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黃崖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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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濟南府穿越實錄!
    葛清竹準確領會了丈夫的意思。在她和四嬸鬆緊適宜的陪伴式監督下,芹菜和郭華來往如常,始終保持著恰當的距離。
    郭華也不再提搬走之事。他到內院露麵的次數越來越多,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陪小五子玩耍,目光卻常常停在芹菜臉上,有空就沒話找話閑聊幾句,二人的關係日漸微妙。
    小五子現在每日進城上課,學習勤勤懇懇,可惜缺乏領悟能力,隻能拚命死記硬背。
    王舉人看出他資質平庸,但相比當初魏川嶽的刁鑽頑皮,做老師的更欣賞小五子這份木訥實誠,反倒教的格外用心,師生二人相處十分融洽。
    風平浪靜的過了些日子,高樓寨一事已很少再有人提起,魏永明懸著的心漸漸放下。
    然而就在此時,與黃崖有關的幾條消息開始陸續在省城發酵,又不禁引起了他的憂慮。
    先是有位將軍路過黃崖附近的鎮子,在酒店用了一頓飯。店家告知飯錢已由張積中付清,並說張先生請他上山休息。
    將軍略感疑惑,拒絕了山上的邀請,並將此事告知巡撫閻敬銘,說張積中有意結納軍官,不知是何用意。
    另一件事,有位道台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一位年輕的候補官員,成婚僅三天,新郎就要遠赴黃崖聽張積中講學。
    妻子十分煩惱,勸丈夫在家多住些日子,新郎卻說張積中對門下弟子約束嚴格,必須要去。
    妻子隻好向父親訴說。那位道台懷疑女婿誤入邪教,擔心全家受到牽連,立即將此事報告了閻敬銘。
    閻敬銘本就對黃崖抱有戒心,得到消息後進一步提高了警惕。正當他坐立難安的時候,青州府破獲了一起陰謀叛亂案件。
    官府共抓獲叛匪十一人,均自稱黃崖弟子,並供出是張積中要求他們聚集人馬,等待時機攻取縣城。
    閻敬銘感到芒刺在背。此時官軍主力正在濟寧、曹州一帶與撚軍交戰,假如張積中當真利用自己的號召力煽動各地造反,那可是件不小的麻煩。
    慎重起見,他打算采取懷柔之策,命肥城、長清兩地知縣共同前往黃崖,召張積中來濟南與叛匪俘虜對質,證明自己的清白。
    與此同時,善於洞察時局的吳載勳隱隱嗅到了危險的味道,決定盡早離開黃崖這個是非之地。
    他匆匆忙忙帶著家人下山,在山門外恰巧遇到兩名知縣和大批差役。
    吳載勳推說張積中出遊未歸,想就此把他們打發回去,不料守山的寨民卻與對方發生衝突,當場砍死了數名差役。
    兩個知縣屁滾尿流的逃出黃崖,誇大其詞的向閻敬銘稟明了事情經過。
    閻敬銘心中窩火,但仍不想撕破臉皮。他派張紹陵勸說父親來濟南,並一再表示念其年邁,且乃累世大家,官府無意殺之。
    張紹陵領命而去,卻無法說動張積中。忠孝不能兩全,經過深思熟慮後,他決定留在黃崖,與父親共進退。
    閻敬銘苦候數日,沒有等來張紹陵的回複,反而聽到了更讓他不安的消息。
    就在兩名知縣僥幸逃命的第二天,附近居民紛紛遷往山上,黃崖開始加緊武備。
    山寨牆頭遍插旗幟,運輸糧食、柴草、煤炭、蠟燭等物資的人和車輛日夜絡繹不絕,還有鹽梟運送武器進山。
    據報,裝載貨物的船隻沿著黃河排列十餘裏,因為山上牲口運力不足,頭戴紅巾的黃崖士兵破除了以往的戒令,在周邊村莊大肆搶掠騾馬。
    閻敬銘深深吸了一口氣。這件事已到了非解決不可的當口,懷柔無用,看來必須要動用武力了。
    攻打一座萬人守備的山寨並非易事。好在三年前丁寶楨上任時帶來楚軍兩營,號“濟字營”;去年淮軍將領潘鼎新升任山東按察使,又帶來手下“鼎字營”,共十營人馬。
    淮軍與楚軍的裝備水平遠高於尋常官軍,再加上近兩年征募的勇營,此時巡撫可以調動的軍事力量已今非昔比,閻敬銘自忖有把握拿下黃崖。
    事有湊巧,不久前撚軍主力節節敗退,正陸續撤往河南,魯南地區戰事壓力驟減。
    閻敬銘趁此機會飛調河防軍開赴黃崖,同時命潘鼎新率部扼守運河,以防殘餘撚軍與黃崖勾結。
    久經沙場的清軍調動迅速,河防軍副將王心安、參將姚紹修與遊擊王正起率先趕到;兗州總兵範正坦隨後抵達。
    閻敬銘親率巡撫營趕往督戰,布政使丁寶楨與肥城、長清兩地知縣領數千勇營前來匯合,堵住了黃崖周邊的各條通路。
    三天之內,閻敬銘已集結正規軍一萬兩千人,包括西城營在內的大批團練也奉命隨軍出征,負責外圍的清剿警戒。
    魏永明很難形容自己接到命令那一刻的心情。
    來到這裏的十幾年間,隻有兩個人讓他由衷感到敬重,一個是何大庚,另一個就是張積中。
    二者有些許相似之處,但本質上完全不同。
    何大庚早年心係朝廷卻遭遇不公,憂憤之下投奔天地會,後來潛心致力濟南團練,直到死於非命。
    從魏永明的角度客觀評價,他是位義士。
    而張積中曾說“義者,事之宜也。舍事而言義,奚足以言義?”
    他還說“春秋之事,義也。義豈難知與?義,語乎小。仁,語乎大。”
    在他這位當世大家看來,“義”可以通過具體的事件堅持和發揚,是人人都應當遵循,也是可以做到的。
    而他向往的,是比“義”更高一層的“仁”。
    魏永明沒有聽過張積中對“仁”的詮釋,或許他做出的選擇多少可以代表其所追求的東西。
    張積中曾經與世無爭,喜歡帶領弟子們在青山綠水之間遊學,過著逍遙愜意的日子。
    從淄川回來後,他搖身一變,成了黃崖之主,按照自己的信念建立起一個理想的小型獨立社會。
    這或許就是他的仁之道吧。魏永明不知道答案,也不想以後人的觀念視野去評價古人的所作所為。
    他由衷希望黃崖能延續下去,卻也清楚閻敬銘此戰勢在必得,張積中一手打造的烏托邦即將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