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宮氏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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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濟南府穿越實錄!
    “客氣啥,任誰也不能見死不救。”婦人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回答“拙夫姓宮,行二,咱這裏的人都管他叫宮二哥。”
    “原來是宮二嫂子,當日是您在水中救了小可性命麽?”
    “我哪有恁大的力氣?那天二哥下山去查看洪水情形,剛好瞅見兄弟掛在岸邊一棵折斷的樹上,便用樹枝紮成木排把你拖了回來。”
    下山?魏永明腦中忽的一閃念糟了,這些人該不會就是山上的賊寇吧?幸虧我剛才沒說出自己的來曆,否則可真是自投羅網。
    不,不對。宮二嫂雖然言行大方、不拘小節,卻處處透著知書達理的溫良做派,幾天來見到的其他人也都是性情樸實的良善之輩,絕非匪類。
    魏永明遲疑了片刻,小心問道“二嫂,這裏是什麽地方?”
    “這地方叫馬山,歸濟南府長清縣管轄。魏兄弟是哪裏人氏?怎會順水漂流至此?”
    “我家住濟南城西三裏莊,日前外出辦事,不巧半夜裏趕上了發大水。請問嫂子,此處離大峰山有多遠?”
    “濟南三裏莊?”宮二嫂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笑著答道“大峰山麽,不算太遠,西南方二十裏外便是。”
    二十裏外?看來這地方跟大峰山的賊寇應該沒什麽瓜葛。魏永明心中一鬆,隨口岔開了話題“宮二哥在家麽?我想當麵向他謝過救命之恩。”
    “這會兒沒在,最近他每日與大夥一起下山查看水勢,要掌燈後才回來。其實那天二哥”
    宮二嫂停頓了一下,神色略顯古怪“算了,你先安心養傷,等啥時候見了他再說吧。”
    “好的。”魏永明記起那晚同被衝走的武七等人,便沒在意她說話時的異樣,又抱著一絲僥幸追問“二哥他們可還曾救下其他人麽?”
    “除你之外,大夥近幾日隻見過浮屍,沒有活人。”
    “是麽。”魏永明悵然點點頭,回想到當晚激流洶湧,禁不住心有餘悸的長歎一聲“也難怪,這股水當真大的邪門,也不知是打哪兒來的。”
    “還用問麽?定然是黃河又決口了。幸好,水再大也不及你的命大。”宮二嫂微微一笑,叮囑道“行了,你元氣還沒恢複,少說點話,好生歇著吧。”
    魏永明繼續臥床休息。期間通過交談得知,那位宮二哥的祖上是長清縣附近的一位鄉紳,乾隆年間水患嚴重時帶領部分百姓來到馬山避難,從此就世代定居了下來。
    山間幽靜的環境很適合靜養。在宮二嫂和其他人的悉心照料下,幾天後魏永明的皮肉外傷已經痊愈,身體基本健旺如初,隻是腳腕依舊不能動彈分毫。
    疼痛和腫脹雖然進一步緩解,卻不時感到陣陣麻癢,仿佛有一隻小螞蟻在骨頭縫裏鑽進鑽出,攪的他坐臥難安。
    這天吃過午飯,他對宮二嫂說“嫂子,我在炕上躺了多日,身上都快捂出痱子了。麻煩您幫忙找副拐杖,好讓我出去透透氣。”
    “拐杖倒是有的,可你這隻斷腳既無法著地,也不能總懸著。”宮二嫂稍一沉吟,拍手笑道“這樣吧,我去借輛四輪車來,推著你出門曬曬太陽。”
    “哎!謝謝嫂子!”魏永明挺身坐起,迫不及待的穿好衣服坐在炕邊,就聽喀拉喀拉一陣響動,宮二嫂將一輛木質輪椅推了進來。
    輪椅做工說不上精美,但打造的十分結實,前麵兩個小輪,後麵兩個大輪,下麵還有一塊寬大的腳踏。
    宮二嫂在腳踏上擺了兩捆幹草,又鋪上幾層舊衣物和床單供魏永明抬高右腿,推著他出了屋子。
    一來到外麵,眼前豁然開朗。此處是山坳中一片被竹林環繞的平緩坡地,一條小溪從山頂向下潺潺流淌,溪水兩側沿山坡建有幾十幢石頭砌成的房屋,阡陌之間的小塊田地栽種著五花八門的作物。
    時值立秋,天高雲淡,明媚的陽光從頭頂灑下,將眼前的景致映照的猶如世外桃源一般。魏永明心中迸發出難以名狀的愉悅和悸動,大口大口的盡情呼吸著新鮮空氣,一時間竟忘記了腳上的疼痛。
    輪椅不便爬坡,宮二嫂便隻推著他在平地上行走。沿路不時有男女老少遠遠招呼問候,人人都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偶爾聽到幾聲雞鳴犬吠,也並不覺得多麽喧囂,反倒與此間的意境頗為相符。
    正陶醉於此情此景之中,宮二嫂忽的伸手向遠處一指“瞧,你二哥在那邊坐著呢,我推你過去與他相見。”
    魏永明順她指的方向望去,隻見有個肩寬背闊的漢子蜷腿坐在山坡邊一棵梨樹下,雙手抱膝麵朝遠方一動不動的發呆。
    “二哥!魏兄弟下炕了!”宮二嫂高聲呼喊。
    那漢子稍微一揚頭,卻沒轉過身來。宮二嫂輕輕歎了口氣,嗔笑道“兄弟別見怪,他八成是又犯魔怔了。”
    “嗯?”魏永明稀裏糊塗的順口答應,正暗暗納悶時,忽聽那漢子咳嗽一聲,咬音咂字的朗聲吟起了詩
    “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折桃花~換~酒錢。”
    魏永明茫然扭回頭看了一眼宮二嫂,見她笑盈盈的望著那漢子,目光中滿是柔情,又隱約帶著一絲無奈。
    怎麽回事?宮二哥難道是個迂腐的文癡?魏永明撐著扶手擺正身體,剛要開口說話,卻聽那漢子接著吟道
    “酒醒~隻在~花前坐,酒醉~還須~花下眠。”
    “花前~花下~日複日,酒醉~酒醒~年複年。”
    這幾句詩朗誦感情充沛、抑揚頓挫分明,可惜那漢子滿口地道濟南話,強烈的反差效果令魏永明忍俊不禁,笑著調侃道“宮二哥是自比唐伯虎?”
    “非也,不敢。”漢子仰頭打了個哈哈。
    “二哥好情致。”魏永明又笑“可您頭頂分明掛著滿樹梨子,未免破了詩中的意境。”
    “此言差矣。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萬物同源,眾生一體。梨樹桃花,有何分別?”
    “呃”魏永明鬧不清他究竟是大徹大悟還是強詞奪理,一時不知該如何答對。
    宮二哥見他不說話,起身拍打拍打屁股上的泥土,踱著方步來到輪椅前咧嘴一笑“夢中人,當日匆匆一別,想不到竟有緣在此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