聽了去也要抖上一抖。
    ……
    涉案多達百萬兩之多，所染指的官員成百上千……
    這其中上下齊手又貪沒多少？明月所述是否屬實？他無從考證……
    賬本又能說明什麽呢？事實上兩倉虧空、終歸要有人拉出來墊背……
    ……
    如若存有還害人之心，不扒你個幹淨，就不叫黨爭。
    尹家不過是個導火索罷了，借清剿閹黨之勢，捎帶著尹家上下老小也跟著倒黴。
    ……
    “四哥，時間緊迫。抄家問罪是意料之中的事，明月在此如願見到你，乃是天大的福分，隻希望你幫我帶話於家父與三哥……
    還請告之，昨晚我已經供出尹家全部罪證，連同所有涉事官員並簽字畫押。”
    隻見尹明月跪在地上，臉色蒼白……
    是那種沒有經過風霜的白，而是摻和著些微赭黃色的白，在白的深處……
    透映出嫣紅的色澤，有些悲涼，更有些可怕……
    ……
    牛四愣在原地，這是何等的大義滅親啊！
    為了保全尹家，搭上自己的性命，死亡麵前盡顯親情。
    ……
    “所有一切，已交由駱大人！”
    “四哥……”
    她輕聲呼喚一聲，隨後緊緊咬唇……
    白中泛紅！
    ……
    目光從未有過的堅定……
    “四哥！務必見到家父和三哥，罪證我明月一力承擔，無需再供。自知己是死罪，還望爹與三哥成全……”
    ……
    她身子微微顫抖，耷拉著曾高傲的額頭。最後這一句像對著自己說……
    又像是說著內心的感受……
    眼淚滴滴而落，許久，打濕小片土地……
    又許久，結成一團團冰晶……
    ……
    “明月，你別忘了。窩可是尹家女婿……”
    “該做的窩會盡力！”
    牛四止語，又一字一頓接著說：
    “明月，會審期間窩會避嫌、一切皆看天意……”
    ……
    ……
    “窩曾經認識一個人，她說過、人不能沒有運氣，但是、要想有所作為、絕不能等待運氣光顧，如果你爬到食物鏈頂端靠的是背景，那麽繼續努力。
    如果僅僅靠的是運氣、以及貴人的一時的提挈。
    那麽請盡快明哲保身，急流勇退。
    窩堅信窩的運氣不會太差……”
    ……
    就在這時，自院外走進一小校：“牛大人，駱大人有請……
    ……
    二人同時一怔……她擦拭一把淚臉……舉頭望向牛四。
    ……
    “好，卑職這就過去……”牛四沉重地點了點頭……
    順勢扶起尹明月，隻見那細嫩且粗糙的麵容，掛滿淚痕……
    他一雙手緩緩伸出，正欲擦拭浪花泛起的雙目時，卻停在半空……
    ……
    又見尹明月突睜雙眸，瑩瑩淚水像是聚在旋渦之內，發出從未見過的亮光，直盯著他……
    而他停在半空的手，卻久久未能前進分毫……
    她強忍淚水，難掩一絲憂傷！
    ……
    “四哥，答應明月……”
    “好嗎？答應明月……”
    牛四默不作聲，隻是衝她微微點頭……
    ……
    他所要的太大了，尹家百年產業與其拱手讓人，不如自己努力爭取……
    但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甚至不敢直麵她……投射來的目光……
    他不敢、不敢說是為什麽……
    像是像是、一個做虧心事的孩子……
    然而他問心無愧，你不拿我不拿、尹家基業總有要拿……
    與其拱手讓於別人，即使有一萬個理由放棄，也絕不會輪到他……
    ……
    別的不說、單說沿海的百餘作坊與銅鐵作坊，他牛四暗暗下決心、人得不到，東西必須收入囊中……
    更何況全國百餘商號，其中的人力物力資源也是難以估量的。
    ……
    ……
    “牛大人……別讓駱大人久等……”
    ……
    她目送牛四緩緩離去、這短短的距離像是三百六五裏路……
    ……
    背影逐漸淹沒視線中……
    片刻打濕容顏、打濕衣襟……
    哭聲震天！
    她在努力捕捉即將消失的他，雪舞埋沒了他的背影……
    也埋沒他的夢……
    ……
    江山代有能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預知韃奴踏天下，庸人笑我不自知……
    “哈哈……”
    “哇哈哈……哈哈哈……”
    明月瘋了似的狂笑！
    ……
    ……
    四……四哥……
    咣……一聲震響，驚出四周枯枝落雪……
    ……
    ……
    如果……如果，尹明月、尹開平、尹守田必須死要一個……或許免受皮肉之苦……
    可誰又不想活著呢。
    ……
    不得不承認她有那麽一刻，真的以為他們會一輩子在一起，放下自己所有的枷鎖與無奈，同他見證心中抱負，伴他馳騁天地之間。
    可是她突然發覺，他變了……
    ……
    ……
    變的越來越沉默、變的越來越沉穩……
    再也不是那個，曾經圍著自己轉的小牛牛……
    ……
    她直到最後，也沒能說出那句埋藏在心底的聲音……
    ……
    她真的不想再傷害他，也是她不得不放棄的糾纏…
    像這漫天飛雪、代入泥土。融化成一場永遠不會實現的夢……
    ……
    ……
    南京北鎮撫司，前院正堂……
    “香煙雖好，過量傷身。”
    牛四看向站在堂內門前，抽煙觀雪的駱大爺緩緩說道……
    ……
    一夜未睡的駱養性、偉岸高大的身軀，此時顯得有些駝背……
    他深吸一口，吐出不知是哈氣、還是煙霧。
    隻有靠近才能聞到那濃濃的煙草味。
    ……
    隻可惜牛四氣泡鞋功能未得恢複，沒了以往的狗鼻子，在4、5米遠的距離也未能嗅到。
    “哈哈……”
    駱養性笑聲過後：“煙是好煙，酒是好酒！愁緒相伴左右……比女人強……”
    這話裏有話，聽起上去怪怪的，像是專為牛四說的……
    ……
    “窩可以供您到下輩子……”牛四說完，貼近門框、斜靠上去。
    與大爺平行……
    ……
    哼……
    大爺掃過他一副懶洋洋的模樣。
    “小子，你膽子不小啊！”
    “借您的……”
    ……
    ……
    哈哈……大爺放聲一笑。
    ……
    “敢問家中老爺子可好？牛四接著說道……
    駱大爺無奈的搖搖頭，“家父現如今，煙不離手、飯不離酒。煙後能聊，酒後能睡，吟詩唱曲！逍遙快活呐……
    有煙酒陪伴，不要本使這個兒子都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