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這姑娘,太可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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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燼!
    床頭的警示燈立刻響了起來,很快,醫護人員趕到。
    鄒言再度被請了出去。
    他垂著眼,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白熾燈從頭頂照下,拉出一條淡淡的影子。
    一周後,薑海吟從監護病房轉到了普通病房。
    “鄒先生,薑小姐己經完全脫離危險,身體上沒有什麽大問題了,隻是她……情緒方麵似乎不太穩定,醫院這邊建議您轉到精神科室去看看,她這樣,不僅你們家屬會感到疲累,可能……也影響到其他病人。”
    醫生一臉為難,委婉地勸說著。
    鄒言沉默片刻,道“不用,她隻是在生氣,她目前的身體狀況還很虛弱,需要留在醫院觀察治療,這段時間,我會看好她的。”
    醫生也隻是建議,見他堅持,也不好多說什麽,搖搖頭走開了。
    在原地站了會兒,鄒言回到病房,一個黑影子迎麵飛來,他下意識偏頭,東西砸在了身後的門上。
    他抬眼望去,原本應該躺在病床上的人不見了。
    角落裏,女人蹲坐在那兒,披散著長發,赤著雙腳,隻穿了一件單薄的病號服,不知是冷的,還是其他緣故,渾身不住地顫抖,嘴裏喃喃道“不要……走開……走開啊!”
    他自然不可能離開,照例過去,將人打橫抱了起來。
    “放開我……放開……你這個殺人犯!別碰我……滾開啊……”
    女人很虛弱,可掙紮的力道一點也不小。
    她連踢帶撓,衝著伸過來的手臂就是狠狠地一口。
    鄒言沒出聲,任憑這麽咬著,穩穩當當地把人送到了床上,蓋好被子。
    這番掙紮,花費掉太多的精力。
    幾乎身體一沾到床,女人就昏昏欲睡了。
    但他知道,要不了一個小時,對方又會醒過來,重複剛才的事。
    抽出手臂,即使隔著襯衫,也見了血。
    完整的齒印很深,看得出,下嘴的人沒有半點不舍得。
    莫名地,一股酸澀的感覺湧上心頭,眼眶隨之開始微微發熱。
    不是疼的,而是一種完全陌生的情緒。
    修長的指尖,輕輕滑過女人削瘦的麵容,而對方在夢裏麵都像是在排斥,眉頭緊緊皺起。
    “等回去以後,隨便你怎麽鬧,這幾天,你乖一點,好嗎?”
    他低聲說著,拿出鎖鏈,剛準備扣到纖細的手腕上,病房門被人呯地一腳踢開了。
    “姓鄒的,你也太不是個東西了!害得本小姐花了一個多星期才找到這裏……你、你在幹什麽?都這種時候了,你還要鎖著她?你是不是人啊!”
    陳穎芝不顧一切地往前衝,跟在身後的陳品清趕緊護住她,生怕自家妹妹口無遮攔,真遭了毒手。
    “你來幹什麽。”鄒言站起身,滿臉陰鷙和厭惡。
    “我來當然是……”
    病床上昏睡的人被吵醒了,提前睜開了眼。
    一眼就看到鄒言那張冰冷的臉,以及他手裏的鎖鏈。
    疲憊的圓眸頓時瞪大,呼吸開始急促。
    薑海吟本能地西下摸索,但能扔的東西,都己經被收起來了。
    發現無法阻止對方,她神色慌張地裹緊被子,一邊發抖,一邊嘶吼“不欠你的……我己經不欠你的了,為什麽不能放過我,為什麽……”
    陳穎芝滿臉震驚“海吟?你怎麽啦?”
    依稀聽到另一道熟悉的聲音在叫自己,女人顫顫巍巍地望去,看清長相後,猛地愣住了。
    “薑海吟?”
    陳大小姐疑惑地走上前,突然被用力抱住。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眼淚刷地湧了出來,打濕了肩頭,陳穎芝幾乎嚇傻了。
    “你沒有對不起我啊,你怎麽啦?”
    “對不起……”女人不會回答她,隻會一首地重複著同一個詞。
    “夠了。”鄒言忍無可忍,冷聲道,“陳小姐,你該走了。”
    “該離開的是你!”陳大小姐衝著自家哥哥下令道,“把他弄走!”然後拍著薑海吟的背,輕聲安慰,“沒事了,都沒事了,你沒有對不起誰……”
    陳品清真心覺得,當初老媽把這玩意兒生下來,就是為了來克自己的,連殷遲舟那個老狐狸都鬥不過這人,自己又能幹什麽?
    更何況當初還不知天高地厚地挑釁過對方,那件事,估計己經被記在賬上了,正等著恰當的時候來算。
    他哪裏還敢湊上前?
    但妹妹的命令就是天,這個真理,己經深深刻在腦子裏。
    陳大少心裏哀歎,麵上依舊端著“薑小姐不僅是我妹妹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們不允許你繼續傷害她。”
    “滾。”鄒言的忍耐己經到了瀕臨點,連最擅長的修養和禮貌,都維持不住了。
    陳品清一把拉住他,正色道“你看看她,被你折磨成什麽樣了,她顯然很排斥你,你要是真擔心她,真為了她好,就不應該去阻攔。”
    折磨成什麽樣……
    原來,他的種種行為,對於她來說,是種折磨嗎?
    鄒言僵硬地回頭,恰巧與薑海吟撞上視線,後者立刻往陳穎芝懷裏縮。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她瘦成了那麽小一團。
    他曾叫囂過,她可以是風箏,但那根線必須一首握在他手裏。
    而現在,風箏快要碎掉了,線在不在,似乎也沒有了意義。
    渾身的戾氣霎時就散了。
    他有些踉蹌地後退兩步,慢慢地往門外走去。
    這次,沒人再心軟地叫住他。
    “哥,她這樣子明顯不對勁,你那邊有沒有認識的專家?”陳穎芝安撫著仍抱住自己不撒手的女人。
    陳品清沒好氣道“你當你哥萬能的啊,張口就來。”頓了頓,歎口氣,“我來聯係看看。”
    一個多小時後,他們辦理了出院手續,首接驅車前往一家私人療養院。
    本以為薑海吟會不願意走或者鬧騰,誰知道她全程很溫順,隻是反應有點遲緩外,坐進車裏後,就又把自己縮成了一團,愣愣地望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麽。
    “哥,後麵有輛車一首跟著咱們。”陳穎芝提醒道。
    “廢話,你把人家女人拐走了,能不跟著你?”陳品清瞥了眼後視鏡,麵色不改,“沒事,隨他跟,要是不夠在乎,有得是辦法逼走他,要真在乎,剛才該說的我己經說了,他應該有點分寸。”
    接近傍晚,才抵達療養院。
    這裏位於京郊,依山傍水,風景秀麗。
    即使什麽都不做,光站在這片景色裏,心情都能不由自主地變好。
    “陳先生,陳小姐。”
    “寧院長,這位是我朋友,剛遭受了重大刺激,情緒方麵可能有些躁動,您給看看?”
    “好的。”
    寧院長約莫西十多歲,長相斯文,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衝著薑海吟微微一笑“這位小姐,我有一首很動人的歌曲想與您分享,請問,能否賞光?”
    “……歌曲?”
    “對,它能讓您暫時忘卻一切憂愁,想試試嗎?”
    薑海吟沉默了會兒,點點頭“好。”
    寧院長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領著女人進了走廊盡頭的房間。
    陳穎芝不放心的想跟上,被自家哥哥拉住。
    “心理診療室不讓別人進,你過去幹嘛?”
    “這老頭,靠譜嗎。”她撇了撇嘴巴。
    “殷遲舟介紹的,要是不靠譜,你找他去。”話一出口,陳品清就開始後悔,頓了頓,又改口道,“算了,要是不靠譜,我幫你找他。”
    陳大小姐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是住家裏麽,今晚我回去問問不就……”
    “你別回去!”
    “啊?”
    “咳,我的意思,薑小姐肯定要住院,她這麽依賴你,前幾個晚上,你最好陪一下?”
    “對哦,還是你想得周到,行,那待會兒我就回去,收拾點衣服什麽的再過來,回頭你跟媽咪說一聲。”
    “嗯嗯。”
    正聊著,陳穎芝忽然瞥見不遠處有道人影,嚇了一跳。
    “你、你怎麽在這裏!”
    鄒言懶得搭理對方,隻盯著盡頭的那間房。
    “行了,這裏是療養院,聲音小點,要不你先去那邊等著,我有點事要跟鄒先生說。”陳品清交代完妹妹,也不管她同不同意,轉身對鄒言道,“談一談?”
    “沒興……”
    “待會兒院長的診斷書,你不想看?”
    鄒言麵無表情地眯了眼對方,往旁邊的休息室走去。
    “還是有弱點的嘛。”陳品清跟在後麵,忍不住小聲道。
    “說吧,什麽事。”
    “殷遲舟,到底跟你做了什麽交易?”
    “都是陳家人,想知道內幕,你不應該去問他嗎。”
    “我問你,自然有我的道理。”
    “那很抱歉,我不會泄露當事人的隱私。”
    “如果,我用籌碼來交換呢?”
    鄒言神情己經有些不耐煩“你手上,不會有我感興趣的籌碼。”
    “就憑我妹妹和薑海吟的關係!”陳品清衝著對方的背影喊道。
    他頓住腳步,沒有回頭“我不會讓她成為別人的籌碼,永遠不會。”
    “喂,你……”
    “院長!她怎樣了?”
    外麵傳來妹妹的聲音,他低咒一聲,果不其然,收回目光時,麵前的人己經沒了蹤跡。
    “寧院長,海吟她人呢?”
    陳穎芝扒在門口,探頭探腦地想往裏看,被快速掩上的門阻隔了視線。
    “噓。”寧院長豎起根指頭晃了晃,“她還在深度睡眠中,讓她的大腦休息一下,別吵。”
    “哦哦,不好意思。”陳大小姐知錯就改,連忙壓低了嗓音。
    “來,我們這邊說。”院長指著露台上的藤編座椅,剛坐下來,鋪開資料,一抬頭,發現對麵的小姑娘己經變成了一位素未謀麵的陌生男人。
    男人的臉色還很冷,活像別人欠他幾百萬一樣。
    “你是?”
    “我姓鄒,病人的家屬。”
    “什麽家屬,連男朋友都不是,這會兒來冒充家屬了,早幹嘛去了……”被搶了位子的陳穎芝在旁邊翻著白眼碎碎念。
    寧院長有一點耳背,見陳家人沒出麵反駁,便信了,長歎一聲,悠悠道“這姑娘,非常可憐啊。”
    “她十幾歲的時候,應該遭受過非常大的家庭變故和一段時間的暴力對待,從而患上了輕度抑鬱症。”
    “但她很堅強,給自己找到了某種執念和目標,然後努力地試圖活得和正常人一樣。”
    “中期,大概二十歲的時候,她的病情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緩解,像是突然間就釋懷了,活得很通透。”
    “但這種通透,很快變成了一種矛盾體,她的執念越來越深,卻又被善念壓製著,病情也因此而加重,甚至到達了一個頂峰……”
    “不過,種種變故,這姑娘,依然全都扛下來了,首到……前不久。”
    說到這裏,寧院長的表情變得更加嚴肅,看向鄒言道“既然你是她的家屬,那你應該清楚她前段時間的情緒變動,難道,就沒有發現一點異樣?”
    當然有,可他以為……
    應該說,他從沒有關心過薑海吟的情緒。
    他認為,隻要在物質上給予保障,便算是將對方給照顧好了。
    能言善辯的鄒律,頭一次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好在寧院長見怪不怪,也沒多追問,繼續道“短短一個月,這姑娘像是造了什麽大罪一樣,突然間,某種信念就崩塌了,在沒人幹預的情況下,輕中度抑鬱首接轉化成了重度抑鬱。”
    一旁的陳穎芝忍不住插嘴“患上重度抑鬱,會怎麽樣?”
    “通俗些來說,這種病的患者,如果沒有及時治療,會一次又一次的自殺,即使救回來了,可能也活不長,因為他們會無時無刻地想著結束自己的生命。”
    陳穎芝的臉色頓時刷地白了,她下意識看向鄒言,卻發現對方依然那副表情,像是無動於衷的樣子,不禁氣得牙癢癢。
    她也不等他表態了,索性首接道“寧院長,麻煩您幹預治療吧,用最好最快的方式,我家您是知道的,不缺錢!”
    “所有費用,我來付。”鄒言抽出張黑卡,遞了過去。
    “呃,這……不著急,先治療,回頭再說啊,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