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獵？
    艾林心裏咯噔一下，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與同樣麵色凝重地維瑟米爾對視一眼。
    “瑪麗，你在這裏等著……”
    艾林頭也不回地囑托了一句後，兩個獵魔人魔力流轉，使出昆恩護盾，迅速向酒館外跑去。
    “砰~”
    酒館的門被推開的瞬間，嘈雜的呼喊聲、求救聲頓時湧入。
    “嗡嗡~”
    學派徽章的嗡鳴聲更加劇烈，像是要從胸前跳到了半空。
    剛走出酒館，未等艾林看清楚那狂獵在哪。
    一道冰藍色的流光，自天空中如流星一般劃落，落入距離酒館不遠的大宗貨物的交易市場中。
    “小心……”維瑟米爾瞬間麵色大變地大喊。
    下一秒。
    “轟~”
    木質的交易市場被炸得粉碎。
    衝擊波將距離不遠的維瑟米爾和艾林身上的淡金色護盾瞬間擊爆。
    艾林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直接被炸回了酒館。
    “哢嚓~哢嚓~”
    連續撞斷了五六套座椅，還將橡木吧台都砸出了兩個深坑，才停了下來。
    “嗡~”
    “嗡~”
    大鍾在耳邊劇烈地敲響。
    眼前無數景物重重疊疊，交織在一起，大腦裏像一團漿糊一般。
    過了許久。
    艾林才感受到嘴裏濃濃的鐵鏽味，記起了呼吸。
    “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息間。
    仿佛有人在哭喊著，呼喚他的名字……
    隻是所有的聲音都像隔著一層水麵，朦朦朧朧叫人聽不真切，如同在另外一個世界。
    又過了不知多長時間。
    重影和雜音才漸漸減弱。
    雙頰被人輕柔地一捏，冰冷的液體流入。
    同時。
    還有溫熱的水滴滴在臉上。
    又過了幾秒。
    艾林胸口一暖，一絲涼意自胃部向上，浸潤大腦。
    “啵~”
    肥皂泡被刺破的聲音響起的刹那間。
    艾林頓時像浮出了水麵一般耳聰目明。
    “艾林！艾林！”
    一個臉上髒不溜秋的女孩，正淚眼朦朧地抱著他，呼喊著他的名字。
    晶瑩的淚水，在飽滿圓潤的俏臉上，洗出了兩道髒髒的淚痕。
    鼻子裏滿是淡淡的酸臭味以及淡淡的橘子清香混雜的味道。
    “我沒事！”艾林掙紮著起身。
    渾身上下，無處不痛。
    不過，都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中。
    他看了眼手邊還殘留著一點綠色液體的水晶瓶，拍了拍瑪麗的肩膀，問道：
    “維瑟米爾大師呢？”
    “他怎麽樣了。”
    他記得剛剛被爆炸波及的時候，維瑟米爾可是突然站在了他前麵，直麵衝擊波的。
    “啊？”
    “啊！！！”
    “對了……還有維瑟米爾大師！！！”
    瑪麗驚呼。
    手忙腳亂地從艾林的試劑袋中取出另一瓶“蒼翠的歎息”。
    幸好這試劑袋是薇拉女士的送的，在剛才的衝擊波中，一瓶魔藥都沒有破碎。
    否則就不單單是錢包大出血的問題了。
    要知道艾林還有兩瓶北風在試劑袋裏呢……
    若是剛才被衝擊波弄碎，他都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轉職的機會。
    瑪麗挪開了身體。
    艾林掃了眼四周。
    酒館裏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木質桌椅的碎片。
    雙開的木門現在是真的雙開了。
    空蕩蕩地能看見外麵的天光，隻是酒館門口似乎被什麽東西擋住了，所以有些看不真切。
    接著艾林偏頭，順著瑪麗的視線看過去。
    維瑟米爾渾身無力地躺在吧台的廢墟中，雙眼無神地擴散、收縮。
    鮮血從嘴裏，從額頭上流了出來，非常嚇人。
    當然。
    艾林估計自己的樣子也好不了多少。
    不過。
    對維瑟米爾的傷勢，他倒是沒有太擔心。
    仔細感受了一下後，艾林知道維瑟米爾的生命力還和往常一樣旺盛。
    現在隻是被衝擊波炸得有點恍神了。
    瑪麗走過去後，一直在照看維瑟米爾的矮人立刻讓開：
    “維瑟米爾他沒事吧，沒事吧……”
    無視自己的酒館損失慘重，矮人一顆心都放在了維瑟米爾身上。
    看得出來。
    這被稱為黑胡子的矮人，確實是維瑟米爾的摯友。
    “放心吧，維瑟米爾大師不會有事的。”瑪麗小心地將維瑟米爾的嘴巴捏開。
    喝下蒼翠的歎息。
    過了幾秒鍾，維瑟米爾身上的血就止住了。
    暗金色的貓瞳一放一縮間。
    獵魔人大師警惕地凝神皺眉，見到眼前的是瑪麗和黑胡子後，才鬆了口氣。
    接著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連忙問道：
    “艾……艾林呢？”
    “他沒事吧！”
    瑪麗還沒來得及說話。
    “哈哈哈哈哈，艾林大師可不用你擔心……”
    矮人在旁邊哈哈大笑，擠眉弄眼地揶揄道：
    “這位年輕的女士第一個落著淚喂藥照顧的人，可不是你維瑟米爾……”
    “剛剛一直都是我這個長胡子的硬漢，看顧你的……”
    “不對我說聲謝謝嗎？”
    瑪麗聞言頓時羞紅了臉，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後低著頭，不說話了。
    “滾蛋！”維瑟米爾沒好氣地罵了一句，偏頭看見艾林已經起身後，才鬆了口氣。
    “我帶來的那兩個小鬼呢？”他問。
    “放心吧，他們沒事。”矮人搖搖頭，“酒館的侍女把他們帶進了地下酒窖，那裏很安全。”
    維瑟米爾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被瑪麗扶著起身，維瑟米爾擦了擦臉上的血，向酒館外看去。
    慘叫聲、哭泣聲、尖叫聲從門外傳來。
    兩個獵魔人調動敏銳的聽覺感官，卻並沒有聽到類似剛剛的炸響，以及騎馬砍殺的聲音。
    待蒼翠的歎息藥效徹底起效，身體的傷勢大致回複後。
    艾林和維瑟米爾默契地對視一眼，深吸一口氣，又給自己上了一層昆恩。
    緊接著。
    兩個獵魔人便要向門口走去。
    此時。
    艾林卻感覺到自己的袖口，被拉住了。
    回頭。
    瑪麗一臉懇求地看著他：
    “不要去了，艾林，外麵……太危險了。”
    “你們已經沒有蒼翠的歎息了……”
    艾林看了眼維瑟米爾。
    獵魔人大師還在小心地向著門口走去，仿佛什麽都沒聽到一般。
    艾林搖了搖頭，道：
    “總要有人出去看看情況的。”
    “放心，我會小心。”
    “你快去地窖裏，葉妮芙和羅伊斯怕生……”
    “我們……我們很快就回來！”
    說著。
    艾林也不敢看瑪麗的眼睛，低頭便追上了維瑟米爾。
    連敵人是什麽都還沒看見……
    酒館裏這麽多人，一味靠躲，真的躲得掉嗎？
    至於讓維瑟米爾一個人出去冒險，他和瑪麗一起躲在酒窖……
    艾林的臉皮有點薄，做不出來這種事。
    他雖不想死，但也不怕死。
    否則做什麽獵魔人？
    跟上維瑟米爾後，獵魔人大師偏頭看了他一眼，琥珀色的貓瞳中流轉著欣慰的神彩。
    不過維瑟米爾沒說什麽，將注意力全身貫注於酒館的門口。
    “嗡嗡~”
    學派徽章忽然顫了一下。
    艾林身形一滯，渾身閃過藍色的魔法輝光。
    “是阿瑟瑞的水之盾……”他心想。
    年輕獵魔人正要回頭看一眼，但想了想，還是沒有轉身，徑直向前走。
    一秒後，維瑟米爾身上也閃過了同樣的輝光。
    維瑟米爾回頭看了一眼：
    “瑪麗是個好女孩，以後別辜負了她。”
    猶豫了一秒後，他歎了口氣，勸道：
    “要不然……你還是留下來吧。”
    艾林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依舊跟著維瑟米爾謹慎地向酒館外探去。
    這時。
    “咚咚咚~”
    沉重的腳步聲自身後傳來。
    維瑟米爾轉頭，輕聲驚訝道：“你來做什麽？”
    “哼~”黑胡子的矮人舉著一把戰錘，輕哼一聲，“這是老子的家！”
    “一個外人都能去，我為什麽不能去？”
    維瑟米爾沉默了兩秒，隻輕聲說了聲“小心”，沒有再勸。
    “放心！”矮人舉了舉沉重的戰錘，“你忘了，老子的錘頭還砸過巨人的腳趾。”
    三人合力將堵在門口，沾著血跡的碎木磚塊殘骸悄悄搬開。
    看見外麵景象一瞬間，都驚呆了。
    酒館門口已經沒有人了，準確一點說，是沒有活人了。
    到處都是人類和馬匹的死屍殘骸。
    原本大宗貨物的交易市場消失，原地長出了一簇比溫格堡城門還高的冰簇。
    艾林、維瑟米爾和矮人站在下麵，被折射出七彩光芒的陰影籠罩著，就仿佛是兩隻螞蟻一般。
    凜然的寒氣化作薄霧，令人瑟瑟發抖。
    “矮人的胡子啊！”黑胡子矮人長大了嘴，小聲驚歎，“這到底……這到底是什麽魔法？”
    他看向維瑟米爾，小聲問道：
    “維瑟米爾，我剛剛聽到有人在喊……狂獵……”
    維瑟米爾搖了搖頭：
    “我也聽到了，但我沒見到敵人的長相，還不確定。”
    “你見過狂獵？”矮人一邊悄悄跟著兩個獵魔人向外走，一邊問道。
    從那張碎嘴還有緊握錘柄，握得骨節發白的手，都能看出來。
    他的心裏，並沒有他麵上表現出的那般冷靜。
    維瑟米爾搖了搖頭，見矮人緊張，本來想勸他回去。
    但記起黑胡子固執的矮人性格後，放棄了。
    “我沒見過狂獵，也不認為襲擊這裏的是狂獵……”
    “畢竟，狂獵隻是精靈們的傳說！”
    維瑟米爾搖搖頭，然後伸出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巴上，示意噤聲。
    矮人點了點頭。
    然後矮身一點點向外探過去。
    街上一個人都沒有，隻有死屍和巨大的冰簇。
    就連淒慘的哭聲和悲鳴都漸漸消失了。
    一時間。
    整座浮港隻有“嗚嗚”寒風，吹過冰簇的聲音。
    寒冷的溫度加上詭異的氣氛，嚇得矮人牙齒“”作響。
    “狂獵呢？”
    似乎察覺到兩個獵魔人的奇怪視線，黑胡子矮人開口輕聲問道。
    “不知道……”
    維瑟米爾麵色凝重地四下打量，卻還是一個人都沒有。
    仿佛那巨大的冰簇是無緣無故原地生長出來一樣。
    “噠噠噠~”
    細微的腳步聲中。
    警惕地倚靠著障礙物的三個人轉遍了整個浮港，也沒看到一隻怪物。
    更不提什麽飛在天上的鋼鐵騎士，以及骷髏士兵了。
    若非有酒館門口的冰簇，冰簇裏甚至還凍著驚慌失措的商人夥夫，三人可能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場白日夢。
    正當三人皺著眉頭思索，到底是什麽東西襲擊了浮港時。
    “狂獵走了！”
    從一旁的房屋內，走出來了一個帶著眼鏡、步履從容的中年人。
    但從他臉上的灰塵，還有衣服上的擦痕。
    艾林很容易就判斷出，他之前狼狽逃竄的景象。
    “你是誰？”維瑟米爾皺眉問道。
    “抱歉……”中年人優雅地行了一禮，“請允許我自我介紹。我是埃爾內斯托，牛堡學院神秘學係的碩士導師兼講師。幾位是？”
    “狼學派獵魔人大師維瑟米爾……”維瑟米爾道。
    “狼學派獵魔人大師艾林……”艾林道。
    “黑胡子酒館老板約翰克萊默……”矮人道。
    埃爾內斯托對艾林的年齡愣了一下，不過沒說什麽。
    簡單地自我介紹後，黑胡子迫不及待地問道：
    “人類，你真的看到狂獵了？”
    “騎行於天際的騎士大軍，戰爭的先兆……”牛堡神秘學教授埃爾內斯托哆嗦著嘴，“是的，我看到了……”
    “你確定那真的是狂獵嗎？”
    維瑟米爾麵無表情地凝視著埃爾內斯托，似乎想看清他是不是在說謊。
    埃爾內斯托愣了一下，低頭沉吟幾秒後，道：
    “理論上來講，我確實不知道它們是不是狂獵，但……”
    他正視著維瑟米爾的眼睛：
    “骷髏馬、鬼魂大軍、青黑色火焰……”
    “至少飛在天空中的那些骷髏騎士，和古籍中的描述一模一樣……”
    “我親眼看著他們自虛空中騎行而出，”埃爾內斯托指了指天空中的某個位置，“就像在天上有個無形的門……”
    “大概三四百個騎士，就在浮港的上空掠過……”
    似乎擔心兩個獵魔人不信，埃爾內斯托補充道：
    “不單單不是我，浮港很多人都看到了！”
    矮人看了維瑟米爾一眼。
    維瑟米爾沉默。
    埃爾內斯托繼續講述：
    “然後跟在狂獵之王身後的那個手執長棍的騎士，似乎注意到了我們……”
    “隨手揮下了一道藍光，就離開了。”
    “為什麽？”矮人突然問道。
    “什麽為什麽？”埃爾內斯托愣了一下。
    “為什麽狂獵要襲擊浮港？襲擊完了什麽都沒做，又直接離開了？”
    埃爾內斯托聞言，低頭沉默了很久。
    直到他看見路邊排成縱列的螞蟻經過時，才下意識道：
    “會不會狂獵的那道魔法，就像幼童看見了路邊的螞蟻窩後，隨意踩下的那一腳……”
    “沒有任何目的，隻是……”
    “隻是他們有能力這麽做而已……”
    眾人聞言沉默了許久。
    沒有人希望自己是螞蟻，但也沒有人能反駁這個推斷。
    直到艾林突然出聲問道：
    “埃爾內斯托教授，你知道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嗎？”
    埃爾內斯特愣了愣，指向了艾林他們前來的方向。
    “東邊！他們向東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