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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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盈月!
    自那日後,妙善便每隔兩日跑一趟延康坊尋閻立本作畫,妙善前生受過長姊點播,多少知道一些作畫技法,又完美繼承了隴西李氏骨血裏流淌的藝術細胞,是以便研習的異常通透。閻立本驚覺自己發現了一個不世之才,教的便愈發盡心。
    “你看,這幅洛神圖是不是好一些?”妙善興致勃勃揚了揚手中的帛畫。
    蘭兒走近端詳了一陣,皺著眉道
    “婢子沒發現有什麽不同。”
    “罷了,孺子不可教也。”妙善搖頭歎了口氣,正欲將畫收起,就見夏玉捧著酪漿進來。
    “快來,我又新畫了一幅洛神!”妙善頓時來了興致,高聲叫道。
    夏玉倒了一盞酪漿遞給她,負手立於畫前端詳許久,點點頭道
    “翩若驚鴻,宛若遊龍,高髻博帶,螓首峨眉,確然多了幾分神韻。”妙善聽了心下歡喜。
    夏玉修長的手指在洛神狹長的鳳眼上劃了一圈,道“隻是,雙目有些呆滯。”
    “先生也這樣說,我學了這幾月,總是點不好眼睛。”妙善歎了口氣,命人將畫搬到廊下晾著。
    “雙眼為人之精魂,最難描繪。娘子若能將雙眼點活,便離出師不遠了。”
    “那便罷了,我入門不久,離出師還早呢。”妙善笑了笑,捧著白瓷小盞喝了一大口酪漿。
    夏玉俯身拾整著散落一地的畫具顏料,不曾防備那雙突然出現在他眼前的薄底皂靴,直直一頭撞了過去。手中顏料灑在了幹淨無塵的鞋麵上。
    “下賤婢子!眼睛瞎了不成!”李承乾一看新做的靴子被潑上了顏料,登時怒火中燒,抬起一腳踢向夏玉單薄的肩膀。
    夏玉緊緊蹙了蹙眉,但還是依禮跪伏在地,連稱有罪。
    “大哥哥,你做什麽!”妙善衝出來抱住夏玉,看著夏玉痛苦的神情,不由鼻子一酸,聲音裏帶了哭腔。
    李承乾一看妹妹哭了,頓時慌了手腳,忙蹲下去手忙腳亂的給她拭淚,連聲哄勸
    “他弄髒了我的鞋,我就是說了他幾句,你……你莫哭了,好不好。”
    夏玉拍著妙善的背輕聲道“是臣有錯在先,理應受罰,娘子莫要傷心。”
    “你沒事吧。”妙善淚眼婆娑的扒著他的肩膀,夏玉忽覺心頭一緊,下意識微微側頭避開她的目光。
    妙善確認夏玉沒事以後,方扭過頭衝著李承乾道“靴子髒了,我找人給你洗就是了,何苦要打人呢。”
    李承乾撓了撓頭,吭哧了半天,才道“這是阿娘新給我做的,我一會兒還要穿著它去賽馬呢。你這裏也沒有我穿的靴子,一會兒承道和承業又該怨我失信了。”說著,頗為懊惱的跺了跺腳。”
    “承道和承業……”妙善喃喃自語,隻覺這兩個名字陌生至極,自己從未聽過。
    “就是大伯父和四叔叔之子,三青不記得了麽?”
    “怎會不記得。”妙善尷尬的笑了笑,以此掩飾她確實不記得此二人的事實。
    “你們在說什麽?”路過的長孫氏看著一雙兒女對麵而立,嘰嘰咕咕在交談著什麽,遂轉身進了房中。
    李承乾一看母親來了,忙叉手行了一禮,而後指著夏玉道“阿娘,就是這個小黃門弄髒了我的靴子,一會兒我還要和承業他們去騎馬呢。”
    長孫氏淡淡看了一眼夏玉,問道“夏玉,是你作的麽?”
    夏玉從妙善身後踱出來,深深作了一揖“是臣汙了大王靴履。”
    長孫氏點了點頭“既如此,罰你半月的月俸。”
    “阿娘……”妙善扯著長孫氏的裙擺想要求情,被長孫氏一眼瞪回去,隻得緊緊抿了抿唇,捶首立在長孫氏身側。
    長孫氏摸了摸李承乾的頭,道“阿娘馬上命人去西市給你買一雙胡靴,不會誤了你騎馬的時辰。”
    李承乾聽了,登時眉開眼笑,當下便拉著內侍劉珍出府去給他買靴子。
    “阿娘,阿玉是為了給我收顏料才汙了大哥哥的靴子,阿娘不要罰他了。”
    長孫氏沒有理她,轉頭對夏玉道“阿玉,你先出去。”
    夏玉作了一揖,依言退下。
    “你很喜歡他?不舍得他受罰?”
    妙善躊躇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麗質,你還小,有些事本不該告訴你。但你身為秦王之女,這些道理卻不得不懂。”
    妙善難得見阿娘如此肅穆的模樣,也知此事嚴重,遂斂容而立。
    “有些事不是因為你喜歡一個人便能夠為他什麽都不顧,這樣反而會害了他。”
    “為什麽?”妙善瞪大了眼睛。
    “就像今天,夏玉雖是無心之失,然確然是犯了錯。你我知道個中原因,不會責備於他,可旁人不知,他們隻會說唐唐秦王之女賞罰不明,任人唯親,又會說阿玉恃寵而驕,尊卑顛倒。你本出於好心維護,可最後卻反將他至於風口浪尖,這不是害他是什麽?”
    “我……我隻是”妙善不知該如何辯解,隻漲紅了一張臉。
    “三青,阿娘知道你還不懂,以後你就會明白的。阿娘是為了你好,你阿耶是名震天下的秦王,你是他的嫡長女,一言一行皆被天下人盯著,阿娘也是希望,你以後可以自在快樂的生活。”
    “阿娘……”妙善倚在長孫氏懷中,不知不覺已是淚灑衣襟。
    “你覺得委屈麽?”長孫氏伸手擦幹了妙善臉上的淚珠,問道。
    “不,不是。孩兒高興,這世上還有阿娘這般教導孩兒。”
    她是真的高興,上一世可從沒有人會這樣推心置腹的同她講話。阿耶和九兄隻會一味寵著她,宮人內侍更是隻會曲意逢迎,宮中其他姊妹又皆以嫡庶之分對她敬而遠之。公主的身份既是她堅硬而華貴的保護甲,也是阻隔她與萬千世界的桎梏。
    “三青這是什麽話,我是你娘親,我不教導你,又有誰來教導你呢。”長孫氏失笑,伸手捏著她頭上兩個鼓鼓的發鬏。
    “阿耶到底什麽時候回來?”妙善無意看到長孫氏項上係著的八寶瓔珞圈,忽想起那是李世民繳獲的戰利品,遂問道。
    “你阿耶已經在回長安的路上了,大約不過半月就回來了。”長孫氏笑道。
    “是嗎?!”妙善雙眼頓時亮了起來。
    “阿耶此番回來還會走嗎?”
    “應該不會了,你阿翁已與突厥停戰,阿耶暫時不會離開長安了。”
    “太好了,咱們一家人還可以一起過年,到時候也把大伯父和四叔叔叫上,人多熱鬧些。”
    “嗯……”長孫氏欲言又止。
    “阿娘不想讓大伯父和四叔叔來麽?”妙善扒著長孫氏的衣領,仰著脖兒問道。”
    “不,三青不要多想。你兩個叔伯自家也要過年,想是沒空與我們一起。”
    “是麽,這些天沉笙也不來找我玩了。我還以為是四叔叔不讓她來了呢。”妙善自言自語道。
    長孫氏忙到“沉笙偶感風寒,在齊王府養病呢,自然不能找你玩了。”
    “可是尪娘她們也沒有來找過我了!”
    “三青!姊妹們有她們自己要做的事,哪裏能日日圍著你轉,不可再嬌縱了!”長孫氏一雙柳眉緊蹙,厲聲喝到。
    妙善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隻得老老實實躺在長孫氏懷中,心下疑慮更甚。
    阿耶與這兩個叔伯之間,定是生了嫌隙,不然阿娘不會這般言語躲閃,避左右而言他。如今已是武德八年末,離那場宮廷政變也不過半年時間,難道,阿耶與他們之間的鬥爭,已經開始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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