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人間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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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有異議。
哪怕是麵對空聞桀驁無比的滅絕師太,此刻心中也沒有生出半句怨言,恭敬地將空見大師請到座位上。
直到空見坐下後,眾人才紛紛坐下,可空見一句話,瞬間讓他們如坐針氈。
“老衲願以一命,換謝遜的性命,不知列位意下如何?”
殿內陷入死寂,眾人都震驚地看著空見。
空聞大腦一片空白,完全失了平日的鎮定,大聲道:“師兄!
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麽嗎?!”
說罷,他看向殿中眾人,雙眼通紅,全無慈悲之意,殺意凜然道:“諸位!
我師兄遭逢大難,意識還不夠清醒。
今天的話,均不是我師兄本意。
誰要是向外傳出半句,便是我少林的不共戴天的仇人!”
空聞肆意散發出狂暴的氣機,在座眾人皆麵色一凝,而修為尚淺的崆峒眾人,甚至產生了不能呼吸的錯覺。
“空聞,你身為少林方丈,當以身作則。”空見拍了拍空聞的手臂,溫和笑道:“你自己說說看,你這幾句話,犯多少寺規了?”
“隻要師兄收回前言,師弟聽憑師兄發落,絕不會有一句怨言!”空聞焦急道。
“空見大師,我等一直很敬佩您的為人,但容老身鬥膽說一句,您這個提議實在是太荒謬了!”滅絕沉聲道。
“您是武林泰鬥,少林神僧,莫說是與謝遜那個惡賊換命,就是把他和您放在一起說出口,都有辱您的聲名。
我還是希望您好好思量一下,您的這個要求...恕我難從命。”
其他幾人沒有開口,但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空見打量了一番眾人,緩緩道:“圓真是老衲的弟子,謝遜是圓真的弟子,真要說起來,謝遜應該是我少林子弟。
我還算是謝遜的太師父。”
鮮於通一愣,下意識道:“空見大師,您這話可就不對了。
若謝遜是你少林子弟,那少林豈不是......”
話說一半,他猛然回過神,在空聞空性憤怒的眼神中,默默閉上了嘴。
空見卻麵不改色,繼續道:“俗話說,師傅有事弟子代勞。
那弟子有難,做師傅的也不能視而不見。
昔日渡厄師叔將圓真送到我門下,最開始他對貧僧百般孝順,加上他天賦異稟,貧僧便起了愛才之心,將少林絕學悉數教給了他。
當貧僧聽說謝遜在江湖上做的惡事後,便找到圓真,當得知他告訴貧僧的‘真相’後,貧僧曾想過替他和謝遜化解仇怨。
但貧僧錯了。
陸施主那句話至今仍縈繞在貧僧耳畔。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啊!”1
空聞歎了口氣,對眾人悠悠道:“仔細想來,我去化解仇怨時,心中全然是替圓真著想,竟未替謝遜考慮半分。
我心中有愧啊......”
“所以師兄您是因為圓真才變成這樣的?!”空性目眥欲裂,突然怒道:欺師滅祖的畜生,我現在就下山去宰了他!”
“空性!”空見抬高聲音道;“製怒!
莫要因此事壞了修行。
我之所以不願告訴你們,就是怕你們衝動行事。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對師徒來說,都是一樣的。
圓真...畢竟是我的弟子啊。”
空見眼中露出追憶,閃爍起點點瑩光。
大殿內寂靜無聲,隻剩空見的歎息在廊柱間來回飄蕩。
良久,滅絕才開口道:“空見大師慈悲為懷,老身歎服。
但抵命一事,終歸是不妥的。
您清白一生,豈能因為謝遜蒙上汙點?
何況您與謝遜並無師徒之情,何至於此啊?!”
空見搖搖頭,輕聲道:“就容貧僧倚老賣老一次,還請諸位給空見一個麵子,莫要讓貧僧心有愧疚度過餘生。”
眾人麵麵相覷,以空見的江湖地位,將話說到這個份上,誰也不好再勸什麽。
空聞見狀忽然跪在空見身前,悲憤道:“師兄若要一意孤行,就先殺了我吧!”
空見歎了口氣,緩緩站起身,手扶著空聞的肩膀道:“你做事一向穩重,從小到大,我也很少斥責於你。
但今日,我要叮囑你的兩句。
莫要將正道的身份看得太重,也莫要將少林的聲名看得太重。
出家人,當遵循真理,莫要被世俗所累贅。
該放下,就放下。”
說罷,他繞過空聞,向殿門外走去。
就在空見將要跨出門檻時,空聞突然大喊道:“師兄!”
空見腳步一頓,沒有回頭。
“師弟...師弟謹記師兄教誨!”
說話間,空聞的袈裟已經被淚水打濕。
空見搖頭笑笑,輕聲道;“若再見到圓真,替我告訴他。
沒有什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做下的孽,終歸是要還的。”
說罷,空見拒絕了小沙彌的攙扶,顫顫巍巍地向山下走去。
一路上,空見的麵色始終平靜。
看著周圍熟悉的一草一木,空見漸漸陷入了回憶。
少時拜師學藝,青年時哭送恩師、壯年時揚名於江湖,從一個小沙彌變成人人敬仰的空見神僧......
幾十年的畫麵從他腦海中閃過,空見突然停下了腳步,沉思良久,猛地一拍腦袋笑道:“原來如此!”。
說罷,他的腳步越來越快,每邁出一步,臉上的皺紋就消失一道,身上也泛起淡淡的金光。
從大殿到山門的石階,仿佛變成了一條時光長廊,空見越走越年輕,身上也開始有異香泛出,腳邊竟出現了一朵朵明滅不定的蓮花虛影。
當空見走到山腳下時,異象驟然消失,隻是他的袈裟上,還不時有金色的光點閃爍。
山門前。
謝遜的仇人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煩,姍姍來遲的丐幫教主史火龍看了眼身邊不耐煩的長老,果斷沉聲道。
“那謝遜殺我丐幫弟子,今日一定要讓少林給我們一個交代。
武學祖庭又如何?
不能墮了我們天下第一大幫的威勢。
上山!”
史火龍振臂一呼,帶頭向山上走去。
謝遜的仇人們見有人領頭,紛紛跟上了隊伍。
可沒走兩步,史火龍突然停了下來,看著麵前這個身穿少林高僧袈裟,相貌卻極其年輕的僧人疑惑道。
“你是誰?”
“貧僧空見,見過諸位施主。”空見行禮道。
“小和尚,出家人可不能說謊!”史火龍冷笑道;“空見大師按年紀做你爺爺都夠了。
你冒充他,就不怕少林寺規麽!”
“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正是空見。”空見抬起頭,對史火龍微笑道:“史施主,別來無恙啊?”
史火龍一愣,看著那雙仿佛曆經世事、看破紅塵的眸子,心神巨震,沙啞道:“你...不,您真是空見大師?!”
“阿彌陀佛,如假包換。”空見開玩笑道。
“可您怎麽返老還童了?!”史火龍震驚到雙腿發軟,用手中打狗棒強撐著身體,用一種崇拜中帶著些許敬畏的語氣,極其恭敬的問道:“您...您成佛了?”
聽到這話,原本按捺不住的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
有膽子小的甚至打起了退堂鼓。
讓他們找人複仇可以。
但要是找佛複仇...活膩了吧!
“貧僧修為未圓滿,還成不了佛。”空見搖頭道。
“那您現在過來,所為何事啊?”史火龍下意識吞了吞口水。
“貧僧為解怨而來。”
“解怨?”
空見盤膝坐下,雙手合十,低沉的聲音傳進了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貧僧知道各位與謝遜有仇怨。
貧僧願一命抵一命,替他受過。”
眾皆嘩然,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大師,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史火龍驚訝地嘴巴都合不攏了,剛想再問,突然感覺被重重推了一下。
隻見一名相貌淳樸的青年,手提一把鏽跡斑斑的菜刀,指著空見怒道。
“我管你是誰!趕緊給我讓開!
謝遜殺了我阿爹,我要殺了他給我爹報仇!”
青年的話勾起了眾人心中的怨氣,青年身後也走出一名壯碩的中年男子,先是朝空見行了一禮,接著低聲安慰起青年。
青年抹了把眼睛,帶著哭腔大喝道:“我不管!
我管他是誰!我今天一定要殺了謝遜!
誰攔我,我就殺誰!”
我阿爹脾氣特別好,賣了一輩子豆腐,一輩子沒跟人紅過臉。
那天那個姓謝的去神刀門作惡,他臨走時我阿爹隻是因為躲閃不及,就被他一掌拍到一邊,活生生拍死了!
我阿爹那麽好一個人,我阿爹那麽好一個人......”
青年泣不成聲,旁邊的壯碩青年神色也有些黯淡,朝身後使了個眼色,立馬就有兩人上來將青年拉到後麵。
“放開我!我要殺了他,放開我......”
中年男子深深地看了青年一眼,眼神中滿是無奈,接著便朝空見行了一禮,輕聲道:“神刀門汪兵,見過空見聖僧。
那小子不通武藝,隻是想報仇,也不知道什麽江湖事,還請聖僧多擔待。”
“謝遜殺了你什麽人?”空見突然道。
中年男子臉色一沉,咬著牙道:“家父,還有幾位族叔。
當時在下外出辦事,逃過一劫。”
空見眼中的悲苦之意越發濃鬱,就在這時,控製住青年的兩人突然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青年沒搞清楚發生什麽,拚命掙開束縛,怒吼著衝了上來。
每個想要攔下他的人,都突然感覺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在原地,隻能眼睜睜看著青年從麵跑過。
哧啦!
菜刀入肉聲響起,青年看著滿手的金色血液,仿佛虛脫般坐在地上,看著麵色如常的空見,心中突然泛起一股莫名的悲傷。
空見抬起左手,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輕輕拔下肩頭的菜刀遞回到青年手中。
“有仇報仇,莫要膽怯。”
說完,空見低下頭,引頸受戮。
而在他心中,一直默念著一句話。
“我佛明鑒。
萬般罪孽歸於我身。
莫要責怪這群苦命人。”
......
後山山道上,陸遠幾人在小沙彌的帶領下,緩步向大殿走去。
當看見大殿的簷角時,陸遠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悲傷之意。
他下意識停下腳步,看向其他人。
當發現眾人和他一樣站在原地,頓時警惕了起來。
能夠無聲無息地影響到他們的情緒,就連李淳罡都沒有察覺。
汗國之中,還有這樣的高手麽?
渡厄眉頭緊皺,忽然輕喝一聲不好,焦急道;“這是...這是空見師侄的氣息!”
說罷,他便運起身法,全速向山下奔去。
陸遠幾人也跟了上去,路上還看見了狼狽不堪的空智。
他渾身濕漉漉的,身上掛滿了樹枝和殘葉,瘋了似的向山下跑去,哪怕摔倒了也不肯停下,連滾帶爬,全無高僧的氣度。
幾人很快便到了山門處,遠遠便看見一群人圍跪了一圈,當中坐著一個滿身泛著金色的年輕僧人。
陸遠心裏越發疑惑,一個閃身便出現在了僧人身前。
“空...空見大師?”雖然年齡對不上,但熟悉的氣息,讓陸遠確定絕對是空見。
“您這是在做什麽?”
“師兄!”自小和空見一起長大的空智一眼便認出空見的背影,哭著跑了過去,噗通一聲跪在了空見身邊。
“空智啊。”空見抬起頭,雙眼已經消失不見,隻剩空洞洞的眼眶。
他伸出沒了手指的手掌,左右摸索了下,慢慢摸到了空智身上。
“我不是讓你在後山修行麽,你怎麽下來了?”
“師兄!誰敢傷您!”空智怒吼道:“我就殺誰!”
空智周身散發出的氣息越發狂暴,說著便衝向人群。
可他身形剛起,便感覺有一股柔和卻強大的力道將他束縛在原地。
那股力量很輕、很柔,但任憑他如何努力,都始終無法衝破束縛。
空見輕輕摸了摸空智的光頭,笑道:“收收你的脾氣吧,等你什麽時候真的做到六根清淨,自然可解。”
話音剛落,空智感覺自己又能動了。
隻不過全部內力被那道柔和的力量封存在丹田,無法調用半分。
現在的他,就是個身體稍微健壯的中年人。
做完這一切,空見憑著感知‘望向’的方向,平靜道:“陸施主,好久不見。”
“隻不過才三天而已。”陸遠的眼神有些複雜,輕聲道:“空見大師,您不是說讓我想辦法麽。
怎麽又自己來了?”
“年紀大了,總是喜歡自作主張。”空見笑道:“何況這是我的道。
也是我的劫。
不走不行啊。”
“空見大師,萬事真的是命中注定麽?”陸遠突然問道。
“你覺得呢?”空見反問道。
陸遠沉默半晌,才輕聲一字一頓道:“人定勝天。”
“那你是對的。”
陸遠愕然,不知道說什麽好。
“沒必要驚訝,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道。”空見合十道:“隻要心存善念,皆是正道。”
“空見啊......”看著淒慘無比,卻寶相莊嚴的空見,渡厄的眼神有悲有喜,千言萬語到最後,隻是化成了一聲長歎。
“弟子擅作主張,有愧師叔厚愛,還請師叔們原諒則個。”空見輕聲道。
渡厄俯下身子,湊到空見耳邊緊閉雙眼,輕聲道:“說得什麽話。
你做得很好了,我們...我們又怎會怪你呢?”
“多謝師叔。”空見臉上露出一抹釋然,明明他的雙腿已經被敲斷,但他此刻依舊緩緩站起身,看向身後剛剛趕到的空聞和其他門派的掌門。
“空聞啊,記住我說的話。”空見微笑道;“這次是師兄自私了。
以後少林這副重擔,就全靠你了。”
空聞不敢去看空見的慘狀,低著頭顫聲道:“必不負師兄重托!”
“空性...一定要聽師兄的話。”
空性哭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重重點頭。
交代完事情,空見又看向陸遠,突然嘴唇微動,傳音入密道:“陸施主助我明悟本心,打破藩籬。
我這也有一份謝禮,還望陸施主不要拒絕。
話音未落,一道金色的光華從空見身上飛出,鑽進了陸遠的眉心。”
在場眾人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隻有李淳罡微微瞪大眼睛,感歎地搖了搖頭。
“這是...氣運?”看著那道金光在識海中化為一篇金色的經文,陸遠微微色變。
“氣運?也許吧。”空見笑道:“這是老夫從小讀到大的金剛經,希望對陸施主起到幫助。
陸施主,你做事雖有戾氣,但本性純良,貧僧隻希望你日後能堅守本心,莫要走上歧路。”
“晚輩謹記。”陸遠表情嚴肅,鄭重行了一禮。
空見笑了笑,環視四周,輕輕歎了口氣,旋即笑道:“赤條條來,赤條條去。
該走了。
諸位,保重。”
話音剛落,空見便碎成漫天的的金光,消散在空中。
看著天邊突然出現的佛光,空智又哭又笑,指著光獨對眾人顫聲道:“師兄...師兄他成佛了!
師兄沒有死!他成佛了,他沒有死......”
淚水布滿了空智的臉頰,可他像沒有察覺一樣,不停重複著那句話。
李淳罡突歎了口氣,突然伸手招來一柄長劍,用力朝空中一揮,釋放出一道毫無威勢但宏大無比的劍氣。
他看著天邊緩緩消散的佛光,輕聲喃喃道。
“老夫李淳罡,恭送人間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