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死而無怨
字數:3991 加入書籤
運河奇俠傳!
第一百二十七章
威武的陳將軍下達收押匪首命令的時候,林天鴻的右手緊緊箍住了沈如月的右手,左手按住了她的右肩。他兩隻手用的力量都很大,強烈地感覺到她不顧一切撲向靈兒的更大的力量和悸動。而在官兵拿著枷鎖鐐銬走過去的過程中,靈兒非但從容不驚,而且還露出了意味深長的淡淡笑容。靈兒以辭行告別的眼神看了看多年來相依為命的姐姐——沈如月,看了看崇拜敬仰的大哥哥——林天鴻,然後用深情的目光望著讓她愛的甘願去死、做鬼也不願離開的、最親密的男人——林青塵。嘴唇微微一動,說了兩個字“保重!”
拿枷鎖鐐銬的官兵走來了,林青塵收起了寶劍,靈兒卻突然地做出了激烈的舉動。她猛地往林青塵身上一撲,緊接著飄身迅速後退,像霓裳飄搖的仙女、像展翅於飛的彩鳳一樣飛向高遠,落到了最高一層台階上。
林青塵被撞了一個趔趄,回身舉起寶劍,指著台階上的靈兒喝道“今日你已插翅難逃,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他猛然意識到了什麽,急忙伸手摸向口袋,臉色猛然變了,高聲喊道“小心!她手裏有霹靂彈!快後退!”他戒備著,張開雙臂掩護吳仁興。
陳將軍麵無懼色,毫不慌亂,膽氣雄壯地走到最前麵,大聲喝道“不許退!弓箭準備!”
戰戰兢兢的官兵們幾乎瞬間就完成了從摘弓箭到準備發射的過程。數百支閃爍著寒光的箭刃從不同的方向,不同的角度瞄準了靈兒沉靜卻霸氣的軀體。這麽多的箭,就算一支緊挨一支地插在那具軀體上都未必能容得下,誰都能想象得出弓箭發射的悲慘後果。
沈如月幾乎用足了垂死掙紮的力量也沒能掙脫林天鴻的極力壓製,流下了焦急、無奈的眼淚,嘶啞著嗓子以命令的口氣喝叱林天鴻“放手!”
心痛如絞的林天鴻咬破了自己的嘴唇,痛心疾首地說“冷靜,已經救不了了!”
“放手啊!”沈如月以哀求的口氣說完這句話後,緊繃的身體突然軟了下來。的確已經無法救靈兒了。
靈兒依然保持著優雅的霸氣姿態,優雅地輕輕抬起了白皙優美的手,像是在自我欣賞,也像是在對別人展示手掌中那兩顆烏溜溜的霹靂彈。
“隻有兩顆而已,救不了你的!”林青塵說著話走了出來,站到陳將軍身旁,輕聲說“將軍,先不要放箭,我有辦法製服她!”然後用劍指著靈兒,說“事已至此,你不要再作無謂的反抗了。把霹靂彈給我,我讓你死得不受一點屈辱,不受一點痛苦。”他麵孔上現出讓一切女人為之動情、為之著迷的、略帶憂愁、略帶憂鬱的表情,慢慢向前走去,迷死人的明唇亮齒間喃出嚶嚶的話語“別動,聽話,給我······”
麵對心愛的男人,靈兒的身體在顫抖,臉上現出幸福、陶醉的微笑,眼神變得迷離,然而眼眶裏卻盈滿了淚水。淚水體量很大,但就是沒溢出來。她是在努力克製著眼淚,絕不允許眼淚掉下來。她像是緩解窒息似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笑容漸漸變得悲苦、悲壯、無畏、無懼,無所不能容忍。突然以尖利、高拔、頗具威嚴的聲音喝道“站住,滾開!”
林青塵被靈兒突然間的盛氣淩人給震懾住了腳步,感覺這聲音和氣勢好像很熟悉,到底在哪兒見過呢?噢!這正是上一任白蓮聖母和獨孤冷月慣有的聲音和氣勢。可她怎麽會突然具備了呢?她怎麽會這樣對我說話呢?還是出於保護我的目的嗎?一定是!她對我的態度越惡劣,他們就會越相信我,我也就會越安全!她真懂事!可是我怎麽會心痛呢?
靈兒好像也對自己突然產生的豪氣有所詫異,她根本不習慣對人施以頤指氣使的態度,特別是對這個男人。可是現在自己除了罵他,還能做什麽呢?有時候罵也是一種愛的表現。此時就是!愛他就等於愛自己!愛多麽荒唐,又多麽神奇!為了愛,我要找回尊嚴。有尊嚴的我,他才會永遠記著!他說過人應該死的轟轟烈烈,對,就這樣,帶著尊嚴去死。死在愛人的麵前,真好!
靈兒婉約優雅地抬起手指拂捋了鬢發,沉穩從容地扶端正了頭上華貴的蓮冠,以悲吝天下的慈和目光俯視目光所及的一切,最後把深情的眼神定在了林青塵英俊睿智的、競顯風流的臉上,唇角彎起一弧似笑非笑的曲線。笑容淺顯淡薄,轉瞬即逝,然後,她的麵孔突然變得雍容肅穆了,軀體不自覺地昂然傲立了。散發出強大的氣場,威風八麵,令人望而生畏,畏卻起敬。這更是像極了威嚴不可侵犯的白蓮聖母或獨孤冷月。或許是上一代白蓮聖母或獨孤冷月的陰魂附進了她的身體,也或許是她本人福至心靈地生發出白蓮聖母和獨孤冷月的威嚴氣勢。她找到了尊嚴的感覺了!她縱聲長笑,以俯瞰江山、君臨天下的霸氣口吻吼道“我堂堂白蓮教教主,受命於天,豈能被你等折辱!誰也別想殺我!哈哈······”笑聲浩蕩,四麵回響,仿佛扶搖直衝天際,也仿佛從天空傾斜而來。
“你······你想幹什麽?”林青塵意料到將會發生什麽事了,不禁駭然失色。
林天鴻和沈如月也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不忍睹視卻更不忍錯過。這將是最後永恒的畫麵,再擁有的隻是刻骨銘心的印記,永遠的回憶!
“放箭!”惱羞暴怒的陳大將軍聲嘶力竭地施發命令的時候,靈兒的眼中流出兩行清淚,並用淚光婆娑的眼睛掃望了親愛的姐姐、親愛的大哥哥和最最愛戀的男人——林青塵,而且唇齒間流淌出兩個字“保重!”與此同時,她也用力捏啟了霹靂彈的機括。當數百支強勁的羽箭組合成橫飛的驟雨、組合成合圍的鐵幕推向、壓向、砸向那具驚豔的軀體的時候,世間最為轟轟烈烈的畫麵猛然出現了。
灼目的火光轟然大閃,驚天動地的炸響聲中,羽箭編織的雨幕潰敗了,合圍的鐵幕垮塌了,數百支本來目標明確的利箭瞬間都瘋了似的返身倒擊了。嘈雜、狼狽的混亂裏響起了沈如月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聲“靈兒!”。沈如月氣息閉塞昏倒了,林天鴻的身體也垮塌似的癱軟了下去。人們發現驚豔絕倫的白蓮教主徹底消失了。空氣中氤氳浮動著硝煙和血霧;台階上下密布著血漿和破碎的皮肉;靠近前沿的人有的中箭身亡了,有的被白蓮教主的血肉渲染了;損毀的蓮冠從台階上滾了下來,滾到了林青塵的身前。
林青塵顫抖著雙手去撿地上的蓮冠,極力把眼眶裏的淚水收進了鼻腔,站起身、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完全沒有了悲傷表情,又是一副堅毅冷靜的麵孔了。“將軍,匪首白蓮教主畏罪自殺,已經粉身碎骨,隻剩下這頂帽子了!”他把那頂冒著煙氣的蓮冠恭恭敬敬地捧到陳將軍麵前,又說“將軍,剛才您一定受驚不小吧!”
陳將軍處變不驚,保持著見慣了大風大浪大場麵的鎮定沉著。膽大心細的他當然可以從沈如月的反應中捕捉到非同尋常的信號,當然可以斷定這些人跟白蓮教有複雜的關係,也斷定了吳仁興和林青塵演了一場唱和互映的雙簧戲。他感覺自己被愚弄的太深了,這是從軍以來打的最窩囊的一場仗,而且這窩囊還不是敵人施加的,自己還不能言明。沒辦法啊!誰他娘的叫他有那麽個尚書表兄呢!利益休戚相關,太他娘的奇妙了!幹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順水推舟到彼岸得了!就這樣吧,演吧,反正整個朝廷的人都在演戲,已經夠荒唐了,我演一把還能再荒唐到哪兒去!
陳將軍看透,但不點破,沒理會林青塵的關心,更沒再看萎頓在地的林天鴻和沈如月,而是以冷峻嚴肅地作了最後總結“匪首已死,匪患已除,清點俘虜,收兵撤退。醫護營馬上救治傷員,事務處留下協同吳大人統計繳獲的戰資錢糧。”
對於吳仁興來說,作主處理戰後事宜才是最實惠的差事,他認為這才是陳將軍給他的最大情份,他掩飾著心中的狂喜,規規矩矩、恭恭敬敬、一本正經地躬身行禮目送陳將軍凱旋離去。心想陳將軍可真是個好人,聰明、大氣、會辦事,他的名,我得利,兩全齊美、皆大歡喜嘛!
該走的人都走了,留下的事務處長官也是個看透事的明白人,陳將軍都處處忍讓給麵子的人,他當然也不敢得罪。他像個小跟班一樣,帶著人跟在吳仁興的屁股後麵,隨林青塵去了白蓮教總壇的各類庫房。吳仁興眼睛不看的金櫃、銀櫃,他看到了也當沒看見,查看清點、登記造冊完全按照吳仁興的指揮辦,而且還主動替吳仁興掩飾,不該讓屬下看到的絕不讓他們看到,看到了也嚴命其忘掉,盡最大努力少讓人知道吳仁興中飽私囊。畢竟吏部尚書對人事任命、提拔起著最關鍵的作用,而吳仁興成事兒或許不足,但若是壞事兒還是有餘的,自己犯不著自堵門路。有前車之鑒嘛!陳將軍都荒唐地順水推舟了,自己荒唐對荒唐也無所謂。好在吳仁興還算心有顧忌,瞞報侵吞的數目也隻相當於總數的九牛一毛。白蓮教搜刮的民脂民膏太巨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