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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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運河奇俠傳!
    第六十一章
    隨著霹靂彈的主人雷星,一聲斷喝,所有的人都安靜下來。隻見他手裏拿的不僅僅是那一顆失而複得的霹靂彈,而是兩顆,竟然又多了一顆。
    看著視死如歸似的雷星和他手裏泛著瓦藍光澤的霹靂彈,大家麵麵相覷,倒抽一口涼氣,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移到他腰間懸掛的兩隻彈囊上,不知那裏麵有多少霹靂彈。
    非常規武器霹靂彈的威懾力異常強大,對力纜狂瀾、撥亂扶正起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
    獨孤冷月這才察覺自己的胳膊還在和張新成的手糾纏不清地搭在一起,不禁玉麵生羞色、香腮飛紅雲,急忙掌指翻花擺脫出來。
    張新成也意識到剛才的姿態有失莊重,臉色變得窘迫了。
    呂會聲這個野狼似的人物已經癱軟的如同任人宰割的綿羊,隨著船體的搖擺起伏,他在船內左歪右斜、前趴後仰。林天鴻伸出腳擋住了他,並讓他抱住了自己的腿。他抬頭看著林天鴻,目光中充滿感動和悲哀,突然眉頭一蹙,卻把一口混合著綠色膽汁的汙物吐到了林天鴻的腿上。他擦了擦嘴,又抬起頭,看著林天鴻,目光飽含歉意。
    一輪風浪過去了,船身稍穩當了些,王興想跳到夥計雷星的身旁,但是,還沒等他站穩當,船身又迅速傾斜,他趔趔趄趄地又倒向了冷月影。
    冷月影唯恐他再次伸出“魔爪”,嚇得花容失色,迅速抬腳向王興踹了過去。
    王興左臀中腳,哀呼一聲,猶如懸崖勒馬,猛一挺身,泰山壓頂般撲向雷星,然後緊密地和雷星擠在了一起。雖然被踹了一腳,但他毫無怨言,也不覺尷尬,反而似乎從容悅色地對冷月影點頭笑了笑。
    冷月影剛才出腳用力過猛,牽動了肩頭的傷口,流出更多的血。沈如月在自己裙襟上撕下布條為她包紮,她賭氣似的推開沈如月的手,說“不用,不稀罕!”卻痛得皺著眉頭呲牙咧嘴。沈如月再給她包紮,她翻了兩下白眼,也不再賭氣逞強了,眼睛裏恨恨的目光毒蛇般地盯向陸同章。
    船已經順入了黃河滾滾濁流。戰戰兢兢的船工們已經無法再對船操控,隻能任憑船隨波逐流、浮浮沉沉、起起落落。連經驗豐富的老船工也忘記了提前降帆落桅,這是個毀滅性的疏忽。
    狂風鼓動的船帆幾欲撐破,扯的桅杆上的繩子“咯嘣”亂響。驚恐駭然的人們雙腳貫力緊緊吸附著船板,各自攀住一切盡可能抓扶的東西穩定身體,再也無人起意奪寶傷人,隻求自保不被甩出船外。
    風雲變幻,波濤洶湧,濁浪滔天,船行其間如同浮萍飄絮,孱弱而又渺小。他們切身感受到了宇宙天地的無窮力量,人力與之相比是多麽微不足道。在驚濤駭浪的重圍裏,在放任自流的古舊破船上,人們摒棄了前嫌,盡管剛才還拚的你死我活。現在一切都變了,不得不變,現在共同的敵人是風浪,是老天惡意的發威。衝動極可能立刻死亡,判斷失誤也可能導致毀滅,隻有通力合作才有生還的希望。
    人們各自固守一隅,不敢輕舉妄動,甚至認為各自站定的位置猶如秤杆上定盤的星那麽重要,各自站在了正確的位置才是保持不翻船的最重要因素。所以,為了最大限度地維持這種很不穩定的穩定,他們盡可能地不讓“秤杆”上失去任何一顆維穩的“星”。偶有異狀,他們也能互相輔助了。有人身體失穩,趔趄著要摔倒時,總會不避諱地去抓扶旁人,而那個人也會及時地伸出去幫助的手。彼此穩住身體後,受助者會投以由衷的感激目光,而施助者也會回以安慰鼓勵的眼神。在共同的強大敵人麵前,人們保持了極為難能可貴的和諧。
    船尾的這些人都身有武功,反應迅速,配合恰當,在驚險中倒沒發生太大的危險。而船頭的四個船工因一人失利而殃及群體,有三個人被拋出船外,瞬間被濁浪吞沒。
    浪借風勢,風助浪威,風浪愈見猛烈。
    船身突然被掀起一丈多高,直欲扣翻,三張大帆下端固定的繩索全部崩斷,牽扯著連著桅杆頂端的繩索掠到了空中。帆布舒卷,謔謔作響,斜轉橫掠如同三隻巨大的魔鬼風箏,蔚為驚險恐怖。威猛的“風箏”把船拉的急歪猛斜,橫衝直闖,眾人如壁虎般的吸附功夫都將失效。更令人驚悚的是有一個被吊在空中的船工發出的異於人聲的慘叫。他的雙手死死抓著連著船帆的繩索,像冬天裏枝頭的枯葉般瘋狂搖擺,生死一線,危在瞬間。
    “他娘的!還是三桅船,用得著這麽多嗎?”杜飛虎氣的罵娘,大聲喊道“快去斬斷那繩子!”
    桅杆高約兩丈,若是風平浪靜,眾人誰都可以躍上去或輕鬆爬上去,但此時風緊浪急,船身劇烈地大起大落,就得另當別論了。更何況空中的纜繩上還吊著一個喊叫的活人。
    杜飛虎也是望帆膽怯,又說“去砍斷桅杆!”
    林天鴻說“得把他先救下來。”
    沈如月一抖雙臂,袖筒裏的兩條錦帶落到手中,說“我去救他!”
    冷月影卻按住了她的手,說“不要命了?逞什麽強?”
    林天鴻把手中的笛子遞給沈如月,說“我去!”從船艙拎出一捆繩子,一端係在了自己的腰上,把另一端遞給了陸同章“陸大人,搭把手!”
    陸同章重重地點點頭,說“小心點!”然後把繩子纏到手上,又把鋼槍紮到船壁上,牢牢抓緊。
    林天鴻深吸一口氣,縱身而起,像穿天的鷂子似的竄了出去,抓向那個船工。
    恰在此時,疾風巨浪肆掠而來,三帆猛地斜掠,船身極速傾斜。
    陸同章的身子一歪,紮在船幫上的鋼槍發出鬆動的響聲。沈如月急忙伸手挽住繩子。冷月影又緊緊抓住了沈如月的手。
    隻見林天鴻撲空後旋身轉了半圈,緊接著雙腳連環踢蹬,身體又高縱出丈餘,然後疾伸右腳勾纏住了那條“放風箏”的纜繩,也搖搖擺擺地掛在了空中。
    陸同章他們放鬆繩子,林天鴻借助搖擺的慣性猛地挺身,探手去抓那船工的腳,但卻相差尺許夠不著。他倒掛著,順著纜繩再往上縱了縱身,但大風大浪接連不斷,船帆飛擺,船體劇烈搖動,他移動起來非常困難。
    杜飛虎心想,再這麽耽擱下去別說救不到人,就是整個船也得讓空中狂舞的帆給拉散了。他縱身跳到一根桅杆前,掄起虎頭大刀,對著桅杆底部砍了兩刀。桅杆被纜繩拖著呼嘯而去,船身稍微平穩了些。
    王興看到這個辦法果然有效,就急於去再弄斷另一根桅杆,他沒有兵器,目光瞄上了冷月影的斷劍。但他選的時機不巧,船身猛一傾斜,他撲倒了,抱住了冷月影的一條腿不敢再放手。冷月影又羞又怒,口中喝叱,但一隻手抓著沈如月,另一隻手緊扣船舷,沒有再打王興。
    張新成踏著虛實並用的太極步,掌握著平衡,準備去做王興急於做而未能做的事,但昆侖道長呂會聲卻踉踉蹌蹌地搶先衝了過去。
    呂會聲在暈船暈的七葷八素的情況下有此舉動著實不易。他身疲力軟,對著桅杆的同一位置連斬了四劍,沒對桅杆造成太大的損傷,卻把摟抱著桅杆,盤腿坐著的老船工嚇得魂飛魄散,聲淚俱下。呂會聲鍥而不舍地還要再斬,但身子一軟,癱在了老船工的身旁。
    張新成見此情形,急忙在呂會聲斬的位置補了一劍。“劈劈啪啪”的響聲中,桅杆被帆拉折了,船又穩了不少。
    杜飛虎走到第三根桅杆下,舉著刀亮開架勢,隻待林天鴻把人救下,立即砍斷最後一根桅杆。
    林天鴻倒掛著身子向上移動,估計距離應該可以了,右腳就再次絞纏纜繩,準備再次折身救人。但此時狂風肆掠的更加猛烈,船身被僅剩的那張大帆拉的咯咯響,似乎隨時都有碎裂的可能。
    獨孤冷月按耐不住了,如劍的目光射向那根桅杆,射向等著砍桅杆的杜飛虎,說“砍啊!不能再等了!”
    杜飛虎看了獨孤冷月一眼,沒有說話,又抬起頭來焦急地注視林天鴻的動向。
    這時,獨孤冷月卻果斷地出手了。她揮袖一掃,沈如月的那把斷劍便被她掃了出去,迅疾地射向那條纜繩。纜繩應聲而斷,那張呼嘯的大帆像猛然掙脫捆綁的鷹隼一樣迅疾地飛高了、飛遠了,同時把吊在上麵的那個船工也帶走了。而當時林天鴻正猛一探身抓住了那船工的綁腿帶,但隨著纜繩斷離桅杆,絞纏在他腳腕上的纜繩像飛速遊動的蛇一樣抽離了出去,他手抓著的船工的綁腿帶也迅速地一圈圈地拉直,脫離了船工的腳腕。沒救到人,林天鴻也沒了攀抓的東西,向河中墜落。
    這時,連著他的那根繩子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沈如月把繩子猛地向上一抖,緊接著橫向甩擺開來,在甩的過程中用力回拉了一下。林天鴻擺腿跨步,踏著船外的濁水白浪飄蕩了半圈,旋身而回,落到了船上。在降落的過程中有一個巾帕從林天鴻身上掉落下來,眼疾手快的沈如月及時地抓住了,才沒有使巾帕隨風卷走。
    林天鴻一到船上就氣呼呼地走向獨孤冷月,但到了她跟前又現出了無可奈何的樣子,說“我本來可以救他的,你怎麽不等會兒呢?”
    獨孤冷月說“等到什麽時候?等到船翻了、散了,大家都活不成了。”
    沈如月把林天鴻的巾帕翻來覆去看了個透徹,摩挲著上麵“喜鵲登枝”的刺繡圖案,輕輕歎了一息,連同笛子一齊還給了林天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