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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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重樓還未說完,陸遠便下意識答道:“不可能!”
    王重樓一身大黃庭,本就是為徐鳳年做的嫁衣。
    這是北涼和武當山做的交易,也是王重樓為武當山重新興盛而做出的犧牲。
    如果說王重樓因為離陽尊龍虎抑武當而選擇幫助陸遠,那還算情有可原。
    但他那一身大黃庭,應該一分不剩地成為了徐鳳年的根基,怎麽可能還留下三分?
    “小友莫急,請隨我來。”
    話音剛落,王重樓帶頭向玄武大殿走去,陸遠猶豫片刻,還是追了上去。
    武當其他幾人見狀,知道師兄和陸遠有要事相商,便識趣地沒有跟上去,反倒慫恿洪洗象去照顧灰頭土臉的齊仙俠,美其名曰讓洪洗象在同道麵前混個臉熟,以後下山還能去龍虎山蹭口飯。
    洪洗象推脫不過,隻能湊上去,小心翼翼道:“道友,無事吧?”
    見齊仙俠口吐鮮血緊閉雙眼,沉默地搖了搖頭,洪洗象便忍不住咋舌。
    還好自己沒下山,這山下真是凶險異常,一言不合就要見血,還是山上清淨,就算徐鳳年揍自己也隻是打了個鼻青臉腫,點到為止。
    齊仙俠暗中調息片刻,總算將胸口那幾處淤血化盡,確定自己不會留下暗傷後,突然又抓起拂塵,走向了玄武大殿。
    “算了吧道友,你打不過他的。”洪洗象在後麵善意提醒道。
    “何出此言!”滿心不甘的齊仙俠轉過身,對洪洗象冷聲道。
    洪洗象淡淡道:“道友,聽我一句勸,我看那陸遠好像是天生的金剛不壞身,再加上那套拳法,隻要他願意,你累死都傷不到他分毫。”
    “不可能!”齊仙俠作為道門公認的劍意第一人,自有一股傲氣在胸。
    他根本不願意相信自己苦修多年的劍意,最後竟然連一個鏢局出來的破落戶都傷不到!
    惱羞成怒下,他猛地一揮拂塵,在青石地麵留下溝壑縱橫,怒喝道:“剛才我不知他根腳,再來一場,誰勝誰負猶未可知!”
    “你怎麽輸不起啊。”洪洗象歎氣道:“人家已經手下留情了,你識趣點退一步不好麽?非要等到人家取你性命才肯罷休?”
    “你是什麽人!也敢教訓我!”齊仙俠一肚子火氣無數發泄,便將矛頭對準了洪洗象。
    洪洗象扭過頭,見幾位師兄正在看熱鬧,完全沒有上來幫忙的意思,隻能微微後退一步,無奈道:“在下洪洗象,道友我隻是好心提醒,你沒必要動怒的。”
    “洪洗象?”齊仙俠皺眉思索片刻,突然想起道門一樁秘聞,旋即冷笑道:“就是那位自囚於山,連心愛女子遠嫁都不敢下山的洪洗象?
    聽說你那位心上人在江南道湖亭郡‘風評甚好’,無數豪門公子對其趨之若鶩,就連宮中寫《女誡》的那位娘娘都要下旨嘉獎了......”
    被怒火衝昏頭腦的齊仙俠隻顧著一吐為快,卻沒注意到洪洗象越來越淡漠的眼神。
    “你這等人,連見自己心上人的膽量都沒有,還敢教訓......”
    齊仙俠話沒說完,突然感覺眼前一花,整個人如騰雲駕霧般飛了起來,竟直接從大蓮花峰上飛了出去。
    洪洗象站在原地,輕吐一口氣,隨手將齊仙俠的拂塵扔在地上,轉身走向幾名師兄,躬身道:“師弟動嗔念了,請陳師兄責罰。”
    陳鷂微微一笑,突然對宋知命道:“宋師弟,我最近眼睛越來越花了,聽說你新煉出了幾爐上好丹藥,快帶我去看看,治一治我這毛病。”
    “師兄有命,師弟豈敢不從?”
    兩人說說笑笑,就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緩步離開了蓮花峰。
    王小屏拍了拍洪洗象的肩膀,又看了眼玄武殿,轉身向後山走去。
    “四師兄,這是......?”洪洗象傻眼了,求助地看向俞興瑞。
    “你小王師兄的意思是你下手太輕了,下次扔的遠一點,不然又要重新爬回來。”俞興瑞瞥了眼階梯盡頭狼狽往上爬的齊仙俠,笑眯眯道:“還有啊,想下山就下山,不要顧慮太多。
    武當山有你幾個師兄撐著呢,倒不了。
    徐家那丫頭,我看挺好的。”
    洪洗象聞言低下頭,沉默良久才緩緩道:“今日解簽,不宜下山。”
    俞興瑞歎了口氣,也不再勸,安慰地拍拍洪洗象的腦袋,轉身離去。
    留下洪洗象一人在原地,摸著藏在胸口的紅紙發呆。
    玄武大殿內。
    王重樓收回憐惜的目光,對陸遠幽幽道:“當年小師弟剛上山,是我去接的。
    小師弟天份很高,不隻是師傅,我們幾個師兄弟也都很喜歡他,對他充滿信心,覺得他未來必將天道武道一肩挑,武當再興盛的機緣就落在他的身上。”
    說到這,王重樓的眼神多了幾分自責,沉默片刻後才繼續道:“我們天天教導小師弟清靜無為,可到頭來,我們自己卻沒無一人能做到。
    我們年歲都不小,山上輩分最高六人,已有三人都是普通人家該纏綿病榻的壽數,如果不是修道,我們幾個早就該入土了。
    所以我們...心急了,我們太想看到武當振興的那一天,雖然嘴上沒說,但我們的所作所為都在逼小師弟。
    他年幼時,一偷懶我便重重責罰他,師傅還騙他說不成為天下第一不能下山,陳鷂師弟經常收他的禁書,王師弟經常對他板著臉......與其說小師弟是自囚於山,不如說是被‘玄武當興’這四字困在了山上。
    當我發現這個情況後,已經晚了。
    這個枷鎖,是我們給他戴上的,我們幾個老東西光想著宗門怎麽樣,我們要怎麽樣,卻忘了小師弟真正想要什麽。”
    王重樓長歎一聲,眼中隱隱有水光波動。
    “所以您才和北涼王達成交易,對照鳳年的穴位專門練就一身大黃庭?”陸遠輕聲問道。
    “沒錯,身為掌教,又是大師兄,哪有將重擔往小師弟身上扔的道理。”王重樓淡淡道:“一身大黃庭,換小師弟無牽無掛,瀟灑離山。
    不虧。”
    陸遠沉默了,仰頭看向殿中莊嚴肅穆的真武像,半晌後才輕聲道:“您要我做什麽?”
    “什麽都不用。”王重樓盯著陸遠緩緩道:“世子臨走前來過武當,請我將剩下的大黃庭,轉送於你。
    作為回報,他會竭盡所能振興武當。”
    陸遠看向王重樓,眼中的意思很明顯。
    為什麽?
    “愛屋及烏罷了。”王重樓解釋道:“世子最重親情,他把家人看得比什麽都重。
    看樣子,徐家二郡主是真的喜歡上你了。”
    陸遠閉上眼睛,又緩緩睜開,歎了口氣道:“這份情欠大了。”
    “慢慢還便是了。”吐露完心聲的王重樓明顯輕鬆了許多,笑道:“說不定還真能促成一樁好姻緣。”
    陸遠有些頭痛地揉著眉心道:“王掌教,莫要開玩笑了,這種事強求不得。”
    “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也清楚一二。”王重樓眯著眼睛微笑道:“小兒女之間,若是一直嘴上不承認某件事,但卻總是不拒絕別人提起,那心底的主意八成要和嘴上說的截然相反。”
    陸遠愣了片刻,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麽好,隻能強行轉移話題道:“王真人,您找我不會就是為了說媒的吧?”
    “抱歉,年紀大了,就喜歡看見小兒女親親熱熱地在一起,總是忍不住想撮合一番。”王重樓笑了笑,繼續道:“陸小友,咱們言歸正傳。
    我這三分大黃庭,你可還看得上。”
    陸遠皺眉疑惑道:“王真人,恕我直言,您那身大黃庭,應該已經全部進了鳳年體內。就算他承接不了全部,剩下的也應該化為虛無了才對。”
    王掌教點點頭,“我之前也是這麽認為的。”
    “之前?”
    “你應該知道,大黃庭這門功法,修行圓滿之後可白日飛升。”王重樓指著自己,微笑道:“而這一甲子,我是唯一修得大黃庭圓滿的人,但我卻沒有飛升。”
    陸遠一愣,遲疑道:“大黃庭...是假的?”
    “大黃庭沒有假,修成之後確實可以白日飛升。”王重樓輕描淡寫道:“但我沒有去。”
    陸遠麵色微變,凝重道:“過天門而不入?”
    “不錯!”王重樓撫著胡須,語氣中多了幾分傲然,“天門內的光景,我看到了,確實如書中所寫,目之所至皆是瓊樓玉宇,仙氣縹緲隻覺心曠神怡。”
    說到這,王重樓有些惋惜地歎了口氣,“但它少了樣東西。”
    “什麽?”
    “人味。”王重樓看向殿外,看著正和小道士們玩鬧的洪洗象,眼神中滿是留戀,“浩瀚仙界,還是不如這錦繡人間。”
    “所以您說您一身內力全給了鳳年是假的?”
    “也不算假。”王重樓鎮定了下情緒,繼續道:“過天門而不入,相當於逆天而行,不付出點代價怎麽行?
    陽神歸位的那一刻,我的壽數就已經沒了。
    全靠大黃庭強撐著吊命。
    完成約定後,我給自己留下三分,差不多能再撐一月,想著用來處理後事。
    還好你來得及時,不然我和世子的約定,估計就完不成了。”
    王重樓說的雲淡風輕,臉上看不到分毫對於死亡的恐懼。
    兩世為人,陸遠幾乎沒有見到過像王重樓這樣,在得知自己死期的那一刻,還能笑得這麽淡然。
    兩人對視良久,陸遠微退一步,認真行了一禮,鄭重道:“雖是您和鳳年的約定,但您想讓我欠的這份情,我接下了。”
    “哈哈哈!”王重樓指著陸遠邊笑邊搖頭道:“現在的年輕人,一個比一個鬼精,真是後浪推前浪啊!
    跟你說句實話,當初世子是找我商量,我本想拒絕。可我回去心血來潮算了幾卦,卦卦上上簽。”王重樓將陸遠扶起,偷偷摸摸道:“老夫精研卜算之道數十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你說這種穩賺不賠的買賣,換你你會不會做?”
    “您要我做什麽?不敢說舍命報答,但我一定會盡力而為。”陸遠直接問道。
    “這才是答應事兒的態度,你要上來就說什麽粉身碎骨在所不辭,老夫回去就把卦盤砸了!”王重樓雙手按在陸遠肩上,笑眯眯道:“不用太放在心上,就是武當和武當中人有難時,你幫忙搭把手就好......”
    王重樓頓了頓,突然又改口道:“看在貧道這條老命的份上,別光隻是搭把手,最好能多賣幾分力氣,還有千萬要提醒世子別忘了答應我們的香火錢,這大殿早就該修了,再不修祖師爺就要托夢罵人了......”
    聽著王重樓的喋喋不休,陸遠能感覺到肩膀上傳來力道越來越重,直到王重樓說無可說,才問道:“您為什麽不和您的師兄弟叮囑這些。”
    王重樓鬆開手,故作輕鬆道:“我是師兄,讓他們看到像什麽樣子?
    陸小友?答應了?”
    “答應了!”陸遠重重點點頭。
    王重樓釋然一笑,突然一指點在陸遠眉心,沉聲道:“靜心凝神,意守丹田!
    今日這三分大黃庭盡數贈你!”
    一股磅礴的力量從眉心湧入陸遠全身,感受到異種真氣侵入的北冥神功立馬自動運轉起來。
    本該是一場真氣搏殺的凶險較量,但在王重樓的刻意控製下,大黃庭如待宰的羔羊,乖乖被北冥真氣逐漸吞噬殆盡。
    陸遠內視丹田,發現丹田海中的水位有了明顯的升高,但他並不怎麽開心。
    就在進入體內的大黃庭越來越少時,陸遠停止北冥神功,抽身後退,看著麵色慘白的王重樓欲言又止。
    “怎麽,看不上老夫最後這半分真氣麽?”王重樓強笑著,但說話間已經微微喘起粗氣,再不是初見時那副仙風道骨的模樣,越來越像個老人。
    傳功時間不長,對陸遠來說不過短短一炷香,對王重樓來說卻已走到生命的盡頭。
    “晚輩肩膀單薄,扛不起您的命。”陸遠眼神複雜道。
    他很清楚,當大黃庭消失殆盡的那一刻,就是王重樓仙逝之時。
    陸遠實在不想親手送王重樓上路。
    哪怕是王重樓自願的。
    “罷了罷了。”王重樓見陸遠堅辭不受,也不再勉強,緩緩調勻氣息後,艱難穩住身形向屋外走去。
    陸遠看著王重樓的背影,心情有些沉重。
    說實話,他最不願意欠的就是人情債。
    而王重樓這份情,雖然有交易的成分,但還是讓他心裏有些不舒服。
    如果不做點什麽,他感覺這件事會成為他的一個心病,未來絕對會影響他的修行。
    想到這,陸遠也跟著走出玄武殿,想著在王重樓生命最後的時光做些什麽,能讓自己念頭通達。
    掃視一圈,當看到正在發呆洪洗象時,陸遠心頭一動。
    解鈴還須係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