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今夕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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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濟南府穿越實錄!
    無論“穿越”是否真實存在,現代人對這個概念早已耳熟能詳。
    許多人都曾幻想過親身穿越一趟,憑借新世紀的綜合知識儲備在古代縱橫捭闔、所向披靡,根據自己的後世曆史觀點去匡扶正義、改天換日,暢享先人們的頂禮膜拜,順便與祖宗輩兒的俊男靚女們來幾場曠世絕戀。
    魏永明也萌生過類似的念頭,但那不過是偶爾難以入睡時的異想天開罷了。
    當他意識到自己很可能正真真切切的身處另一時空時,立刻條件反射般出現了強烈的應激反應。
    頭脹的厲害,眼睛無論看哪裏都無法準確對焦,鼻腔中隱約嗅到血液、油墨和火藥摻雜在一起的味道。
    至於耳朵聽覺好像喪失了,顱腔內充斥著各種頻率交織的鳴音。
    這種強烈的生理不適大約持續了半分多鍾,魏永明的感官逐漸恢複正常,隻覺胃裏反酸,口中不斷分泌清水,喉嚨卻一個勁的發幹。
    他雙手扶著膝蓋彎下身子,好半天才慢慢站直,卻見遠處那幾個小男孩兒都轉過頭來衝著他笑。
    “二癩子,原來你沒死啊?又活過來了?”一個孩子脆生生的喊道。
    魏永明不明所以,扭頭向後看看,身邊三十米內沒其他人。
    就聽另外一個小孩兒又喊“哎,二癩子,怎麽不吭聲了?你那張嘴隻會用來偷吃麽?”
    “看樣兒沒死透,不過大概也沒活透。”有個年紀稍大的孩子笑嘻嘻的對同伴說,引來一陣沒心沒肺的哄笑附和,清一色是純正地道的濟南方言。
    魏永明正想上前跟他們搭話,一個幹瘦的老年婦女急匆匆走到孩子身邊低聲嗬斥“走走走,莫要招惹他,別處玩兒去。”
    說罷連拉帶拽的趕著孩子們離開,走出幾步又回頭向魏永明瞟了一眼,輕蔑的目光中帶著些許戒備。
    二癩子?是叫我嗎?明明是初來乍到,怎麽好像遇到的每個人都認識我?而且看大家的反應,自己在這裏似乎不太受歡迎。
    大腦處理能力不足以對目前的未知處境作出判斷,魏永明在路中間傻站了片刻,倒退幾步推門回到院子裏。
    那中年婦人已經掃完了地,正抱著一隻裝滿針頭線腦的小竹筐從屋裏往外走,瞧見他便沒好氣的笑道“噎?回來的還真快,是不是餓得慌了?”
    “沒,沒有”魏永明心中憋了無數疑惑,一時不知從何問起,愣愣掃視著周圍躊躇道“那個請問,現在是什麽時候?”
    或許是認為他說話的腔調語氣比問題本身更加荒謬,婦人慢悠悠的將一張馬紮擺在屋門口坐下,低著頭一邊翻找針線一邊哼笑道“你怎麽和變了個人兒似的,睡懵怔啦?這不剛過晌午嗎?”
    “不不,我是想問嗯”魏永明心想這婦人應該是自己現在的長輩,或許是親娘也說不定,若是說話太見外可能會招她起疑。
    於是他收起彬彬有禮的模樣,笑嘻嘻的夾了些方言口音“今年是啥年份啊?”
    “壬子年唄。”婦人疑惑的頓了一頓“咋的?過糊塗了?”
    “壬子年?”魏永明完全搞不清楚幹支紀年,急的抓耳撓腮“不不,我問的是嗯怎麽說呢年號——朝廷,皇帝?皇帝頒的年號?”
    “年號?”婦人歪著頭稍一尋思“俺記得是去年正月裏才改的鹹豐年吧,你忘了麽?”
    “鹹鹹”即便已經做了相當充分的心理準備,聽到“鹹豐”二字還是讓魏永明仿佛挨了重重一記悶棍。
    他就勢蹲下以手撐地,試探著盯著婦人問道“那今年是一八一八幾幾?”
    “什麽尾巴?雞雞?”婦人與他四目相對,眼中各有各的困惑。
    “唔沒啥,沒啥。”魏永明緩緩搖頭。他依稀記得鹹豐皇帝是在道光之後、同治之前,不過卻搞不清具體對應的年份。
    正凝神思索時,那婦人向前探了探身,語氣關切的狐疑道“你到底怎麽的了?從剛才睡醒了就一直古裏古怪的。”
    睡醒?沒錯,就像是做夢一樣,自己一睜眼就稀裏糊塗的到了這裏。
    眼下所處的年份其實無關緊要,首先要搞清楚剛才——用自己大腦裏的時間順序來說,就是與宮行長和武老板去魏家莊看抵押物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麽。
    魏永明努力回想,可明明隻是半小時之前的事,記憶流卻在一間大院子裏模模糊糊的戛然而止。
    他焦躁的用力揉搓著太陽穴,沒頭沒腦的問“這是哪兒啊?”
    “你說啥?”婦人臉上明顯多了些憂色“這不就是咱家嗎?”
    “昂,我知道。”魏永明應付著點點頭,衝她擠出些笑模樣“咱家我當然記得,我是嗯忽然記不清咱家這一片的地名了。”
    “記不清?這不是三裏莊嗎?咱們住過來已經俺算算約摸快十年了吧,你從小就在這地方長大的呀!”
    婦人憂慮之色更甚,眼眶裏隱約有些濕潤“你怎麽了?是不是病還沒好利索?可別嚇唬俺啊!”
    魏永明雖然不清楚這婦人究竟和自己什麽關係,但見對方關切之情溢於言表,又不忍讓她擔驚受怕,隻得隨口安慰“好利索了,您放心。就是有點嗯燒糊塗了,可能糊塗勁兒還沒過去,過兩天就好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暗暗咂摸婦人的話,心中疑慮更甚這地方叫三裏莊?不是魏家莊?搬來不到十年,我卻從小在這兒長大?那我現在的年紀?
    稍稍迷茫了片刻,回過神來卻聽婦人仍在抹著眼角絮絮叨叨的講述“那年你才八歲吧,家裏發大水,咱們幾百多口子人走了五十多裏路才來到這”
    “發大水”三個字讓魏永明微微打了個激靈。水?宮行長剛才好像說過什麽水位太低
    是了,那院子裏有口井,枯井!我走到井邊往下看了一眼,然後不知怎麽就從床上滾下來了!
    魏永明茅塞頓開,忽的一躍而起,抑製著心中的激動大聲問道“井!井在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