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波畢波~”
    篝火中的枯枝和木塊燃燒，發出聲響。
    一時之間。
    艾林冥思苦想，毫無所覺。
    維瑟米爾聽到這惟妙惟肖的大聲嘶吼，卻反而覺得有些尷尬。
    仿若回到了殺手湖畔，向狼學派的其他獵魔人大師展示“呱呱呱”冰矛咒的修行成果一樣。
    “咳~”獵魔人大師輕咳一聲，小心翼翼地道。
    “會不會隻是魔物臨死前的慘叫？”
    艾林覺得不像。
    魔物身體燃燒的火光由綠轉橙時，那隻獨眼中對生者憤怒和嫉妒，這樣屬於正常鬼靈類生物的情緒明顯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迷茫，以及一種極度迫切的渴望，甚至……
    獵魔人仔細琢磨著最後那個眼神。
    甚至帶著點救贖的意味在裏麵。
    光靠一隻獨眼就能傳遞出如此複雜的情緒，在那時迫切喊出的話，又怎麽會隻是無意義的臨死前慘叫呢？
    “它一定想告訴我一些什麽，隻是我聽不懂罷了？”獵魔人確信。
    維瑟米爾並不理解艾林此刻的糾結，不過見他如此肯定，也認真了起來，正欲凝神分析分析。
    “呼~”
    一道綠光突然出現在獵魔人大師的身側。
    “啊~”
    悚然的慘叫聲聲中，維瑟米爾熟練地將其化作綠色的花火。
    “不用想了。”獵魔人大師拍了拍艾林的肩膀，“雖然不知道這隻鬼靈到底是什麽怪物，但多半是法爾嘉之亂中被殺死的巫師，不知道對自己的身體和靈魂做了什麽改造……”
    “就算那怪物最後的嘶吼中有什麽含義隱藏其中，估計也是些悔恨、仇視的遺言。”
    “現在先解決解決艾爾蘭德的麻煩，其他的以後再說……”
    獵魔人聞言點點頭。
    雖然天球交匯的動靜太小，讓維瑟米爾誤會了魔物的來源。
    不過他說的沒錯。
    現在保護艾爾蘭德最重要。
    至於那古怪的遺言……
    “狩獵任務：妖靈I”完成了，解鎖了通向某個妖靈世界的天球交匯，再不濟也還有“狩獵任務：妖靈ll”……
    隻要解決了狂獵的問題，總有機會的。
    隻要解決了狂獵……
    “說起來可真容易啊……”
    這樣想著，獵魔人搖搖頭，歎了口氣。
    他深深看了眼遠處火光衝天的艾爾蘭德城。
    然後視線下移。
    由於那獨眼魔物已死，除了靠得近的妖靈還在向他這裏飄過來，其他大部分妖靈都已經開始遲鈍地回轉。
    繼續以慢吞吞的速度，堅定不移地向艾爾蘭德飄過去。
    不得不說。
    雖然艾林沒花幾分鍾，就解決了獨眼魔物。
    但它那一聲嘶吼，給艾林他們和艾爾蘭德爭取了不少時間。
    那些妖靈們，都快飄到了它們剛出現時的位置了。
    原本緊張的時間頓時充裕了不少。
    艾林一邊觀察著戰況，一邊從試劑袋中取出一瓶白蜂蜜和貓眼。
    按順序喝了下去。
    頓時。
    急劇跳動的心髒，還有額角太陽穴仿佛要爆炸的脹痛，頓時消散。
    正在這時。
    “轟~”
    一聲炸響。
    刺眼的火光在綻放在綠色魔物潮的末端。
    距離艾林和維瑟米爾位置大概七八十米處，一個長寬均為兩米的燃燒區域。
    似乎想阻止妖靈潮向他們的方向湧來。
    “啊――”
    燃燒區域內的妖靈高聲慘叫著，但前進的速度並沒有變慢多少，最重要的是沒有一個化作綠色的焰火消失。
    受到傷害最嚴重的一個，也隻是靈體本身稍稍變得透明。
    “艾林！”
    焦急地呼喊伴隨著噠噠的急促馬蹄聲。
    獵魔人循聲望去。
    “噗~”
    馬還沒停穩。
    跳躍的火光中，一個窈窕小巧的身影就要從馬背上翻下來。
    不過一個踉蹌，手不知道為什麽沒有抓牢。
    “啊~”
    一聲驚呼，那身影一下子就摔了下來。
    獵魔人喝完貓眼魔藥，正是感知最敏銳的時候，“唰唰”上前兩步，接住了。
    柔軟豐盈的肉體落入懷中。
    柑橘的清香瞬間趕跑了妖靈的腐臭。
    “你怎麽來了？你知道這多危……”
    艾林輕輕將瑪麗放下，有心想要訓斥兩句。
    但借著火光，他看到女孩近在咫尺的俏臉上蒼白一片，額頭上還有細密的汗珠。
    這聲訓斥頓時就說不出口了。
    他認識剛剛的法術。
    那是閃焰術。
    是威力最大，同時施法時也最痛苦，最危險的火魔法。
    若對火魔力的掌控不深，火魔法不僅會帶來極大的痛苦，甚至有不小地可能引發施法者自焚。
    而才學了不到一個月火魔法的瑪麗，對火魔力不可能掌握很深。
    對一個忍著劇痛，忽視了自己生命來救你的女孩……
    誰能忍心說重話？
    “我去把你安全了的消息，通知狩魔軍和近衛騎士……他們都快和妖靈們接戰了。”
    維瑟米爾笑眯眯地瞅了他們兩個一眼，向著艾林留在不遠處的戰馬跑去。
    這讓瑪麗蒼白病態的臉頰，泛起一陣潮紅。
    不過她並沒有鬆開雙臂，反而將側臉靠在獵魔人的胸膛，抱得更緊了。
    像是害怕一鬆手，就會失去他。
    “呃~”維瑟米爾騎著馬回來，看著這情景猶豫了一秒，輕聲說了句“你們還是快一點，等這事結束之後，有的是時間……”
    然後也不等回複，策馬迅速將這附近的幾隻妖靈都消滅後，就向著近衛騎士和狩魔軍的方向，疾馳而去。
    維瑟米爾這話一說，瑪麗瞬間就鬆開了手。
    整張臉都燃起了紅暈。
    “我先送你回去。”
    獵魔人翻身跳上瑪麗騎來的戰馬，然後一伸手將她拉了上來。
    “抱歉！”女孩坐上來之後，小聲道。
    獵魔人嗅著鼻尖的橘子輕笑，搖搖頭：“你沒有錯。”
    “不過下次請對我多一點信心。”
    “嗯。”女孩靦腆地輕輕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
    “五月節國王！”
    “五月節王後！”
    獵魔人載著瑪麗回到魔力儀式前，沿途也在回歸的狩魔軍就像在迎接真正的國王王後一樣，歡呼了起來。
    搞得艾林一愣一愣的，有些不知所措。
    瑪麗更是渾身都紅了起來。
    兩人相觸碰的地方，女孩光滑細膩的肌膚滾燙滾燙的。
    一到地方。
    瑪麗立刻下馬，看都不敢看艾林一臉，就跑到了魔力儀式前，死死盯著儀式陣的圓圈三角。
    仿佛能從中看出花來。
    艾林見到這一幕，都有些哭笑不得。
    時而奔放，像炙熱的能將鋼鐵熔融的火焰，時而又突然內斂，像棵含羞草。
    瑪麗是個好女孩，隻可惜……
    想到科德溫部分貴族和班阿德男巫們的針對，以及時不時從頭頂扔幾個炸彈的狂獵，獵魔人歎了口氣：
    “這危機四伏的世界……”
    “什麽時候才能讓人好好安定下來……”
    這時。
    “噠噠噠~”
    整齊的馬蹄聲打斷了獵魔人的感懷。
    他偏頭看去。
    維瑟米爾的身後跟著近衛騎士，奔馳了過來。
    待獵魔人大師靠近，艾林眼神疑惑地示意了一下。
    維瑟米爾看了眼身後，道：
    “雖然因為獨眼魔物的叫聲，那些妖靈都向艾爾蘭德反向飄了很遠，但同時近衛騎……我們對妖靈的吸引力也被消失了……”
    艾林了然。
    妖靈潮的仇恨被重置了。
    沒有鬼靈油的近衛騎士們，吸引不了多少妖靈的“追隨”。
    “狩魔軍那裏還有鬼靈油，我們還能戰鬥……”
    “沒錯，隻需要一瓶鬼靈油，我們就能繼續消滅那些該死的怪物……”
    雖然維瑟米爾的話很含蓄，但近衛騎士們都聽出，他們已經沒用了的意味，紛紛鼓噪著要再戰。
    就連近衛騎士的軍官亞瑟雖然沒有說話，但他凝視著維瑟米爾也沒有阻止麾下騎士的躁動。
    “沒有必要！”
    維瑟米爾麵無表情地打斷了他們。
    他回頭看了眼妖靈潮，估算了一下距離。
    又瞅了眼薇拉身下滿滿當當，幾乎都找不出多少有用間隙的儀式陣。
    “薇拉女士的儀式很快就要好了，我和艾林去就可以了。”
    “可是，艾林……”亞瑟想到那高大的獨眼魔物，敬畏地看了一眼獵魔人，頓了一秒，“艾林大師不是剛經曆過一場大戰嗎？現在還有餘力嗎？”
    維瑟米爾聞言看向艾林。
    艾林點點頭：“放心吧，我沒受傷。”
    不僅沒受傷，說實話甚至都還沒盡興。
    巴爾莫太強了。
    獵魔人其實隻砍了三劍，那到現在還沒有名字的獨眼魔物就死了。
    前前後後也就跟著【狩魔】的紅色足印走得時間有點長，就算如此，整個過程也不滿五分鍾。
    而且……
    獵魔人掃了眼，視線角落。
    【狩獵任務：妖靈II】
    不知道為何，從剛才開始，他心裏就一直惦念著那隻獨眼怪物，總覺得它最後吼得那幾聲非常重要。
    若是天球交匯――妖靈召喚不出類似的魔物，他就得慢慢攢這個擊殺妖靈的狩獵任務了。
    妖靈這種魔物，其實還是不太容易找到的。
    所以得趁著現在這個機會多殺幾隻。
    “可是這麽多妖靈，就你們兩個人，還是太危險了！”亞瑟還要再勸。
    他身後的近衛騎士們也紛紛應和。
    維瑟米爾一拉韁繩將回正馬身，擺擺手道：
    “夜晚不是適合你們的戰場，今夜死的人夠多了，沒必要再白白犧牲。”
    艾林夾了夾馬腹，與獵魔人大師平齊的同時，也看了眼近衛騎士，然後不由得歎了口氣。
    獵魔人大師說的沒錯。
    雖然他們有仔細數過，但現在近衛騎士的隊列，比最初短了三分之一。
    也就是說至少有五十人死在了剛剛的戰鬥中。
    其中超過七成都是死於地形和黑暗。
    近衛騎士聽到這話，互相看了看。
    情緒低落。
    朝夕相處的袍澤們……
    今早還一起訓練，一起抱怨著軍需官又在早餐的牛奶裏注水，以及一年隻有一次的五月節假期被取消的袍澤們……
    現在，沒有了……
    而且再也見不到了……
    “他們的犧牲都是值得的，是正義的，是光榮的……”亞瑟凝視著維瑟米爾，漲紅了臉，聲音高亢，“他們從魔物手中守護了自己的家園，保衛了他們的親人和主君……”
    “克裏夫神國金色的橡木長桌上，必為他們斟滿了甘醇的美酒！”
    “他們也將在神國中注視著我們，注視著我們的榮耀與卑劣、膽怯與勇敢、勝利與失敗……”
    “但躲在盟友和孩子背後……”
    孩子……聽到關鍵詞的艾林愣了愣，看向近衛騎士。
    盟友和孩子中的孩子，指的是他？
    “這是可恥的，神國中的袍澤們、我們主君、我們的親人必將因此蒙羞……”
    維瑟米爾聞言不語，但身形不由自主地坐直了。
    亞瑟被眾人的目光注視著，看到維瑟米爾有些不自在後，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過於尖銳了。
    他深呼吸調整心態後，道：
    “艾爾蘭德是我們的家，守護她是我們的義務，但你們……”
    “我們是獵魔人，狼學派的獵魔人，我們以此為生。”維瑟米爾無奈地笑了笑，看了眼艾林，“而且，我都不一定能打得過你口中的那個孩子……”
    亞瑟聽到這話語氣一滯，但神情堅定倔強又固執。
    好像在說……
    孩子就是孩子。
    就算他打不過，就算再能打，再強大，他也隻是一個能打的孩子。
    亞瑟身後的近衛騎士們，此刻也都握緊了手中的劍，昂首挺胸，戰意盎然。
    似乎他們的袍澤真的在某處看著他們一樣。
    與此同時。
    一旁的狩魔軍也出現了一陣騷動，那是薩拉在催促士兵們將鬼靈油都趕緊收集起來，不要為友軍拖後腿。
    維瑟米爾見狀隻能無奈地搖搖頭：
    “真是拿你們這些頑固的騎馬鐵罐頭，沒有辦法。”
    一向冷漠地亞瑟聞言扯了扯嘴角，昂首坐在戰馬上。
    他似乎已經準備好在光榮的衝鋒中，與他逝去的袍澤們一起在黃金橡木長桌上痛飲美酒。
    說實話。
    亞瑟這番不夠理智，但充滿煽動性的演說確實有點東西的。
    不但近衛騎士們都準備好赴死了，維瑟米爾捏緊了韁繩，躍躍欲試。
    就連艾林都被這氛圍，搞得有點熱血沸騰了。
    立時就想砍些什麽東西。
    可就在這時。
    一個清冷的女聲響起。
    “騎士，獵魔人……”
    “麻煩……都讓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