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倭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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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運河奇俠傳!
    第八十章
    驚天霹靂般的爆響聲中,那個倭寇爆裂消失了,他拿著的的盒子也不見了。這個意外,打亂了原來的計劃。大家都忙著找盒子,沒有理會逃跑的倭寇,也忽略了去搶船。
    大船載著窮寇潺潺浮浮地走了。
    在一個汪著血水的腳印裏,人們發現了倒扣在裏麵的盒子。打眼看去,盒子的形體並沒受到損壞,但蓋子打開了。人們霍然一驚,急忙跑過去,聚而圍之。覺得馬上可以看到傳言的神乎其神的赤舍利了,大家的情緒反而倒沒那麽激烈了,不約而同地都定住了腳步,圍成了緊密的圈,眼睛盯著打開的書頁似的盒子,同時,警惕的目光四麵勾留,在互相戒備,也互為忌憚,都平聲靜氣,好像怕驚擾了酣睡中的親人似的。
    片刻之後,雷星打破了寂靜,他如釋重負地吐出長長的一口氣,笑了,說“這回,沒我什麽事了吧!嗬嗬······我就不參合了!”後退一步,負手置身事外,渾身散發著清爽愜意。
    “這一直沒我什麽事啊!”王興也想置身事外,退了兩步。看了看冷月影,他又決定出麵調停說和,說“現在這種情況,指不定哪會兒,倭寇還會來的。所以,大家千萬不要傷了和氣!”
    陸同章看了看張新成和杜飛虎,看出他們都有息事寧人之意,就把注意力集中到獨孤冷月身上,想勸她顧全大局,不要再起內亂了。
    獨孤冷月卻是一副挑事兒的樣子,目光炯炯逼人,緊繃著的臉凝著怒氣,似乎對所有人懷有敵意。
    這時,呂會聲扛著刀跑來了,排泄後他渾身舒爽,跑起來腿腳歡快,一邊蹦跳著跑,一邊吆喝著問“哎?什麽情況?那些混蛋跑了嗎?跑了幾個?”來到跟前,扛了王興一膀子,衝進了圈子,驚乍地說“哇!這就是那盒子!”他扔掉手裏的刀,一隻手抄起盒子,一隻手按進水汪裏摸索,又驚道“哎?沒有啊!舍利呢?”
    呂會聲的話猶如一道緊急調動命令,大家都趕緊找那顆誰也沒見過的赤舍利。連本已脫身事外的雷星也參與了尋尋覓覓、摸摸索索,而且神色焦急慌張,不停地解釋“我可沒拿,我從沒打開過盒子!”
    獨孤冷月忽然怔住了,慢慢站直了身子,像是想明白了什麽,臉色變得悲憤且氣苦,又慢慢變得落漠,冷笑了兩聲,轉身向島上走去。
    沈如月疑惑地望著師父的背影,猛然現出大悟的驚愕,臉上變換了好幾種耐人尋味的表情,歎了一口氣,說“別找了,這盒子本來就是空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保持著彎腰尋視或伸手摸索的僵硬姿勢,像是同時被隔空點穴。
    林天鴻最後一個站正了身體,踉蹌著腳步走到呂會聲跟前,奪下了那個盒子,臉上抽動出非哭非笑的悲愴表情,說“不可能啊!寶相寺絕對不會用個空盒子做幌子,更何況為了它死了那麽多人!不可能,不可能。”
    冷月影的話打消了大家的猜疑“是林青塵拿走了舍利,我們都被林青塵騙了。”
    林天鴻的情緒稍微穩定了些,但依然不願相信冷月影的斷言,說“青塵怎麽會騙我呢?不會,不會,舍利一定是在這兒丟的。”他又彎著腰找了起來,神情慌張,手足失措。
    “別找了!”沈如月攔住他,說“舍利根本沒在盒子裏,早早就被林青塵拿走了。”
    林天鴻悵然歎氣,連連搖頭。
    其他人也都搖頭苦笑,心中五味雜陳,感覺這事兒實在荒唐,仰頭看天歎氣,低頭看地歎息,唉聲歎氣地回到了棲息地。
    張新成一屁股坐到地上,似乎毫不介懷的笑了笑,說“行走江湖二十幾年,還沒受過這樣的愚弄,竟然讓個年輕後生給耍了!”
    雷星反而更為懊惱,說“就為這麽個空盒子,讓我擔驚受怕了個把月,我可真笨!可是,哎,王大哥,林副堂主為什麽要騙我們呢?我們可是跟著他辦事的啊!”
    “玩笑唄!”王興擦了擦臉上的血,說“開玩笑整人,他最拿手了。隻是這玩笑開的也太大了點!”
    最愛發火的杜飛虎現在倒非常冷靜,點著頭說“不簡單,林副堂主的心機可真夠深的!坐山觀虎鬥,亂放了一陣霹靂彈;用空盒子調虎離山,他卻拿了舍利安全脫身。一箭雙雕,厲害,厲害啊!是幹大事的人,以後這江湖恐怕要變樣了。”
    獨孤冷月說“他豈止是一箭雙雕!霹靂彈炸死了兩堂堂主,連我也被他放逐海島,他現在早就應該是林堂主了,說不定副教主都做上了。”她滿臉悲憤,不無怨尤,又說“江湖是該變樣了!”
    杜飛虎說“人算不如天算,天意不可違!什麽叫天意?這他娘的就叫天意。”
    王興的目光在冷月影身上流連忘返,心裏在想,我這算是因禍得福吧!他接著杜飛虎的話把兒說“天意,是天意!嗬嗬······”
    呂會聲卻發火了“什麽他娘的天意?被人耍了,就是耍了,還天意?關天屁事兒?噢······哎呦······”他說到“屁事兒”的時候果真放了個屁,捂著肚子又說“又要來了,這他娘的才是天意!”夾著屁股急匆匆往樹叢跑去。
    呂會聲的小滑稽讓大家難以忍俊,訕然而笑,心中的懊惱稍有緩解。
    “天意,一定是天意!”一直臉色凝重的陸同章擲地有聲地又重複了這句話,然後猛地站起身來,說“我們沒有葬身黃河,沒有葬身大海,卻有驚無險地到了這蝴蝶島上,為什麽?這都是老天早就安排好的!是老天爺讓我們來殺倭寇啊!天意如此,夫複何歎!對於我來說,這正是報效朝廷的機會,也是為沿海漁民百姓報仇雪恨的機會!這樣的機會我求之不得!哎!若是能僥幸不死,回到中原見到林青塵,我倒想好好謝謝他呢。他的手段雖然登不上台麵,但好歹成全了我的報國之心,哈哈······”
    陸同章調侃似的話充滿凜然大義,豪邁的氣氛迅速鋪展開來,引起了大家積極的呼應。
    一貫沉穩的張新成率先站起了響應,對陸同章豎起了大拇指,說“為國為民,俠之大者!陸大人,你不但是對朝廷盡職盡責的臣子,你還是義薄雲天的俠者!”
    杜飛虎激動的擦拳磨掌,咬釘嚼鐵地說“俺也不是孬種。既然老天爺給咱們弄了這麽個絕戶機會,俺也要幹出個樣來,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
    王興和雷星也變得亢奮,昂首挺胸闊步走來,說“還有我,還有我們!”雷星又言辭激烈地說“我雷星也不是膿包軟蛋,誓死跟倭寇血戰到底,就算死了,也好歹痛痛快快地幹過件像樣的事!”
    聞得此言,杜飛虎不禁對江南雷家大公子刮目相看,說“雷兄弟,你終於拿出血性來了,這才像條男子漢!”他笑了笑,又說“大家都是有血性、有骨氣的男子漢嘛!”轉頭看到了猶如觀音坐蓮的獨孤冷月在黯然出神,就又說“當然了,中原多的是好漢,也多的是女中豪傑,比如獨孤堂主師徒,絕對稱得上是巾幗不讓須眉的女中豪傑!您說是不是啊,獨孤堂主?”
    獨孤冷月很不屑地淡淡一笑,說“自古以來,比男人強的女人多的是,隻不過女人不像男人那麽招搖吹呼罷了!你們可不要光圖嘴上痛快,倭寇猖獗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半載了,在中原沿海燒殺搶掠,連海防官兵都束手無策,現在是深海腹地,無援兵、無退路,如果莽撞蠻幹,那隻能是死路一條。”
    呂會聲拄著倭刀走來,聽到了獨孤冷月的話,說“沒錯,我他娘的腿都拉軟了,再這麽硬來,我恐怕要先完蛋了。其實,完蛋了我倒不怕,就怕丟了我昆侖派的臉。如果在中原丟了臉倒也罷了,這他娘的要是把臉丟到了海外,讓倭寇王八蛋羞辱是絕對不可以的。所以,我認為,咱們得從長計議,即便死了,也不能落到倭寇手裏,倭寇要是再大舉進攻,咱們就退到那邊石崖上,居高臨下,易於防守,實在打不過,就他娘的跳進海裏,說不定屍體還能漂回中原大陸呢!”
    呂會聲的話帶有消極傾向,但的確是可行的理智辦法,於是,陸同章邀他坐下,大家一起商議如何應對更為妥當。
    那邊的林天鴻還兀自拿著空盒子發呆,一會兒苦笑,一會兒歎氣,一副悲苦傷神的樣子。
    沈如月臉上平靜從容,沒有喜色,也無憂容,不停地開導林天鴻“事到如今,其實我覺得我們應該慶幸盒子是空的,不管現在舍利在哪兒,至少還在中原。”
    林天鴻看著沈如月,說“我明白這個理。咱們恐怕是真的回不去了,如果舍利在盒子裏,無論倭寇得不得的到,舍利終究也是失落了。從這點上來說,我倒也真慶幸青塵事先拿走了舍利。可是,我就是想不明白青塵他為什麽連我也要騙?我跟他可是從小長大的兄弟啊!”
    沈如月明白他是太珍惜兄弟情份,才太在意被蒙騙的。想起林青塵的行事風格,她隱約覺得以後的他們很難再誌趣相投。思忖了一會兒,說“人總是會變得,有時候是迫不得已去變,有時候是自己想方設法去變。什麽事情做的多了,也就成了習慣了。或許他已經不在是你想象中的樣子了,也或許是因為當時形勢,不得不任由你上當,跟著大夥追來。”
    “我希望是你說的第二個理由。他奉命去搶舍利,礙於當時的形勢,沒法跟我解釋清楚。”他突然笑了,又說“他一定沒想到,我們會陰差陽錯地來到蝴蝶島吧!他更想不到我們陰差陽錯······不,是必然地遭遇了倭寇。因為倭寇是我們放煙引來的。哎呀呀,青塵呢青塵,你可真是下了一盤大棋啊!”
    因為有林天鴻朝夕相對,沈如月這一段時間一直保持著平和從容的狀態,沒覺得苦,沒覺得難,也幾乎沒有對死亡的恐懼,但此時她卻擔心林天鴻會意誌消沉,沒了鬥誌,不禁惶恐了。她抬起頭,看著林天鴻,目光冷靜而堅毅,說“棋還沒下完,你可不能‘辜負’了他的心意。所以,你一定要打起精神來,把這局棋下到最後,下到最好。”
    “對!棋還沒下完,才剛剛下到好處,我們都不能灰心喪氣。多殺一個倭寇,就等於多拿掉了一個棋子。”林天鴻說著,霍然起身,又說“如月,有你在身邊,我就是死在蝴蝶島也不遺憾了!”
    “別胡說!”沈如月站起來,嗔怨地說“你不遺憾,我遺憾!就這樣死了我不甘心,你不能死,我還想去見一見霽遙和婉君呢。”
    林天鴻頓時感覺精神一振,用力地點了一下頭,說“好,我一定會帶你去見霽遙、婉君和爹娘。我們都不能死!”
    此時,遠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嘹亮的鳴叫。
    寶相寺那隻巨大雄渾、英姿勃發的白鶴披著輝煌的晚霞轟轟烈烈、風風火火地飛來了。鶴身上還馱著一個人,一個光頭小和尚。他的光頭閃爍著霞光,身上如同披著霓虹,給人造成了一種錯覺,仿佛感覺來者是西方聖境駕雲而來的金剛羅漢。
    “天遠?是天遠!哈哈,那是天遠啊!”‘海外乍遇親兄弟’的驚喜要比‘他鄉遇故知’驚喜百倍,更何況是在這種關乎生死存亡的困境之中。林天鴻激喜狂跳,瘋癲般的奔跑著,向著巨鶴揮手,向著乘鶴而來的人大喊“天遠,我們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