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 國家在深淵裏……”

    決銘碩翻譯到這裏時停頓了一下，解釋道：“他們說的深淵是指大海，他們很怕海, 所以這句話的意思是很久以前國家在海裏, 而不是浮在半空。”

    溫祁點了點頭。

    長老坐在對麵，手裏拿著一本泛黃的書，耐心為他們講解曆史。

    他原本就計劃與王聊一聊國家的事, 也好讓王盡快熟悉情況，沒想到王後會主動問起，真是讓他非常滿意。

    這是棟三層的木屋，除了沒有鬥拱的設計, 整體風格很像溫祁看過的某些古裝片的房子，屋裏有一塊軟席, 上麵鋪著手工編織的毯子, 坐著很舒服。

    此刻溫祁和夏淩軒坐在一方，長老和決銘碩各坐一方, 一個負責講，另一個負責翻譯，其餘人則都在外麵閑逛，不知跑哪裏去了。

    中央的小矮桌上放著水果點心, 不知名的香草和果肉泡成茶, 散著淡淡清香。那水果是大陸上沒有的品種, 溫祁嚐了嚐, 覺得口感不錯, 給夏淩軒喂了一塊。

    決銘碩見阿軒配合地吃了，摟著溫祁的手一直沒放開，暗暗稀奇一聲這冰塊竟會談戀愛，嘴上翻譯道：“深淵裏很可怕，時不時就會組成水牆砸他們，我估計是指海嘯。”

    溫祁再次點頭，聽得很認真。

    “族人在惡劣的環境下苦苦掙紮，四周有百米高的海怪，有遮天蔽日的大鳥，森林裏還有大型野獸，整天水深火熱，直到國家出現了一位偉大的神。”

    決銘碩道：“神的名字叫卡拉德曼菲，我是直接音譯過來的，不知道真名叫什麽，總之這位神很厲害，他和他的六位神使是住在天宮裏的，見這裏的人生活苦難，於是從天而降來幫助他們。”

    溫祁吃了一塊水果，遮住抽搐的嘴角，感覺正在聽類似於女媧補天的神話。

    決銘碩原本就覺得自己在講神話，完全不覺得有哪裏不對，便一本正經繼續說。

    神和神使力大無窮，一拳打飛了海怪和巨鳥，然後對土地施法讓人們脫離了深淵，幸存的人開始重建家園和繁衍後代，而神和神使守護了他們幾年便回天宮了，臨走前留下了神石與祝福石，給每屆的王和長老們用。

    溫祁挑眉：“從千百年前一直用到現在？”

    “據說是，”決銘碩道，“他們說每屆的王死後，長老們的‘神力’也會回歸神石，然後神石重新凝固神力給下一任的王和長老，直到神石一點點變薄，徹底消失為止。別問我有什麽科學依據，這幾年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哦對了，長老還問神石丟沒丟。”

    夏淩軒道：“在天嘉。”

    決銘碩便告之長老。

    長老頓時鬆了一口氣，雙手合十禱告一番，準備接著往下講。

    夏淩軒打斷道：“它當初為什麽會飄到外海去？”

    決銘碩道：“這個我知道。”

    他對長老說了幾句話，表示要向好友解釋經過，見長老點頭應允，便看向夏淩軒道：“每屆的王和長老都是投票選出來的，幾年前有個人想當王，可惜沒被選為候選人，一氣之下偷走了神石想自己用，結果沒成功，就扔進大海了，長老們當時選了幾位勇士下去撈，但什麽都沒發現，隻能回來。”

    溫祁暗道就洋流那速度，這是必然的結果，問道：“後來呢？”

    決銘碩道：“他們請了法師占卜，想找出神石的下落，法師閉關占卜了半個多月，沒等算出位置，祝福石就亮了，他們於是知道有了新王，法師也說這是上天的旨意，所以他們就一直等著王回來了。”

    說到最後一句時他輕飄飄地掃了一眼夏淩軒，似乎對好友現在才來頗有點怨念。

    夏淩軒沒搭理他，抱好溫祁道：“祝福石是什麽？”

    決銘碩道：“給王後和長老夫人的。”

    微微一頓，他不懷好意地補充道：“離婚用的東西。”

    夏淩軒和溫祁同時一怔。

    緊跟著溫祁反應過來，問道：“可以讓他們不喜歡原先的人了？”

    “不能，喜不喜歡一個人不是這玩意能決定的，祝福石據說是可以緩解王和長老的痛苦，讓他們不至於發狂，就和失戀差不多，時間一長也就撐過去了，”決銘碩道，“他們這個族信奉一生隻結一次婚，雙方對婚姻的忠誠度很高，不像咱們那邊會劈腿和玩一夜-情之類的，而祝福石存在的本意是萬一夫人們意外去世，王和長老不至於跟著自殺。”

    ——找到解決辦法了。

    夏淩軒和溫祁心頭一鬆，暗道文析有救了。

    溫祁道：“那法師是幹什麽的？做法是他弄的？”

    決銘碩笑道：“你還真信啊？”

    溫祁道：“好奇而已。”

    決銘碩便解釋道：“族裏有法師的職業，最重要的工作是主持祭天，其餘大部分工作是按照族裏世世代代傳下來的法術測天氣，我曾經偷看過一眼，方法蠻科學的。”

    溫祁道：“當時他為什麽會說王後不是這個世界裏的人？”

    決銘碩想起先前亂七八糟的做法就有些無奈，說道：“那年我和紈絝飄過來撞上了藤蔓，順著爬上去被他們救了，他們大概是覺得兩位長老都來了，王肯定也會來，就耐心等著，結果還是不見人影，就想著先選出王後管理族內事務，這才請動了法師，然後法師卜了一掛說王後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開始嚷嚷著做法，最後沒成功。”

    溫祁道：“法師沒說什麽？”

    決銘碩道：“他隻說了句一切自有上天的安排，就回房了。”

    溫祁道：“那我能見見法師麽？”

    決銘碩很詫異，似笑非笑：“你是擔心真會有這麽一個人搶了阿軒還是怎麽著？”

    溫祁笑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決銘碩的好奇心頓時被勾起來，不再多言，對長老示意一下，繼續為他們翻譯曆史。

    整座島就這一個族，曆史極其簡單，除去最開始的波瀾壯闊和胡扯般的神話，其餘日子都沒什麽波折，頂多算是小打小鬧。

    但無論溫祁和夏淩軒，還是在這裏生活了幾年的決銘碩，都清楚島會浮空肯定是有原因的，然而一代又一代，真相永遠被埋在了古老的歲月裏。

    曆史不一會兒就全講完了。

    長老熱切地看著夏淩軒，想知道他什麽時候正式上任。

    夏淩軒表示要再熟悉熟悉環境，暫時推了。

    長老從決銘碩那裏聽完翻譯，點點頭，把這個理由當真了，完全沒想過夏淩軒其實不太樂意當王。他把書一合，告退了。

    溫祁立刻想去見法師。

    決銘碩沒意見，帶著他們往外走，下樓的空當簡單說了說他和紈絝的事。

    當初他和紈絝受傷昏迷，等到蘇醒就已經被卷到未知區了，最開始在族裏也是語言不通，隻能靠比劃，但他身為學霸一枚，要掌握一門語言並不難。

    夏淩軒“嗯”了一聲。

    決銘碩道：“你們呢？”

    夏淩軒沉默一秒：“等紈絝來了一起說。”

    決銘碩微微皺眉，估摸八成出了事。

    他壓下不太好的預感，邁下最後一階台階繼續走，剛出門就見一左一右來了兩撥人，一撥是紈絝和阿輝他們，另外一撥是王後和族裏年輕的男女們。

    他低聲道：“看見那邊帶頭的妹子了麽？她就是你的王後，名字叫蒙蒙娜。”

    夏淩軒和溫祁一起望了過去。

    小島氣候適中，不冷不熱。

    蒙蒙娜腰間係著前麵開口的紗裙，裏麵穿著件短褲，上麵是露肩背心，長發隨便挽在頭上，看著很利落。

    她走到近前和決銘碩聊了兩句，目光轉向夏淩軒，讚道：“王，帥！”

    接著她看向溫祁，打量一眼說道：“王後，也帥！”

    溫祁知道她是專門和決銘碩學過他們的語言，笑道：“你也很帥。”

    蒙蒙娜聽出他在誇她，對他爽朗一笑：“我們來找你們一起玩。”

    說話的工夫，紈絝也帶著阿輝他們過來了，為彼此介紹了一番。

    阿輝和傅逍等人打量幾眼，暗道這位王後長得確實挺漂亮，而且身材不壯，要是放在大陸上，估計會成為健身女神。

    蒙蒙娜十分豪爽，聽說這些都是王和王後的朋友，便挨個拍肩表示友好，笑道：“歡迎！”

    傅逍暗道這女漢子果然不愧是大力士王的冠軍，撐著臉微笑道：“謝謝。”

    蒙蒙娜很快到了雲秋麵前，聽說是王後的表弟，更加熱情，一巴掌拍在對方的後肩：“表弟好，歡迎！”

    雲秋簡直猝不及防，“啊”地撲在了地上。

    蒙蒙娜：“……”

    其餘人：“……”

    紈絝“哎呦”一聲，在死寂下趕緊跑過去把人扶起來，見雲秋的眼眶有些發紅，差點感動得落淚——他還以為這輩子都看不見這種梨花帶雨的類型了有木有！

    蒙蒙娜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柔弱款，頓時震驚，急得哇啦哇啦說了一大串話，最後還是決銘碩解釋了幾句，這才了然，沒敢再碰雲秋，接著得知王後想去看法師，不禁遲疑了一下，他們對法師很尊敬，而法師不喜歡吵鬧，他們平時是不會去打擾他的。

    溫祁道：“隻是去看一眼，說幾句話，你們在這裏等等，我們看完就回來。”

    蒙蒙娜說聲好，目送他們走遠了。

    法師喜靜，去的人隻有幾位變種人和溫祁、雲秋、傅逍，其餘人則都在木樓等著。

    決銘碩開始當起了導遊。

    這裏已經有了城市的雛形，由於夏淩軒他們來的位置是王室禁區，隻有身份高貴的人才能來這裏，且族規上說不能大興土木，因此周圍隻有簡單的小木樓，真正的主殿其實是在城市裏，而法師作為通神的存在，自然也能過來，現在就在其中一棟木樓裏待著。

    溫祁道：“你們知道我們要來？”

    決銘碩道：“不知道，但神石台附近的森林有守衛，飛行器的聲音很大，他們聽見了，躲在暗處看見後報告給了長老，我們這才往這邊趕的。”

    溫祁“嗯”了聲，順著林間的石磚小路往前走，察覺夏淩軒握著他的手越來越緊，不由得看了一眼，見這人繃著一張冰塊臉，便笑眯眯地調-戲一把：“怎麽了，害怕我會回去？”

    夏淩軒抿了抿嘴唇，撲過來抱著他，在他的頸窩蹭蹭。

    阿輝傅逍幾人早已習慣他的變臉速度，移開目光裝作沒看見。

    決銘碩和紈絝則傻了，瞪眼看著，暗道這是那個高冷的夏淩軒？開什麽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