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跟著一起去嗎？”
    薇拉聞言詫異地回頭。
    這還是瑪麗第一次敢向她提出請求。
    女術士麵無表情地問道：
    “為什麽要跟著我一起去？”
    被冷冰冰的視線注視著瑪麗，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是呀，我為什麽要跟著一起去？”
    “現在都已經是深夜了，艾林那裏也沒有什麽精彩的冒險，隻有兩個男巫，我去做什麽？”
    這時瑪麗的心裏已經有些後悔於剛才的衝動和莽撞了。
    但現在與薇拉女士說“開個玩笑”、“一時衝動”，下場肯定更慘。
    瑪麗焦急之下，大腦極速運轉，終於在薇拉女士的耐心耗光之前，靈光一閃：
    “傳……傳情鳥中，艾林又寄來了幾個魔藥配方……”
    “我想過去向他請教一下，這些煉製的手法中，有沒有什麽要注意的地方……”
    瑪麗小心翼翼地抬眼偷瞄著，揣摩著女術士的態度。
    當她看到女術士臉上的冷漠眼神時，女孩心裏的底氣越來越少，膽子越來越小，聲音也越來越低。
    “當……當然，要是不行的話，就算了。”
    “我自己一個人研究也是一樣的……”
    “可以！”女術士突然道。
    “好的，那我就待在凱爾莫罕自己……”
    瑪麗漸漸低垂的頭，猛地上揚，難以置信地問道：
    “什麽，薇拉女士，你……同意了？”
    女術士微微頷首。
    瑪麗開心得差點原地跳了起來，三兩步走到傳送門前。
    卻被女術士伸手攔住：
    “換衣服……”
    瑪麗聞言愣了一下，低頭一看身上還是睡衣，頓時羞紅了臉。
    不過抓緊時間把身上的衣服換好後，瑪麗還是被女術士攔住了。
    薇拉女士看著揉著衣角傻傻不知所措的瑪麗，歎了口氣：
    “你不是要問魔藥煉製的方法嗎？”
    “不把材料和煉金器具帶著……”
    “你打算怎麽問？”
    ……
    龐塔爾河南邊的某山間營地。
    不論是真心還是假意，博格丹和拉德克自願前往凱爾莫罕，還是省了獵魔人不少功夫。
    晚餐後。
    托馬斯莫呂和馬卡歐都醒來過一次，不過很快又被艾林弄暈了。
    四個人閑談許久。
    等到新月高懸，繁星滿天。
    即便有“背叛”班阿德，投靠凱爾莫罕的刺激，趕了一天路的兩個男巫學徒也禁不住困意，上下眼皮開始打架。
    艾林便順勢看向維瑟米爾：
    “先休息吧，維瑟米爾大師。”
    “天色已經不早了，瑪麗這時應該才剛收到傳情鳥，薇拉女士肯定早就休息了。”
    “估計明天早上或者中午才能到……”
    維瑟米爾微微頷首。
    女術士就算再怎麽喜歡他的這個學徒，也不可能隨叫隨到。
    打發兩個都已經眯起眼睛、半夢半醒的男巫學徒去休息後。
    維瑟米爾看了一眼地上的托馬斯莫呂和馬卡歐，偏頭對艾林安排道：
    “你先去休息吧，等後半夜我喊你。”
    艾林點了點頭。
    不過他倒是無需像博格丹和拉德克那樣，需要找個帳篷，蓋上被子才能入睡。
    後背倚靠在一塊大石頭上，雙腿盤膝而坐。
    “嘶~呼~”
    一呼一吸之間。
    周遭環境中的聲音變得更加清晰，但大腦的思維卻有一半變得平靜起來。
    艾林進入了冥想。
    看著艾林一秒進入冥想狀態，維瑟米爾滿意地點了點頭。
    ……
    繁星點綴的夜幕之下，篝火已經燃燒到了最後，隔了好幾秒才會“劈啪劈啪”響那麽一兩聲。
    不過溫和的火焰散發出來的溫度卻更加怡人。
    暖暖的，很適合入睡。
    搖曳的火光在艾林的側臉打出半邊陰影。
    閉上眼睛的艾林，白天的那種成熟可靠的感覺驟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稚氣未脫的青澀，還有淡淡的疲憊。
    “還是個孩子啊！”
    維瑟米爾歎了口氣。
    是呀，艾林還隻是一個孩子呢。
    再怎麽天才，再怎麽能創造出驚人的魔藥和技能，他也不過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
    “我十四歲的時候在做什麽？”
    望著學徒被火光映得紅紅的臉，維瑟米爾有些出神地回想著。
    十四歲，正是他一生最快活的時候。
    剛脫離獵魔人試煉的死亡陰影，年輕的維瑟米爾跟著北方大陸最受人尊敬的獵魔人索伊，斬妖除魔。
    那時的他年輕英俊，無論到哪一個城市，迎來的都是期待崇拜的目光。
    貴族的盛宴、少女的鮮花、民眾的感激……
    每一個狼學派的獵魔人都是北方諸國英雄，尤其是在科德溫。
    他也曾在眾人的讚揚、討好和崇拜中意氣風發，醉生夢死。
    根本無需去思考明天學派會不會覆滅這樣的沉重問題。
    而艾林……
    他甚至還沒有完全通過獵魔人試煉，就背上了學派存亡的重負……
    ……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一切開始轉變了呢？
    以至於想維護學派的榮耀……
    不！
    以至於凱爾莫罕想要繼續屹立在藍色山脈，都需要一個十四歲的學徒，去殫精竭慮地求索、掙紮。
    事後回顧，剛剛才結束的班阿德一行，維瑟米爾看得很清楚。
    從凱爾莫罕那個國王的使者拜訪開始，若不是因為艾林，學派或許早就被過往的安定和繁榮遮蔽了雙眼，一腳踏進國王和男巫為他們精心編製的陷阱。
    無數次……隻要稍稍踏錯一步，便將萬劫不複。
    可艾林還是幾乎以一己之力，扛著狼學派擦著深淵走出來了。
    雖然眼下還有班阿德的威脅在前麵等著，但與下山前危若累卵的局麵相比。
    天壤之別。
    “真是令人羞愧啊！”維瑟米爾心想。
    他這個作為導師的，在這段時間起到的作用，僅僅也就是不拖後腿。
    所以……
    怎麽才能做得更多一點呢？
    維瑟米爾有些苦惱。
    “怎麽才能對自己的學徒，對學派的未來有更大的作用呢？”
    正當維瑟米爾冥思苦想時，初春微寒的夜風吹過。
    他猛地抬頭。
    琥珀色的貓瞳，死死盯著後側道路盡頭的黑暗，右手向後握住了銀劍的劍柄。
    幾秒鍾後。
    “踏~踏~踏~”
    輕緩的腳步聲響起。
    來人似乎並沒有想要隱藏的想法，就這樣一步步走過來。
    “維瑟米爾大師……”
    艾林這時也從冥想中被驚醒，掃了眼還在“熟睡”中托馬斯莫呂和馬卡歐後，也同維瑟米爾一樣握住了銀劍的劍柄。
    與此同時，他的左手還伸進了試劑袋，抓住一瓶“貓眼”，然後悄悄起身，站在獵魔人大師的身旁警戒了起來。
    然而沒過多久。
    當腳步聲漸漸清晰，一個戴著兜帽的婀娜身影從張牙舞爪的黑暗中走出來了。
    那身影摘下兜帽，露出一張眉眼含笑的精致五官後，兩個獵魔人幾乎同時放下了右手。
    維瑟米爾看了看天色。
    雖然對薇拉女士關心艾林的程度有所預料，但這個時間點就來……
    還是說明他小瞧了兩人之間的關係。
    這是自瑪麗送出傳情鳥後，就一直等著，然後一收到回信就過來了？
    維瑟米爾百思不得其解，偏頭看向自己的學徒，搞不懂艾林身上到底有什麽魔力。
    親生子嗣也不過如此了吧？
    “薇拉女士！”
    艾林驚喜地迎上去。
    他沒想到女術士竟然來得這麽快。
    還沒等他走幾步，又是一個身姿小巧婀娜的女人……女孩從女術士的身後走來。
    “瑪麗！”
    “你怎麽也來了？”
    這次艾林是真的驚訝了。
    “怎麽了？我就不能來嗎？”
    見到艾林詫異地表情，瑪麗很開心。
    她雙手叉腰，大大的眼睛都笑成了一彎月牙，裏麵倒映著漫天的繁星。
    若不是薇拉女士走在前麵，她甚至恨不得直接跑過來，仔細看看許久未見的小獵魔人。
    “那倒不是……”艾林欲言又止，“不過你……你怎麽背了這麽多東西？”
    是的。
    薇拉女士倒是和往常一樣。
    優雅、美麗。
    但瑪麗的整體造型卻十分奇怪。
    氣喘籲籲、麵色潮紅……
    她的身上不僅斜挎了一大大的皮包，後麵還背著一個式樣不得背包，以及……
    一個鍋……
    “不用管！”
    瑪麗臉上頓時晴轉多雲，然後瞬間陰有小雨。
    找個借口出來，她容易嗎？
    本來背一大堆東西也就罷了，沒想到薇拉女士的傳送門是開在弗堅門口的。
    她一個尊貴的女術士硬生生背著一大堆素材，還有一個鍋。
    走了將近半個小時才走到了這裏。
    幸好，現在是夜晚。
    否則她一代傳奇女術士的臉麵都要丟盡了。
    “瑪麗很擔心你，一聽說你又被班阿德的男巫襲擊，就求著我要一起過來。”
    女術士雙手抱胸，微笑著解釋道。
    “薇拉女士，我沒有擔心他，我隻是……隻是來學習魔藥配方的。”
    瑪麗漲紅了臉，左手將身後的坩堝拍得“咣咣”作響，強行狡辯。
    “好好好。”
    女術士將鬢角的發絲捋到耳後，也不出聲戳穿，就站在旁邊微笑地看著她。
    這樣解釋還不如不解釋。
    傳情鳥中提到的魔藥大多都是隻有獵魔人的體質才能服用的。
    一個女術士大半夜非要跟上來，學這些對權貴和巫師“毫無價值”配方，難道就正常了嗎？
    瑪麗也想到了這一點。
    一張嬌憨的俏臉頓時更紅了，幾乎與快要同熄滅的篝火火焰一個顏色。
    艾林聞言，心裏還是很感動的。
    “新魔藥的事情不急，那兩個班阿德的男巫都在地上。”
    他走上前，一邊將話題轉移，一邊將瑪麗身上的背包還有坩堝都卸了下來。
    “謝謝。”瑪麗紅著臉輕聲道。
    “不用謝。”
    艾林看著女孩火光下撲閃撲閃大眼睛，突然覺著有些好笑。
    你過來是來幫我的。
    即便學會魔藥配方，也是在幫狩魔兵團打工。
    有什麽好謝的。
    維瑟米爾雙手抱胸站在一旁，向女術士微微頷首打了個招呼後。
    嘴角噙著笑，愜意而又興趣盎然地看著艾林幫瑪麗卸下一個又一個包袱，一點也沒有上去幫忙的打算。
    他覺著眼前這一幕，比過去他看到過的所有戲劇加起來都要有意思。
    ……
    大概半個小時後。
    “班阿德那裏遲早都會知道的，隻要將抓回來學徒的名單一對，就能定位到那兩個男巫學徒。”
    “你們這一路上經過這麽多地方，不可能沒留下痕跡。”
    女術士冷冷地看著地上兩個昏迷的男巫，分析道：
    “不過暫時也不用擔心。”
    “他們現在的麻煩不小，不僅科德溫的貴族在找他們麻煩，女術士們對那天發生的事情也很好奇。”
    “艾瑞圖薩的校長蒂莎婭帶著幾個資深女術士，現在就在班阿德做客。”
    “所以他們不一定就能及時湊出人仔細調查此事。”
    “等我將這裏的魔法痕跡都清理一遍後，就算他們懷疑，也沒有證據說明這兩人是你們抓的。”
    “畢竟……”
    “班阿德曾經得罪過的人很多，所以現在落井下石的人也很多。”
    “不確定的情況下，他們也不敢直接惹到你們。”
    維瑟米爾和艾林紛紛點頭，心裏頓時鬆了口氣。
    不過他們心裏也知道。
    就算這件事一直不被發現，狼學派也遲早有一天，會和班阿德對上。
    所以現在雖然形勢不錯，但肯定也不能鬆懈。
    “至於你說的二次突變……”
    薇拉有些猶豫地看向艾林：
    “我可以試試，不過像托馬斯莫呂這樣的男巫，對腦海中的記憶都很看重。”
    “說實話，我沒有什麽把握。”
    艾林聞言有些失望。
    不過說到底這也就是賭一把罷了。
    而且。
    托馬斯莫呂應該有一個二次突變的實驗室。
    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像遊戲中一樣，在陶森特的九之穀……
    實驗室裏又有沒有二次突變的儀器和研究方法。
    “雙管齊下吧！”艾林心想。
    等祛除完詛咒，就可以去一趟陶森特找找看看。
    再加上薇拉女士的記憶搜索和拷問……
    最後實在不行，就殺了托馬斯莫呂，也不是沒有機會開到二次突變的記憶。
    他就不信這樣都得不到他想要的。
    “沒事的，薇拉女士，實在不行的話，我還有其他途徑可以獲得的。”
    薇拉點了點頭。
    “啪~”
    一個響指。
    傳送門出現。
    維瑟米爾提著托馬斯莫呂和馬卡歐就向傳送門走去。
    將他們送去凱爾莫罕後，維瑟米爾會從傳送門再回來。
    博格丹和拉德克向艾林告別後，緊隨其後。
    值得一提的是，在知曉薇拉的身份後，不單博格丹興致高昂，就連拉德克也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按照他的話來說，“這可是血色的紅狐啊！不比那勞什子班阿德好了去了！”
    雖然拉德克並不知道，就連薇拉的親弟子瑪麗，都是被放養的。
    接下來是瑪麗。
    雖然關於新魔藥的煉製方法她一個字都沒有聽到。
    但薇拉女士都要回去了，難不成她還能留下這裏嗎？
    所以瑪麗哼哧哼哧地，又憨憨地將千裏迢迢背過來的東西都背上，跟在拉德克身後，正要走進傳送門。
    這時。
    女術士突然拉住了她：
    “瑪麗，你回去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