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海螺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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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編維魯特拿著稿紙翻來覆去的看了看。
    倒不是維魯特看入迷了,而是這稿子明顯是沒有完結。
    後麵講到小夥子發現了螺姑娘的秘密,聽海螺姑娘說完緣由之後就戛然而止了。
    一旁的責編斯摩爾也在跟著看,見到這樣忽然截斷的文章忍不住補了一句。
    “至少應該有一句兩個人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了一起才對吧。”
    然而並沒有。
    故事就那麽戛然而止了。
    這個童話故事是經過克萊特改編的,不但行文參考了貝恩人的文學習慣。
    而且對故事情節做了一定的改編。
    為了盡可能貼近象征物,把大田螺換成了白色的海螺,然後就是文章的節奏斷在了海螺姑娘解釋自己來曆處。
    這是經過克萊特慎重考慮的。
    短篇不同於長篇,不需要解釋太多,需要一定的留白,同時這也是個嚐試。
    知識在傳播的過程中很容易丟失或者被改編,改編超過一定幅度以後,收獲的靈性會大大減少。
    提前做出留白和改編的空間,隻把主體打上印記,或許可以收獲更多的靈性。
    主編維魯特重新又看了一遍稿子,然後敲了敲煙鬥。
    “謎底寫在謎麵上,答案我們早就知道了不是嘛。”
    說完把稿子傳閱給了其他幾個人。
    責編斯摩爾感歎道。
    “海螺姑娘在格林先生的筆下,那麽的美好,珍珠一樣的皮膚,寶石一樣的雙眼,美麗、勤勞又善良。”
    “但是卻無法離開水,也無法遠離她的螺殼。”泰倫斯補充道。
    再結合正在沸沸揚揚鬧獨立戰爭的克恩多夫,海螺姑娘在諷刺什麽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維魯特和斯摩爾想到了一起,都認為《海螺姑娘》是在諷刺克恩多夫殖民。
    眾所周知,貝恩之所以成為目前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之一可和殖民脫不開關係。
    而克恩多夫是個四麵環海的洲島國家,那個地方的珍珠貝殼和海鮮風味很是出名。
    見兩個人似乎有了解讀方向,克萊特從信件堆裏又翻找出一封信高高的舉了起來。
    “這裏還有一封格林先生的信。”
    拆開一看,裏麵隻有簡短的一句花體貝恩語。
    “作為故事,海螺姑娘需要一個結局。”這是為了立人設。
    在銳利評論家報社,因為有克萊特時不時的敲邊鼓,所以‘格林’在報社的人氣很不錯。
    海螺姑娘的基調是比較淺薄的,至少原著是比較淺薄的。
    所以想要傳播就少不了一些過度解讀。
    雖然一千個人眼裏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但是思維是有高下深淺之分的。
    過度解讀出來的東西基於原著,但是又不是原著。
    解讀的人需要這種我的智慧高人一等的情緒價值,聽解讀的人也覺得自己學到了別人不知道的東西。
    這些解讀對克萊特沒有用,但是解讀帶來的名氣很有利於傳播原著。
    而對於過度解讀,這些以評論家為名的報社編輯是最擅長的。
    所以克萊特隻需要把寫結局和評論的權力交給這些編輯。
    他們自然會把‘缺失’的東西補充出來,然後加上自己的理解,並且用自己的名譽和影響力給克萊特站台。
    至於海螺姑娘到底是諷刺了什麽,又象征了什麽,那並不重要。
    維魯特拿起信紙摩挲了一下煙鬥,頗有些頭疼的說道。
    “克恩多夫的問題可比古斯頓三世嚴重多了。”
    “一個隻是脫下了古斯頓三世的衣服,一個可是要脫下整個貝恩的衣服。”責編斯摩爾給自己倒了杯水,抱著手臂靠在桌子上。
    戰爭和殖民雖然不夠道德,但是帶來了實打實的利益。
    言論永遠是基於立場的。
    維魯特和斯摩爾雖然很喜歡銳評貝恩的政府和官員,但是在立場上還是站在貝恩這個國家的。
    對於兩個老編輯的解讀,克萊特是真的體會到了自己的文章被做閱讀理解的感覺。
    事實上克萊特寫的時候完全沒有想過諷刺任何東西。
    隻不過是故作玄虛一把,顯得自己好像在諷刺很多東西一樣。
    結果好像有點太用力了,這兩個人都想到哪兒去了。
    怎麽聊著海螺姑娘,忽然就跑到克恩多夫了?
    克萊特想過會解讀成階級壓迫,性別壓迫,或者是婚姻、愛情等等等等。
    怎麽都沒想到這倆人會往殖民方麵跑偏,雖然好像也挺貼切。
    但還是得趕緊拉一把,不然這篇稿子指定要被斃了。
    “是克恩多夫嗎?我還以為是在講最近的罷工呢。”克萊特適時的表現出了一點清澈的愚蠢。
    “什麽克恩多夫?什麽大罷工?”泰倫斯有些迷茫的詢問到。“我怎麽什麽也沒看出來?”
    克萊特:“......”可惡啊,和這真正的清澈愚蠢比起來,我好像有點太做作了。
    “原來不是克恩多夫嗎?你的解讀角度很有意思。”維魯特用煙鬥點了點克萊特,示意克萊特繼續說。
    “我隻是覺得海螺姑娘要無止境的工作,工人也要無止境的工作,處境很像。”克萊特淺淺的講了一點。
    職場冷知識:一定要給你的上司留出補充的空間。
    “不,故事中的海螺姑娘比起工人,更像是奴隸。”維魯特似乎是確認了要寫的方向。
    “也許還要兼職暖床。”斯摩爾的語言總是很銳利。
    “我記得最近有一篇《暖床,住家女仆潛規則》的投稿之前被我壓了下來,現在看來似乎可以作為聯合稿件。”
    維魯特似乎很中意斯摩爾的說法,好像決定要將重點放在住家女仆上。
    責編斯摩爾看了一眼維魯特先生,然後維魯特先生朝著他眨了一下眼睛。
    “我沒意見。”責編斯摩爾說道。
    克萊特見兩位大佬已經確定了要寫的方向,當即表示道。
    “我負責整理素材準備采訪。”
    泰倫斯左右看了看舉手表示道:“那我負責打字!”
    幾人迅速分工,開始準備明天的頭版頭條和聯合報道。
    克萊特上一篇《國王的新衣》,借著古斯頓三世的東風,讓銳利評論家報賣爆。
    甚至不少其他的報紙也在後續紛紛跟著刊載了這篇文章。
    這次維魯特好像是看中了‘格林’這個名字帶來的名氣,要趁著熱度還沒有完全過去,趕快再次炒一波熱度。
    正巧克萊特也是這麽想的。
    立起一個大作家的人設,有助於克萊特日後更好的借助影響去發行一些新的稿子。
    進入工作狀態的克萊特開始整理資料,將原本被棄置的住家女仆資料重新整理出來。
    並且做好了去采訪霍裏塞斯女仆協會的準備,報紙上還需要兩張觸目驚心的照片。
    一直到中午,關於《海螺姑娘》的正文和主編評論才撰稿完畢。
    為了《海螺姑娘》的正文結局,維魯特和斯摩爾激烈的爭論了半天。
    ‘格林’沒有寫出來的結局,維魯特和斯摩爾的意見並不統一,但兩人爭論了半天,都沒有說服對方。
    好在最後還是達成了一致。
    兩人決定學習‘格林’,讓童話的歸於童話,讓成人的歸於成人。
    在《海螺姑娘》的最後,兩人隻補充了一句。
    “少年和海螺姑娘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