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二十一章 熹光映潭生 正典立誓盟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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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想想也是有趣,從前我次次與你見麵,好像都要打上一架。”我言罷,頷首自顧自笑了起來。往昔那些事現在想起來,當時與霍繹的針鋒相對,大多變成了或喜或悲的五味雜陳。
    霍繹聽得饒有興致,“誰說不是。第一次見麵,是在震陽觀中,你出手就要與我比試,這還不算,還在那麽些人的眼皮子底下,給我栽贓嫁禍了一個好色之名。”
    他忽然湊近我,一臉狡黠:“不過你現在若是還敢自己撕掉一層衣衫,我可控製不了我自己還能像在震陽觀中一樣,對你秋毫無犯。”
    他下頜往前一送,就要吻在我的唇上,我疾往旁邊一側頭,躲了過去。
    “秋毫無犯?震陽觀外的客棧裏,是誰色膽包天行的輕薄之舉?”我質問霍繹道。“震陽觀裏我對你的一句冤枉,你早就討回來了,往後可別再揪著這件事情賣乖了。”
    霍繹哈哈大笑,又道:“第二次見麵,是在天澗宮。我向你提親,你當著眾人麵上雖然一句話都未說,隻怕心裏要罵死我了。”
    我冷哼一聲,原來他還算有自知之明。“罵你可不為過。那時候我為了躲著你,自己呆在天澗宮的別苑裏,可是好一陣子足不出戶,把我給悶壞了。”
    霍繹隻是覺著又好氣,又好笑,連連道:“難怪那陣子我長日裏就在天澗宮中來回走動,卻硬是連半個人影兒都撞不著!”
    原來他那個時候還滿山的找過我,可是我就在自己偏僻的別苑中閉門不出,他哪裏能尋得到我?他如此一番白費功夫,想想不禁叫人失笑。
    我尋思了一陣,又道:“第三次見你,是在長海莊中。”
    霍繹點頭。我偷瞄了他一眼,卻被他發現。霍繹道:“一雙眼珠滴溜地打轉,一看就沒在醞釀什麽好主意。”
    我驀地雙眼直盯向他,頗帶逼問的語氣道:“長海莊中,你搶在我開口之前,在五派中人麵前一語道破我的身份,到底是不是有意為之?是不是有私心?”
    霍繹見我乍然拋出這話,一時心虛愣住。不過他這樣的猝不及防,正是我要的效果。霍繹待緩過神來,隻是半轉過頭去抿嘴竊笑,不一會兒又換了一副清白無辜的表情轉回頭來。
    “不告訴你。”他看著我迫切的眼神,隻洋洋得意地吐出這一句話。
    “那就是有私心!”我對他賣的關子嗤之以鼻,斬釘截鐵道。
    霍繹一笑,道:“是不是有意為之,有沒有私心,你不是說你都不在乎了麽。”
    不錯,不怪他戳破我身份這樣的話,我確實說過,在初到霍繹宅院的那天晚上。那一晚霍府高宅的屋簷之上,我與他並肩而坐,頭頂上亦是像今晚一樣白亮清湛的月光。
    我與他相視一笑,知道彼此的心意想到了一處,唯覺心中一暖。
    “其實,我心裏一直有一個問題想問你。”我道。霍繹作洗耳恭聽之狀,示意我說下去。
    我問道:“上次在天澗宮別苑中,你說你初在震陽觀中見到我之時,便猜出了我是何人,後來才請動霍太師提親。是也不是?”
    霍繹大方點頭,道:“是。”
    我續道:“可我卻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初見之際,我一心袒護別人,又‘栽贓嫁禍’於你,那般的莽撞冒犯,你緣何為我而動心?”我原本想玩笑著問過,可說著說著,自己也漸認真了。
    霍繹聽罷,一本正經地思考了好久,才道:“因為你的美貌。”
    我現下口中若含著一口涼水,隻怕要無禮地盡數噴出口去了。我斜睨了霍繹一眼,嫌棄道:“淺薄!”
    霍繹頷首自笑一陣,又抬頭望向落碧潭靜若玉鏡的水麵,像是自言自語起一個久遠的故事:“那時聽東方欲曉報孟興川所言,你與他也不過也隻是初識而已。可你一個女孩子家,居然為了救一個相識甚短之人,連可能有損自己名節的事情都敢做,實在是太犯傻氣。可能……可能我自小見慣了太多的計較與算計,乍見一人如此心甘情願地做著得不償失的事,難免心生觸動。可不想這心念乍動,竟如此叫人難以忘懷。”
    他幽然一聲輕歎,回頭看向我,又補了一句:“不過因為美貌這一句,倒也不是假的。”
    我隻啐他從沒正經的樣子。自己想了想,又道:“我那時是初出茅廬,既不懂世俗眼光,也不知天高地厚。隻怕如今若遇上同樣的事情,我自己要先思慮一二了。”
    霍繹的雙眸鎖住我的身影,他道:“你比從前變了一些。”
    類似的話,震陽觀中東方亦同我說過。我的確是變了。我雖從不願說出口,但我與東方無疾而終的一段情感,畢竟並未有盡遂人意的結果,就算我肯主動地去釋懷,可它如何能對我的心念一絲影響也無?我在練藏真劍法時,因為想起與東方的舊事而差招走火,繼而又做出殺成元渙、闖震陽派之事,現在想起,亦叫我不知該如何自處。
    我如今會多番思慮的,當然不是見事救人助人與否,而是自己是否還能像、還敢像從前一般,真摯而無所畏懼的對一人傾付出自己全部的感情,又是否能夠承擔那樣義無反顧付出感情的結果。
    當然,這些我是不必與霍繹說的,我隻道:“既經曆過生死,想不變也難。”我望了他半晌,輕聲道:“不過這一回生死,也叫我明白了要珍惜眼前人的道理。”
    霍繹顯然聽得頗為情動,他拉起我的手,把我的身子拽得離他近了一些。“那你想知道,你是什麽時候對我動心的麽?”
    霍繹的唇角牽起不深不淺的笑意,聲線中有滿溢而出的溫柔。他那樣深深地注視著我,隻叫人覺著魅惑與挑逗的氣息在不經意間繞滿了全身。
    “我都不知道,你如何知道?”我不服輸地說著。
    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在他包圍而來的熾熱目光之下安然無事,可這樣兩相無言的片刻對視後,我還是覺得自己就要敗下陣來。我剛要把頭撇過去,他一手夾住我的下頜,又把我的臉正過來直麵向他。
    “是在你那次回吻我的時候,隻是你自己還不清楚自己的心。”霍繹以極輕的聲音說著,說到後來,仿佛隻剩他溫熱縈繞的呼吸聲。
    我對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有了預感,臉上騰地一下漲紅到了耳根。霍繹撤掉了抵在我下頜上的手,就在我闔上眼睛前的一瞬,他的雙唇猛然落在了我的唇上。
    他的吻強勢而迫不及待,綿綿不斷地襲向我,我無力還擊,隻是一味承受著他的吻,身體漸向後仰去。起初我倆是並排而坐的,他仿佛覺著別扭,便挪騰幾步轉到了我身體的正前。他的腳下雖然在動,可雙唇在我的唇上卻沒有一刻的離開。
    他輕捧住我的麵頰,落下的吻輕柔而漸緩了一些,像在等著我的回應。我的手慢慢攀上他的腰背,仰頭輕輕含住了他的下唇。我既已與他坦誠了心思,這次纏綿又溫柔的回應便比上次唐突的回吻放鬆了許多。又或許,這次才能算作我與他的第一個吻。
    霍繹似越發難以克製起來,他一隻手仍徘徊於的麵頰與脖頸之間,另一隻手卻滑向了我腰際的衣扣之間。我的身子頓時燙起來,這無賴家夥想幹什麽!便在這一念之間,我下意識地運起了內勁,疾收雙手,一掌彈向他的左肩。
    霍繹根本未使絲毫內力反擊,登時身子便往後坐倒過去。他驚訝之中,運導真氣護體的匆忙叫他忍不住咳嗽了兩聲。他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瞅著我,右手抵著被我掌擊過的左肩,抱屈道:“娘子大人饒命!這樣偷襲,可是想要了為夫的性命?”
    一片清空朗星之下,風平水靜的落碧潭邊,氣鼓的我就這麽看著冤屈的他,看著看著,兩人倒同時迸出了笑聲。輕快而肆意的笑聲隨著夜風蕩漾在萬澗峰的高絕的峰頂,仿佛直順九天雲霄而上,叫醒了新一天的朝陽。
    清晨醒來,我望了一眼才打東邊爬出來的日頭,約摸自己才躺了兩個時辰不到。睡意漸醒,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左右一瞧,卻不見霍繹人影,不禁納悶。記著昨夜裏與他又說笑了一陣,後來兩人困意俱濃,我便枕著他的胳膊睡著了。這一覺醒來,人又跑去哪兒了?
    “霍繹,霍繹!”我喊著他的名字,可萬澗峰峰頂空曠,回應我的不過是林間一群驚起的飛鳥。我沿落碧潭邊信步走了一陣,忽覺幾塊壘起的大石後邊似有人響。我方走近兩步,巒石後果然閃出一人影,正是霍繹。
    “這麽早你去哪裏了?沒聽到我在叫你?”我問道。霍繹與我仍隔著一段距離,他沒有走近我,隻是隨手指了指潭洞上的林子,道:“去采果子了,想讓你醒了吃。”
    我看了看他空空的兩手,疑道:“果子呢?”
    “還沒來得及去呢。”霍繹道。“你覺睡得倒是淺,大概我一起身就把你鬧醒了。”
    “原來是這樣。”我點了點頭,小步跑到他身邊,牽著他的手道:“還吃什麽果子,呆會兒直接回天澗宮用早飯罷。可是……可是你的手怎麽這麽涼?”
    我兩隻手一齊握住他的手,想看這樣能不能焐熱一點。不過,現在明明是夏天啊?
    霍繹看著我的傻樣子,不忍笑道:“夜裏也不曉得是誰,死死地枕著人的胳膊不放。這一大清早起來,我這整條胳膊又酸又麻不說,連氣血都不甚暢通了。”
    “是這樣啊……”我幹笑兩聲,尷尬地鬆開了雙手,隻留著霍繹那隻被我拉起的手臂孤零零的懸在半空中,配上他那副“不然你以為是怎樣”的表情。
    我羞得一時無措,隻顧撓了撓頭發。霍繹換了一隻手,輕輕撥弄著我臉頰邊的碎發,笑道:“睡覺不老實,頭發都散了。”
    我抬眸,正撞上他如水的目光,愛憐又疼惜。胸中仿佛忽然有一隻小鹿在亂撞,我忙側頭避過他的手,心中暗道,這人怎麽一大清早就這個眼神,非弄得人心神蕩漾不可?
    “躲我作甚麽?”霍繹問道。“你這個人怎麽這麽容易害羞?”
    我埋著頭撇著嘴正不知該如何作答,忽又自己想起晨起還未盥麵,便幹脆轉身往潭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