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好決鬥的方式之後，兩個獵魔人隨意地在旁邊的劍架上挑了把練習用劍，便站在訓練場的兩端。
    望著對麵蓄滿絡腮胡，暗金貓瞳中的戰意熾熱得似乎連著一側都能感受的阿瑞斯托，艾林心念一動。
    【姓名：阿瑞斯托】
    【屬性：力量57，敏捷57，體質69，感知71，神秘39】
    阿瑞斯托的屬性屬性與維瑟米爾相差不大，除了力量高上四點，還算可觀之外，其他屬性都相差仿佛，神秘屬性甚至還要低三點。
    在艾林昨天接受過獸吼之道的改造之後，他的力量、敏捷、感知和神秘四項屬性其實都超過了阿瑞斯托。
    不過他倒沒有因此就覺得這場決鬥自己穩贏。
    畢竟艾林曾經也鑒定過首席索伊。
    狼學派的大宗師的五維屬性都與他們相差仿佛，除了神秘之外，每項屬性的差距都不到五點。
    但在實戰中。
    即便屬性驟然提升了不少，現在的艾林也做不到索伊大宗師在班阿德那樣，遊刃有餘地將使用魔法盾的幾隻大型魔物肢解。
    獵魔人不是魔物，從麵板上很難一眼看出真實戰力。
    阿瑞斯托這樣的屬性其實就是獵魔人自然成長的極限屬性了。
    沒有外在條件，譬如精粹液和淨化靈的幫助下，很難再繼續提升。
    但劍術、法印這些技藝卻不會因為屬性的增長停滯而就此停步，反而逾是隨著年歲增長，逾是老練強悍。
    而這些都是從外表看不出的。
    “先試一試吧！”艾林心想，“真刀真槍比試一下就知道了。”
    他對自己的實力處於狼學派大師團中，哪一個層次，也非常感興趣。
    “準備！”
    維瑟米爾的裁判聲響起，打斷了艾林的思考，也令周圍嘰嘰喳喳的學徒們一靜，期待地望向訓練場。
    陰沉的烏雲下，山風呼嘯。
    訓練場中的兩個獵魔人如同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一樣。
    拇指、食指微曲，在身前虛畫三角。
    昆恩法印。
    淡金色的光芒同時在兩個獵魔人的皮甲上一閃而過。
    不過艾林身上閃過的淡金光芒明顯要比阿瑞斯托要璀璨。
    緊跟著，不用維瑟米爾再出聲。
    當光芒閃過的同時，兩個獵魔人便向著彼此的方向，猛衝過去。
    對阿瑞斯托而言，戰鬥就是戰鬥。
    一切的顧忌和妥協都是在戰鬥之前和戰鬥之後需要去考量的事情。
    但在戰鬥過程當中，他就隻需要考慮一件事情――贏！
    所以他並不打算留手。
    不僅因為這是對戰鬥雙方的不尊重。
    更是因為若是艾林連第一劍都接不住，那就隻能怪他自太過狂傲，被過往的榮耀衝昏了頭腦，看不清自己的實力。
    用一劍慘敗打醒他，反而是在為他好。
    未摸清敵人的實力就魯莽地衝去，可是獵魔人的大忌。
    那些不講道理的魔物們，可不像他這麽好說話。
    到時候要付出的將會是生命的代價。
    “呼――”
    迅疾的速度，仿佛在爭奪狂風的掌控權，令空氣發出悲鳴。
    周圍的學徒們的頭發都因這被猛地激起的狂風，吹得四散，幾乎睜不開眼睛。
    等勉力眯眼迫切地看過去。
    兩個獵魔人大師的殘影已經交織在一起。
    “鏘！”
    激烈的金鐵交鳴聲響徹整個凱爾莫罕，幾欲將人耳膜戳破。
    兩把鋼劍碰撞的第一個瞬間，阿瑞斯托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以鋼鐵為橋傳遞來的力量，怎麽……怎麽好像比他還強。
    不對勁……
    阿瑞斯托皺眉，借力後撤一步。
    右腳踩在堅硬大地的瞬間迅速發力，一踏。
    力量順著骨骼肌肉，刹那間直達劍尖。
    “鏘！”
    劍與劍再次相碰。
    但這還沒完。
    借著這踩踏傳來的力道和慣性，阿瑞斯托沒有再後退，而是強勢地不停向艾林的正向中線逼近。
    “鏘！”
    “鏘！”
    “鏘！”
    手中鋼劍的攻勢也隨著不斷逼近的腳步，越發淩冽，仿佛寒冬凱爾莫罕的暴雪般酷烈且連綿不絕。
    聲勢更是越來越浩大，壓得艾林一步步後退。
    “不對勁！”
    阿瑞斯托並沒有因為連續的優勢而喜悅，反而皺緊了眉頭。
    匪夷所思地看著對麵在他的劍勢之下，苦苦支撐，卻每一劍都穩穩接下來的艾林。
    這個狼學派……不……這個獵魔人當中最年輕的獵魔人大師，在力量方麵竟然真的比他強。
    不要看艾林因為他的攻擊而一劍劍後退，但那是在連綿不絕的攻勢下，本身的劍術無法支撐著將所有力量都完全發揮出來。
    但本身就是劍術大師，熟稔狼學派雙手劍每一招、每一式，甚至每一個最細微處發力的阿瑞斯托，又怎麽可能從鋼劍傳來的反作用力中判斷不出，艾林力量的極限。
    而且不僅僅是力量。
    從手腕的顫抖、穩定的步伐、敏銳的反應、甚至從最開始昆恩法印的強度……
    艾林每一項身體素質都達到了獵魔人的極限。
    “怎麽做到的？”阿瑞斯托不理解。
    煉金可以天才、劍術可以天才、甚至法術法印也可以天才，迅速遠超同輩甚至是前輩。
    每個獵魔人大師都是這一觀點的最好例子。
    但一個獵魔人的身體素質，為什麽可以在半年之內提升這麽快，可以直接逼近獵魔人的極限。
    這超出了阿瑞斯托的認知。
    雖然艾林在魔藥上的天賦卓著，但他不相信這是魔藥的作用。
    水鬼的心髒精粹液他喝過，足足二十份，才堪堪增強了那麽微不足道的一點點。
    對於他們這些身體已經極其強悍的獵魔人來說，幾乎需要仔細體悟才能感覺得到。
    沒有一種魔藥，能將獵魔人的實力從半年前剛符合一個成熟獵魔人的標準，成長到如今這個模樣。
    絕對不可能。
    畢竟身體素質越是強悍，獵魔人的自然提升便越是緩慢。
    到他們獵魔人大師這個層次，能不退步就已經很不錯了。
    但是……
    阿瑞斯托又困惑地看了艾林一眼。
    實實在在的例子又在他麵前和他搏殺……
    匪夷所思！
    真是匪夷所思！
    “鏘！”
    又是一劍劈出之後，阿瑞斯托借著反作用力，迅速後退了幾步，拉開了一段距離。
    雖然剛才那段攻防艾林一直在被壓著打，但防守得也出乎他意料的很嚴密。
    不僅僅是身體素質，這半年來艾林的劍術也有很大的提升。
    隻是不如他的身體素質那麽誇張罷了。
    如此高強度的戰鬥。
    對阿瑞斯托體能的消耗要遠遠大於艾林，繼續這樣下去對他來說肯定是不妙的。
    而且。
    這樣粗糙的攻勢隻是為了測試出艾林的力量而已，得到了結果之後，自然沒必要這麽浪費體能。
    這時。
    “嘶――呼――嘶――呼――”
    第一波攻防暫時告一段落，令訓練場周圍屏住呼吸的獵魔人學徒們大口喘息，似乎隻钜壞惚槐鎪饋?
    “阿瑞斯托大師好強，艾林團長基本都被壓著打……”有學徒在小聲道。
    “你看清了？！！”他身旁的學徒極其詫異。
    他剛才隻看道兩個影子極速靠在一起，然後沒過多久就分開。
    本來還想著學一學前輩強大的劍術，卻沒想到連艾林團長和阿瑞斯托大師的怎麽揮劍都沒看清，就暫時結束了。
    而和他一期的同伴竟然都分清楚哪個處於上風，哪個處於下風。
    這讓他都有些自我懷疑了。
    “沒有！”那學徒理直氣壯地道。
    “那你為什麽……”
    “因為艾林團長現在的位置很靠後啊，這肯定是被阿瑞斯托大師打過去的……”
    “噓！”站在眾學徒前排的埃爾尼回頭掃視了他們一眼。
    不僅那兩個說小話的學徒當即噤聲，就連周圍的其他學徒也停止了討論。
    看上去埃爾尼在這個小群體中威信很高。
    “能打成這樣子，艾林團長已經很強了，”待周圍安靜下來，埃爾尼皺眉解釋，“你們要知道，艾林團長現在才十四歲，而阿瑞斯托大師都不知道幾百歲了。”
    “年歲差這麽多，阿瑞斯托大師在主動進攻中，竟然都沒能破了艾林團長的防守。”
    “這難道還不厲害嗎？”
    那兩個學徒聞言麵麵相覷。
    這麽一說，好像確實如此。
    不過才半年艾林團長都已經能擋住阿瑞斯托大師了，要是再給他一年兩年的事件，那還不得直接一招擊敗阿瑞斯……
    不！
    說不定一招擊敗能屠龍的索伊首席！
    這樣想著周圍的學徒，頓時與有榮焉的點點頭，紛紛崇拜地看向訓練場中，那個正微微喘息的身影。
    正在這時。
    “有沒有一種可能，”學徒中突然傳來了一個另一個聲音，“阿瑞斯托大師並不是無法打破艾林團長的防禦，而是沒有發揮出全部的實力，讓讓艾林團長而已……”
    話音未落。
    埃爾尼眉頭緊皺，回頭虎視鷹顧地想看看到底是誰在搗亂，詆毀艾林團長的名聲。
    可還沒等他找到那個人。
    那聲音又道：“畢竟你們看維瑟米爾大師，他的表情一直不太好。”
    眾人聞言，紛紛向維瑟米爾所在的方向看去。
    果然。
    維瑟米爾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而且明明學徒們的動靜很大，都沒有驚動他。
    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訓練場中的艾林。
    眼神中似乎……似乎有點幽怨？
    眾學徒麵麵相覷後，悄咪咪地看了埃爾尼、克拉爾，還有其他五個狩魔軍團的獵魔人一眼，沒有說話。
    一切似乎真的如那個學徒說的一樣。
    要不然維瑟米爾的表情怎麽這麽差？
    他們不知道。
    現在的獵魔人大師之所以臉色難看，並不是因為艾林的實力不如預期，當然更不可能是因為那五瓶老規矩。
    而是他不理解。
    為什麽艾林要放著穩贏的策略不去做，非要搞成現在這個難看樣子。
    這樣一來。
    他誘導阿瑞斯托上當的一番苦心不就完全白費了嗎？
    不！
    甚至不止是白費，還會造成影響不明的負麵效果。
    “為什麽？難道艾林因為這一路而來的勝利和榮耀，而驕傲了？”維瑟米爾蹙著眉頭。
    這對他來說，可比失去五瓶價格昂貴的東之東，都令人心痛。
    “但這不像是艾林以往的為人啊！”
    獵魔人大師眯著眼，凝望著訓練場中的身影。
    “艾林，你很不錯！”阿瑞斯托忽然開口，打斷了周圍人的胡思亂想。
    他望著對麵不遠處正警惕著的艾林，心裏真是越來越欣賞了，也越來越妒忌維瑟米爾這個好運的混蛋了。
    被壓著打了許久，幾乎沒有翻盤的機會，表情上和氣息上卻都安穩如山……
    即便不遠處，都開始有學徒懷疑他的實力、質疑他的地位、動搖他的權威……
    他都一如既往地警惕著，並沒有被衝昏頭腦，急著搶攻證明自己……
    這很難。
    尤其是對於像艾林這個年紀的獵魔人來說。
    麵子大過一切的。
    至少阿瑞斯托自覺做不到如此冷靜，即便是三十歲、四十歲、五十歲，甚至可能即便放在現在他都不一定能做到。
    所以他很欣賞艾林，越發的欣賞艾林，欣賞到渾身熱血沸騰，心髒如雷鳴激越。
    因此阿瑞斯托決定全力以赴，即便下一劍就能決出勝負。
    至於這會不會使艾林在狩魔兵團中的威信下降，他並不在乎。
    隻要有他在兵團中支持，損失的威信很容易就會恢複，並且更上一層樓。
    “我要認真起來了！”他提醒了一句。
    然後深吸一口氣，將肌肉骨骼調整到最適合發力的位置後，看著艾林，等待他將自己的狀態恢複完全。
    “果然！”訓練場邊的學徒們聞言大聲地竊竊私語，“阿瑞斯托大師剛才在讓著艾林……”
    埃爾尼和克拉爾等人此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握緊了拳頭，死死盯著那個他們所崇敬的身影。
    維瑟米爾麵無表情，但握住訓練場木欄的雙手卻用力得爆出了青筋。
    不過無論是誰都沒想到……
    當艾林聽到阿瑞斯托的提醒，在原地怔了怔之後，不僅沒有凝神屏息地警惕，反而……
    笑了。
    “既然如此，我也要認真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