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威霆躺下的時候，顧海已經睡著
    房間的燈是關著的，顧威霆的手已經摸到了開關，卻遲遲沒有按下顧海就睡在他的身邊，不足一尺的距離，顧威霆突然想好好看看他，從小到大，顧威霆能這樣仔細端詳兒子的次數少之又少，記憶中他的臉龐還是巴掌大，一眨眼的工夫，這張臉已經如此成熟俊朗
    錯過了初為人父的喜悅，錯過了兒子成長過程中的點點滴記不清他是什麽時候學會開口喊爸的，記不清他是什麽時候學會走路的，記不清他第一天上學的場景，甚至不知道他愛吃什麽，愛玩什麽……
    每一次自己出現，都是以一個魔頭的形
    當他在訓練場上偷懶的時候，當他在學校惹出事端的時候，當他獨自一人在外浪蕩的時候，當他這段扭曲的戀情被曝光的時候……
    以怒吼開端，以拳打腳踢結
    這是他們父子倆唯一的相處模
    他從未給過他任何溫暖，即便在他母親去世的那幾天，他都在到處奔走，他隻憤怒於他對自己的誤解，卻從未想過，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失去唯一的精神寄托，是怎樣的傷心和絕當他看到一米八幾的兒子收攏著自己的雙腳，蜷縮在衣櫃裏的時候，心不期然地痛
    無論他做錯了什麽，真正的罪魁禍首都應該是自
    顧威霆靜靜地注視著顧海的臉，連他都意識不到自己的目光有多溫他看到顧海的頭發上粘了兩個棉絮，伸手給他擇了下來，又發覺他的嘴角有一抹泥痕，想也不想是為什麽，就直接幫他擦掉
    關上燈，躺下沒一會兒，就感覺顧海的身體朝這邊湊了過
    他已經睡熟了，放下了所有的戒
    顧威霆側過身，還未來得及閉眼，就感覺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了，那是一雙比自己溫暖了幾十倍的大手，緊緊包裹著自顧威霆神色一滯，目光朝顧海看過去，他沒有醒，完全是下意識地在為自己暖
    一瞬間，心中感慨萬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顧威霆朝孫警衛
    “關於顧海這件事，你怎麽看？”
    孫警衛正在喝粥，聽了這句話，差一點兒嗆
    “您問我的意見？”
    “這還有別人麽？”
    孫警衛撂下筷子，尷尬地笑了笑，“其實我覺得，我們做家長的沒必要小題大做，有時候，咱們的強力管製反而會給他們造成強烈的心理暗示，讓他們開始為自己所做的事情定就拿我女兒來說吧，她在初二的時候和一個男生交往過，直到分手，我和她媽都不知道這件現在我女兒也好好的，學習生活一切照
    有一次她和我們聊起這件事，完全當成一個玩試想一下，如果當時我們知道了，出麵阻止了，是不是孩子會理所當然地將這事定義為早戀？是不是玩笑就會成為她眼中真正的戀情？
    同理，如果您現在出麵阻止，他們兩個人就會下意識地將這段感情定義為戀事實上您看到了什麽呢？您不過看過了他們抱在一起，親在一起，試想想，我們年輕的時候，誰沒和哥們兒熱乎過呢？也許過了兩三年，等他們有了新的生活環境，他們再回頭看這一切，不過是個玩笑而”
    顧威霆沉思了片刻，定定地看著孫警
    “你的意思是，我就放手不管了？”
    “也不是不”孫警衛寬厚地笑笑，“您可以適當地引導，至於聽不聽，那就看他們自己的”
    顧威霆冷哼一聲，“那他肯定不”
    “其實吧，我覺得您就是多慮了，您還記得三連那個小鄭不？當時在查寢的時候，發現和他臨鋪的二虎擠在一個被窩，後來經過調查，倆人關係不正常，直接被開除結果怎麽樣？倆人離開部隊之後，沒兩年就結婚生孩子了，現在估摸著早就沒聯係”
    “你說的這些我都想過，但問題的關鍵是，我兒子不是小鄭，也不是二虎，他是個百年難遇的特殊品”
    孫警衛憋著笑，特殊品種不也是您孕育出來的麽？
    “我覺得他沒有什麽特殊的，因為他是您的兒子，所以您覺得特這事要放在我孩子身上，我也會著急，巴不得他倆馬上分可問題的關鍵是，這種事急不得，急了也沒他倆現在就在熱乎期，您能拿他們怎麽樣？一個送到國外，一個關進部隊？他倆要是心裏惦記著對方，您就是再怎麽阻隔他們，他們也能想方設法聯係到一”
    最後一句話，顧威霆倒是很認可，他現在就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好像怎麽折騰都消磨不掉他倆的熱
    中午上完課，倆人被顧威霆叫到一個屋吃
    “吃完這頓飯，你倆就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吧！”顧威霆沉聲宣
    白洛因和顧海本來都在埋頭吃飯，聽到這句話，齊齊把頭抬了起
    “爸，你這話啥意思啊？”顧海
    顧威霆淡淡掃了他一眼，“我的意思就是你倆別在我眼皮底下晃悠了，我看著”
    好消息來得有點兒突然，倆人誰也沒反應過
    白洛因不可置信地看著顧威霆，上午他還在擔心地道的事，怕被顧威霆發現，再對顧海一頓惡揍，考慮著要不要趕緊埋結果事態發展突然來了個急轉彎，不僅沒有惡化，還朝著好的方向前進
    顧海的手試探了一下顧威霆的腦門，結果挨了狠狠一筷
    “爸，你不是受什麽刺激了吧？”
    “別跟我這臭貧！”顧威霆陰著臉，“趕緊吃飯，吃完飯趕緊走人！”
    顧海黑眸閃動，“爸，您不管我了？”
    顧威霆還了顧海四個字，“恕我無”
    “別啊！”顧海得了便宜還賣乖，“爸，您別不管我啊，我還指望您把我領上正道你這一撒手不管，萬一我又整出什麽幺蛾子呢？”
    顧威霆不動聲色地吃著碗裏的飯，“我管你的時候，你也沒少我不管你了，你愛怎麽折騰怎麽折騰，反正我看不”
    “那我以後想您了咋辦？”
    這句話，終於讓顧威霆手裏的筷子停了
    顧海心裏不由的一緊，我滴個天，不會感動了吧？再臨時改變主意，把我留在這可咋辦？真操蛋，不如不多這一句嘴了！
    顧威霆瞥了顧海一眼，突然無奈地笑了笑，便沒再說什麽，繼續吃著碗裏的
    白洛因恍惚間覺得，他每一次離開家，都會看到這樣一個熟悉的笑
    “爸，我走了啊！”
    顧海提著兩個大包，站在門口和顧威霆告
    白洛因一直在看顧威霆，等顧威霆的眼神朝他看過去的時候，他卻把目光移開
    兩個人又和孫警衛打了聲招呼，並肩朝遠處走
    孫警衛禁不住感歎了一聲，“白洛因這孩子真不”
    顧威霆斜了他一眼，“要不介紹給你閨女算”
    “別……”孫警衛笑著搖搖頭，“高攀不”
    顧威霆跟著笑了笑，倆人轉身一起往回
    回去的路上，白洛因一副心事重重的樣
    顧海把手放在白洛因的後腦勺上，樂嗬嗬地問：“你不會還沉浸在昨晚的驚嚇中呢吧？”
    “不是，我突然想起我爸”
    顧海站住腳，“要不咱就直奔你們家？”
    “不”白洛因突然攥住顧海的胳膊，“我是想和你說，我打算和我爸坦”
    顧海剛輕鬆下來的心情因為這句話瞬間沉重下
    “咱能不能先喘口氣？”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顧海扶額，“不帶這麽折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