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夜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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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河奇俠傳!
第三十八章
傅雷明白,現在這種情況已經損了寶相寺的顏麵,自己多說一句話解釋,甚至一個不當的表情,都可能引起更大的誤會。所以,他拿到解藥後沒對任何人說話,也沒看任何人,把瓷瓶放到地上,對著敬若方丈的方向鞠了一躬,撿起自己的藥鏟,帶著人走了。
自赤舍利的引發起風波以來,唯此次造成的危害最大,七個武僧受了皮肉傷,“敬”字輩高僧敬仁、敬智局部骨折,寶相寺僧人對此氣憤難平,更對以後憂心忡忡。
······
在禪房裏,敬若方丈聽徒孫林天鴻簡要述說了被魏荊天挾持後的情況以及崔家遭遇後,沉默良久,沒有作出出任何評論,似乎感覺無法評說,也似乎看破似的覺得不值一提。
林天鴻說起到泰山學藝的事,林天遠立刻反對,說希望哥哥能留在寶相寺和他一起學武功。
敬若方丈淡然地說“事有定數,人各有機緣,順應機緣,而不可強求機緣。”然後又頗為感慨地對兩個徒孫說“天地風雲變幻,世事福禍難料,事在人為,成敗天定,你們好自為之吧!”
······
林天鴻在寶相寺遇到了很不愉快的事,好夥伴林青塵在家也窩了一肚子委屈和火氣。他看到大伯林方出來上茅廁,就向大伯表達了想拜師泰山的懇切願望,懇求他幫忙推薦。
林方對林青塵的提議由衷讚賞,說“這是好事,等會兒我跟張道長說。”
看著大伯信心十足地進了堂屋,林青塵就躲在門外等待好消息。
張若虛聽完林方轉達的話後臉上卻現出猶豫之色。王克勉頗為警惕地提醒“師父,那小兄弟雖然看上去聰明機靈,但我發現他目光多變,眉宇間隱現傲桀之相,恐怕······噢,楊師叔曾有前車之鑒,師父您可要三思。”
張若虛見弟子當著林方的麵數落林青塵的不是,頓感窘迫,皺眉看了王克勉一眼,說道“你武功還沒練到家,倒學好看相了!”然後對林方歉意地點點頭,說“我泰山弟子眾多,難免有管教不周的地方,這次已經有了天鴻和崔成,令賢侄還是等以後再說吧。”
門外的林青塵聽到這話,忐忑的心徹底涼了,產生了從未有過的自卑,然後心頭湧起一股無以排解的悲憤怒火,氣呼呼地回家了。
屋內的林方也覺得尷尬,頓了頓,做出不以為意的樣子,笑了,說“那也好!他父母身體不好,還有個年齡很小的妹妹,就讓他在家多幫襯兩年。我本來也打算過兩年推薦他到泰山的,是他太急切要去,我這才冒昧跟道長提的。青塵有時是太鬼計了些,正好這兩年我幫著他爹捋順他,到時候再讓道長相看。”
張若虛如釋重負地笑道“不用再相看,這兩年讓他多讀些書就好了,到時候我直接把他帶走。”
林青塵沒有聽到張若虛後麵的話,忿忿不平地回到家就躺在了床上,不時地想起張若虛師徒對自己的嫌棄,一會兒唉聲歎氣,暗自傷神,一會兒攥著拳頭咒罵。
年方七歲的妹妹林青芝跑來叫他玩,他沒好氣地吼了一嗓子“一邊去,我沒空!”
林青芝瞪著大眼睛慢慢收斂笑容,“哇”地一聲哭了。
看著妹妹鼻涕眼淚齊流的小模樣兒,林青塵也流出了眼淚,抱著妹妹哭了兩嗓子,幫妹妹擦著眼淚、鼻涕,說“妹妹不哭,哥陪你玩,以後哥哥天天陪你玩。什麽狗屁泰山派!哥哥不稀罕,哥哥隻稀罕妹妹,以後天天陪妹妹玩。”
受到打激的林青塵很難得地陪著天真爛漫的小妹妹玩了一整天。其實,這成了他身心投入陪妹妹玩的最後一天,其後,就開始了他跌宕起伏的不安分一生。
······
林天鴻回到家時已經傍晚,對父親和張若虛說起了神農幫在寶相寺鬧的事。
因為自己的原因致使供奉百年的赤舍利現世,給師門帶來了風波劫難,林方先是對此感到震驚和憤怒,緊接著又自責起來,愧悔地說“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讓我死了呢!”
張若虛對此也很憤怒,一邊寬慰林方,一邊考慮解決辦法,承諾回山後懇請掌教師兄以當今武林盟主的身份出麵調解此事。
林方這才稍微穩住心神,卻不再挽留張若虛多留住,而是催促他盡快回泰山。張若虛理解林方的心情,當然不會把林方的催促誤解為冷落的逐客,當即表明明天一早動身,到泰山後立即處理寶相寺麵臨的麻煩。
林天鴻去叫林青塵來家吃頓告別的晚餐。林青塵心裏記恨受到的冷遇,不想再見到張若虛師徒,但考慮到好夥伴明天就要走了,還是爽快地答應了。
林天鴻安慰著沒能如願的林青塵走回了家,看到鄭婉君也被妹妹霽遙叫來為自己餞行了。
鄭婉君情緒很低落,很勉強地對林天鴻笑了笑,說“你照顧好自己,家裏有我們。”紅著臉把一個手絹兒遞給他就走了。
今夜晚餐是在堂屋裏進行的。飯前,林方對心不在焉的林青塵說“青塵,你到泰山的事······”
林方話沒說完,林青塵就搶著說“大伯,我知道了。我現在又不想去了,我爹、我娘身體不好,青芝也太小,沒人照顧,我不去了。”
林方明白心高氣傲的侄兒在賭氣,怔了怔,說“好吧,那就以後再說。”
飯後,張若虛回自己住的房間拿來了一本裝訂簡陋的紙冊,放到桌子上,慢慢推到對麵的林方跟前,說“林兄,這是我昨夜抄寫的我泰山派內功心法口訣,你多看看,對你身體恢複應該能有些幫助。”
內功心法乃是練功之本,一向為江湖各門派視為絕不可外泄之秘,泰山派是玄門正宗,內功心法更是珍貴。張若虛親自抄寫本門內功心法慷慨相送,令林方感動卻也惶恐,他站起來說“這太珍貴了,我不能要。道長的心意我領了,這秘籍快請收回。”一邊說著,一邊又把那本紙冊推了回去。
張若虛又再推到林方麵前,說“林兄,我信得過你,送給你我放心。”
林方還是拒絕,再次把紙冊推給張若虛。
張若虛又再推給林方,意懇言誠地說“林兄你不是外人,送給你不算外泄。”
在林方和張若虛來回推送紙冊的時候,林青塵渙散無神的眼睛突然變得炯炯大亮,心潮翻湧激蕩不已,手心沁出了汗水,腦海裏產生了一個激烈大膽的想法。
這時門外傳來勁力的風聲,一片斑點黑影對著門口疾射而來。
王克勉大喊一聲“小心!”身隨聲動,把劍揮成一片光幕,急如驟雨的叮叮當當響聲中,地上落下了十幾顆紅棗。王克勉的反應足夠迅速,把劍舞的滴水難入,但還是沒能完全打落像暗器一樣射來的紅棗,僅有一顆疏漏,卻打在了很不幸運的林青塵額頭上,打出一個紅包。
在林青塵驚慌失措的呼痛聲中,王克勉和林天鴻幾乎同時跳出門外,驚道“白蓮教!”
張若虛、林霽遙、林方、李氏也先後來到院中,看到恍惚的月光中,一個手拿寶劍的白衣女子立在棗樹梢頭,隨著樹枝的起伏搖擺而起伏搖擺,散發著清冷的光暈,仿佛是生長在樹上的奇異美麗的巨大花朵。
那女子霸氣淩人地用劍指著院中的人,喝道“白蓮神教駕到,特來取牛鼻子狗命,閑雜人等快快滾開。”
“口出狂言!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能耐!”王克勉喝叱著,縱身而起,掠向樹梢,與那白蓮教女子在樹頂打在一起。身形劍影所到之處,樹葉和紅棗像急雨般飛濺掉落,還有很多樹枝被削落下來。
林霽遙見此情景,勃然大怒,氣得腮若熟桃、眼如青杏,指著樹頂喝道“你是哪裏來的瘋婆子,弄壞了我的棗還弄壞了我的樹!”她在門旁的石榴樹上摘了一個開嘴裂皮的紅石榴一趔身投了出去。她可不是氣急之下亂扔東西,是有準頭,有力度的,是在平常趕雞哄鳥的過程中打下堅實基礎的真本領。這本領令林青塵望塵莫及,林天鴻也甘拜下風。
拳頭大的石榴旋轉著呼嘯而去,晶瑩剔透的石榴子兒閃爍著寶石光澤,令那女子誤以為是極為厲害的殺傷武器,臉色一驚,心中暗道“什麽暗器?這麽大個!”急忙揮劍去格擋。石榴砰然碎裂,汁水飽滿的石榴子兒像飛迸的玉屑兒、像濺起的水珠兒似的打在她的臉上。她感到滿臉清涼,隱隱有些發麻,以為是什麽□□、毒水之類,更為驚駭。趕緊迅速對王克勉攻出幾劍,然後倉惶飄身後退,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摸到了一顆粘在鬢發上的石榴子兒,仔細一看,鬆了一口氣。這才發覺自己光了一條膀子,左袖子齊著肩頭被撕掉了,那是急緊急後退的時候被樹枝掛到了。她立時改變了冷酷狠辣的神情姿態,惶恐羞窘地把左臂藏到身後,並用拿著劍的右手捂住左肩。
她那粉白的胳膊襯托在白色的衣裙裏並不顯眼,王克勉並沒意識到女子一旦當眾裸露了胳膊,心理就會發生劇烈反應,他此時完全把對方的自顧不暇當成了進攻的好機會。用力往下一踩,借著樹枝的彈力,衝天而起,然後猛折身,揮劍如幕,居高臨下罩向對方。
那女子驚恐的臉色讓人可憐,咬了咬嘴唇,一聲嬌叱,迅速揮劍格擋反擊。“叮叮當當”一陣天花亂墜的混亂之後,王克勉飄身落到了地上,而那女子丟了寶劍,整個人嵌到了亂七八糟的樹枝裏,樹枝上尖利的刺幾乎紮遍了全身,尖利的呼痛聲令人不寒而栗。令人意外的是那女子也真夠堅強剛烈,在“哧哧啦啦”衣服的破裂聲中,硬是在交差錯亂的樹枝裏竄了起來。女子的衣衫破敗了,頭發散亂了,像逃竄的流雲似的飛揚飄灑著掠到牆外的梧桐樹,回頭恨恨地掃了一眼院子裏的人,迅速消失了。夜空裏回響起她帶有屈辱、淒涼意味的憤恨的聲音“王八蛋,有種就到運河決一死戰!”
王克勉對師父說“她們有備而來,不會輕易善罷。我們不去,她們必然還來!”說完縱身追了出去。
張若虛提醒了一句“小心!”轉身回房間拿了寶劍,也追了過去。
林天鴻“哐當”一聲甩開大門,就不見了人影。
“哎!哥,等我!”林霽遙也奪門而出。林方夫婦喊著女兒的名字走到大門口時,已經看不到林霽遙的人了。
林青塵也追了出來,一邊往前跑,一邊回頭說道“大伯、大娘不用擔心,那兩個道士不是很厲害嘛!應該不會有事。你們回去吧,我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