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都下去準備吧……”曹都督麵無表情擺手、可能是看出底下人的不悅……
    最後、唯獨留下承宣布政使。
    而這位沈大人，本以為這輩子充其量就是個打醬油的，偏偏好巧不巧發生此等大事……
    沒曾想撫台一走、扛下所有籌集糧餉的重任！
    …
    馬的！給這一幫王八玩意討要糧餉、他自己都不抱任何希望，更別說曹都督留他的真正目的……
    強忍著滿腹苦水，回複一個字，
    “難！”
    兩字，“盡力……”
    ……
    ……
    另一頭，牛四打兵部出來、沒急著返回寶山，而是邀請方貢嶽知府和工部尚書熊明遇、酒館小聚一下，畢竟都餓了一天、吃個便飯總不好拒絕……
    其實出於這二位大抵對牛四還算不錯，牛四出任海防都統之前、熊明遇曾上書兵部，為夏河保衛戰邀功、雖無任何反應、但牛四打心底感激人家熊大人……
    隻可惜、被方知府一句……
    “如此大事、當速速趕回鬆江，籌備出兵呐……”
    熊大人聞聲，又好言拒絕、簡單聊了片刻，便各自散去……
    ……
    ……
    “牛老弟、這都什麽時候了？何來的雅致，
    你！……
    你不著急？”返回途中、方知府聽他哼唧著不知什麽狗屁曲調，翻著白眼出言喝道。
    ……
    “好！好……聽您的、明日一早動身！”牛四深吸一口大氣回他。
    “怎的？連夜趕回鬆江豈不是更穩妥？”方知府緊盯著牛四、語氣似有著急……
    ……
    牛四暗自沉默半晌、滿腦子皆是但願梅金蓮無礙……
    其他都t扯蛋、就是天！塌下來關自己雞毛啊……
    ……
    “您呀，再著急、鬆江那幾位千戶沒有足額糧餉，十天半個月能出兵嗎？”牛四向後斜靠車廂、擺了個舒服的姿勢，清淡發聲……
    ……
    方知府嘴角抽了一二、尋思半刻回道，“哎，也是！”
    ……
    自打侯正直來此、第一槍便是拿下江浙巡撫，第二槍麻溜直至按察副使……
    接著九江、嘉興上到知府、布政，下到推官小吏一股腦的關押起來，等待問審……
    方知府不明白了、種種這些與牛四有啥關係？隻是因為去嘉興籌糧？碰巧趕上？……
    方知府坐直身子、悄悄掀起眼皮看著舒服的不能再舒服的牛四哼著小曲，頓時感覺胸口悶的慌……
    ……
    先是按察副使董永被關押，再到侯正直遇刺、接著嘉興兵備道尚誌衝擊大獄，然後發現農民軍張獻忠派人來應天購火炮……
    這一連串的事情竟然在短短兩天時間內、接連發生，仿佛一輩子也不過如此吧、又或許信息量太大，炸的滿腦子問號……
    這難道不詭異嗎？……
    ……
    他盯著眼前這位、悠哉哼曲的牛老弟、似乎這t都不是個事，雲淡風輕也好、唬弄玄虛也成，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年輕人該有的姿態……
    像是在嘲笑自己、又像是傲慢，對上級的一種傲慢……
    ……
    莫非自己太急？還是老夫看走了眼？
    又或許此人打心底就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
    再深層次的想來、好好的，侯正直何為獨獨掌摑牛四？
    這一團團迷霧飄來，他一時懵了……
    ……
    這時，他伸直了舌頭、忍不住問牛四……
    “牛老弟、你不覺得奇怪嗎？”
    ……
    “噢，奇怪？方老……說來聽聽……”牛四停止哼哼、轉而看向這個奇怪老頭……
    “明知撫台等官員被押、為何偏偏質問你一小小都統，隻因嘉興籌糧？”
    他一頓、又接著說“嘉興牢獄被劫、老夫觀你又為何如此高興！開心呢？”方老一本正經、眼神絲毫不放過牛四每一個細微變化……
    ……
    牛四回他一笑，“方老、糧價過高，致使難民饑多，朝廷不想辦法解決糧價上漲，而是一味強調減免賦稅……
    話到此、牛四眸光望向車外……
    語氣如夕陽壓山，“方老、您為官多年，土地兼並嚴重、這賦稅減的是那地主紳士，卻對民……毫無用處。
    糧價居高不下、天下遍地饑民，您說、他們該不該死……
    他們被炸死、燒死，我高興……”
    牛四收回眸光、垂頭，“單說嘉興兩起爆炸案、無論是誰幹的，我都謝謝他……
    ……”
    話落、馬車內安靜下來，顛簸中二人相對無言……
    ……
    待路過一攤販，牛四招呼停車……
    買兩份鴨血粉絲湯、兩張芝麻醬餅，打一壺米酒，二人盤腿對坐、馬車內吃喝起來……
    ……
    餅下半張、酒過咽喉、……方知府一抹嘴，蔥花與酒嗝飄來……
    “老弟！實話……告訴你吧、應天府兩司兵馬，他曹左都督或許大可便宜調動，
    嗬嗬……
    至於這其他州府嘛，以老夫來看……
    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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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倒也是、便宜行事還需皇帝下旨。”
    牛四邊啃大餅邊比比回著他……
    “那曹都督是誰？”
    ……
    “曹文詔！”方知府回應！
    “曹……曹……文詔……就是……就是那個曾任山西總兵的曹文詔……”牛四語無倫次直呼起來……
    邸報他呢、沒少看，也稱剿匪總兵！從山西一路轉戰陝西、河南，抗金剿匪大小戰陣可謂是功績卓越……
    又聽方老說起，近期在河南南部和五省總督洪承疇追擊農民軍……
    順道借機籌糧、這才碰巧遭遇尚誌謀反，相信用不了幾日皇帝便會下旨。
    ……
    “今年真個多事之秋啊……”方知府抿了抿嘴、嗬嗬一抹酸笑，無奈搖頭……
    “上半年山東孔有德叛亂、下半年江浙也未消停呐……”
    ……
    是啊、以後會越來越亂的，牛四暗道、也不好明說，隻是掏出煙盒、看向窗外……
    與晚霞同行……
    方知府也隨著他的目光慢慢轉移至窗外，歎息一聲、起手將半壺濁酒抹了肚……
    雙眼醉朦、卻格外透亮……
    仿佛他喝不是酒、是有溫度的江河，是曾經趟過的渾水，是黯淡無光日子裏的良藥，也是墜入腹中的瑣碎。
    更是融化在血液中的三分濁醒……
    ……
    而那一聲長歎、又像是不甘平凡中的濁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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