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君子以獨立無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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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玦秦春生!
    天際傳來陽神韓宗布的一聲慘叫,久久回蕩。
    這一劍蘊含剔龍之怒,因火天大有而起,水火未濟而變,劍出無悔,最終斬出弑神之威。
    驚得韓宗布倉皇出逃,最終被劍氣透體而過。
    這一劍超出了我本身的能力,不僅透支了龍靈,同時也令清濯劍不堪重負。
    清濯劍無聲無息化為粉塵,此刻我手中真的隻剩下一截劍柄。
    我曾說過,是劍在人在,劍毀人亡。
    此刻,我的人還活著,清濯劍卻已離我而去。
    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劍毀是因為我違背了君子之道。
    這一劍揭露了太多的天地玄機,剔龍無咎,火天大有,水火未濟,這些都是真正的天機。
    凡人卜卦,十有九不準。
    而我這一劍卻包含了三個卦象,全部應驗。
    所以,劍出必毀,劍若不毀,毀滅的就是我的人。
    因為這是不應該存在於世上的一劍,起碼以我現在的劍道修為根本使不出這樣的劍法。
    沒有人察覺到清濯劍已經被毀,他們隻是震驚於我一劍驚走了韓宗布。
    “他死了麽?”柳青漪喃喃問道。
    “沒有,秦玦的劍氣隻是令他的陽神受了重傷,隻要韓宗布本人無恙,還可以重鑄陽神,隻不過這就要等到很久很久之後了。”李玄武淡淡的說道。
    李玄武說的沒錯,我這一劍不足以殺死韓宗布。
    除非我舍得以龍靈與他陪葬,把這一劍的威力催發到極致。
    而且就算我真的這樣做了,也未必能殺死韓宗布。
    因為清濯劍畢竟是人間之兵,承載不了如此浩瀚的殺機。
    斬出這一劍後,清濯劍化為庚金之氣消散,龍靈破碎,全靠先天陰陽二氣得以苟延殘喘,遁入識海深淵。
    在這之後,我將會有很久一段時間不能再出劍,也無法再動用龍炁。
    剛過易折,這一劍不僅透支了龍靈,也毀了我的劍道。
    不殺敵,必傷己。
    我能活下來,已經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清濯劍被毀代表屬於我的劍道戛然而止,手中無劍,心中也無劍。
    劍意渺渺,每一分劍意都彌足珍貴,全靠生死之間的領悟,等我再聚劍意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經曆多少生死搏殺了。
    有殺意才有劍意,有劍意才有章法。
    在此之前我曾領悟了兩招劍法,潛龍出淵,見龍之怒。
    今天這一劍當為第三劍,我將其命名為劍出無悔,因為這一劍救下了張清濯。
    我把殘破的劍柄收起來,蹲下身為張清濯察看傷情。
    流火漫空應了火天大有,也同樣透支了張清濯的鳳靈,鮮血浸透了她的身軀,火海也隻剩下微弱跳動的火焰,如同她即將凋零的生機。
    我抱著昏迷的她,把臉貼在她胸前聆聽她的心跳。
    心跳入微,猶如隨時熄滅的燭火。
    “阿清……”
    劍道被毀我不在乎,龍靈哪怕永世不出我也無憾,但是如果世界上沒了張清濯,我不知道我自個活下來還有什麽意義。
    愛一人,如愛一個世界。
    李玄武在邊上看著我,張張嘴想說些什麽,最終隻遞給我一瓶丹藥。
    “雪蓮護心丹,你給張師弟服下。”
    我伸手接過,倒出一粒送入張清濯嘴裏。
    丹藥入口即化,張清濯卻依舊昏迷不醒,氣息若有若無。
    “李師兄,柳姑娘,你們能不能回避一下?”我抬頭看向二人問道。
    “你要做什麽?”李玄武問道。
    “走吧,無論秦玦要做什麽,都是為了救她。”柳青漪說道。
    李玄武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歎息著離開。
    等兩人走遠,我為張清濯溫柔的褪去身上的血衣。
    血衣厚重,完全被浸透,和她細膩雪白的肌膚緊密的粘在一起。
    有裂痕,有雷電的灼傷,望之觸目驚心。
    我身上還帶有謝流年贈與我的凝碧丹,在指尖輕輕碾碎為她塗抹在傷口處。
    褪去胸前的衣物,玉山染血。
    這是世上最令人傾心的珍寶,如今卻脆弱如琉璃。
    終究沒敢將她衣衫褪盡,我將她扶著坐起來,開始觀察她雪背上的烈焰鳳凰圖騰。
    雪白傷痕累累,鳳凰折斷了翅膀,涅槃之火也仿佛會隨時熄滅。
    紋身曾經消失過一次,如今隨著張清濯元鳳血脈的覺醒而重現。烈焰鳳凰代表著鳳靈,眼前的慘狀可以猜想到她的鳳靈破碎到了何等程度。
    我咬破指尖,用自己的真陽之血,一點點為她重新勾勒背上的烈焰鳳凰圖騰。
    畫完鳳凰,再畫涅槃之火。
    等我把張清濯背上的烈焰鳳凰紋身修複完畢,我的身體也虛弱到了極致。
    陽鳳代表生機,陰鳳代表毀滅。
    是以陽鳳可以化為烈焰鳳凰在其體膚,而陰鳳卻隻能隱藏在她靈魂深處。
    如同光明之下的暗影。
    我以真陽之火把代表陽鳳的烈焰鳳凰紋身修複完畢,等於是將我的生機渡給了她。
    能給的,我全給了。
    清濯劍因她而碎,劍道因她而毀滅,所有關於她的因果我都還給了她。
    至此澤風大過卦應驗,過涉滅頂,凶,無咎。
    為張清濯整頓好衣衫,我把她平放在地上,隨後我從地上站起來,招呼李玄武和柳青漪。
    “秦玦,張師弟她傷的怎麽樣?”李玄武關切的問道。
    “性命無礙。”
    “那她什麽時候會醒來?”
    “在這裏醒不來,如果我沒有算錯的話,要等她回到玄女神殿才能蘇醒。”
    “那我現在就帶著張師弟離開?”李玄武問道。
    “嗯,去吧。”我點點頭說道。
    李玄武抱起張清濯朝來路走去,柳青漪猶自站在原地。
    “你也隨他們出去吧。”我看著她說道。
    “我要留下來陪著你去見宋大人。”柳青漪說道。
    “第六層墓宮你進不去,進去必死無疑,去吧,隨著他們一起離開。”
    “秦玦……”
    “有時候犧牲代表勇氣,但無謂的犧牲毫無意義,你已經付出的夠多,第六層墓宮真的不適合你,裏麵沒有你的機緣隻有殺劫。”
    “……你保重。”柳青漪默然一會看著我說道。
    看她下了天梯,追上了李玄武。
    其實我很想問問她,宋大人與我有何關係,想想最終還是忍住沒有追問。
    我盤膝坐在地上調息,等他們都離開了墓宮,我再次走上封神壇。
    希夷界已經被毀,這天梯走起來也和平地無疑。
    我沒費多大力氣就登上了山巔,封神壇對麵是懸崖,此刻我的人就站在懸崖邊上。
    站在上麵向下看,幽冥浩蕩不見底。
    眾人都以為墓宮隻有五層,封神祭壇便是神屍所化,代表雲篆機緣。
    隻有我和柳青漪知道,這墓宮還有第六層,入口就隱藏在這懸崖之下。
    澤風大過,君子以獨立無懼。
    此刻終於隻剩下我一人,望著懸崖下的黑暗深淵,我默立片刻,縱身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