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翻覆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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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運河奇俠傳!
    第一百四十六章
    緝拿文書和林青塵的畫像被以多種途徑發送各地,接到命令的各地主政官立即組織了多個緝捕分隊,四處張貼林青塵的畫像和舉報有賞的公告,並四處巡視偵察。
    中都神捕陸同章遵照縣令大人的命令,於第一時間搜查了林青塵的老家,導致林青塵的父母和妹妹受到嚴重驚嚇,提心吊膽,惶惶難以度日。
    沒了官府軍兵的翼護,江湖上與林青塵有仇恨嫌隙的許多門派也紛紛派人對林青塵展開了查訪追殺。崔楚楚的遺體送達崔家時,崔成沒用問就斷定了凶手是林青塵,發誓要為姐姐討回公道。而與林青塵仇恨深重的漕幫和神農幫則在江湖上放開了話,說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挖出林青塵,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眾矢之的下,林青塵仿佛成了全天下的敵人,亡命浪跡的情狀淒慘不堪。
    ·········
    就像林青塵促成靈兒做了白蓮教教主和林青塵華麗轉變成“智擒匪首”的功臣一樣,事情的定論往往是由極個別人決定的,而定性的好壞,往往隻在大手翻覆之間,細節和真相就無所謂了。欽差大人千歲侯爺馬三保定論的白英之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誹議,即便有人懷疑,也不敢誹議。馬三保呈送京城的奏章上是這麽寫的······治水高人白英確有其才,乃修繕運河有功之第一人,然,其年邁之軀,積勞成疾,以致病逝長辭······皇上仁慈,澤被予以厚賜追封,以慰英靈······
    京城批複下來後,巍峨大墓前重新立起了肅穆的大石碑,碑文為四品公爵白大王之墓。
    望著墳墓和石碑,林天鴻和沈如月的心裏竟然真的湧起了濃重的哀傷悲切之情,黯然傷神,哀聲長歎。
    欽差大人馬三保屏退了左右隨從之人,走過來問“二位這是怎麽了?既然是假戲,何必那麽傷感呢?”
    林天鴻說“白老前輩不染塵俗,行蹤不定,不知以後還有沒有機緣再得相見,我還沒來得及親麵與他道別呢。”
    馬三保笑道“聚散隨緣,不必渴求。像白老先生那樣的人,得一聚已是莫大的機緣,你們二位與他相交許久,已為摯友,還有什麽遺憾的呢!”
    “是啊!”林天鴻點點頭,深舒了一口氣,說“能得到他這許多教誨,的確是我二人莫大的造化。可是就這樣真的分別了,心中還是覺得難以割舍。”
    “唉!”馬三保似乎也有了同感,點頭輕歎了一聲,說“白老於朝廷有功,於運河沿岸百姓有恩,於我更是有莫大的恩惠,我也恨不得能留他在身邊天天聆聽教誨,可是總不能違背他老人家的意願啊!噢!現已將白公殿改名為白公祠,朝廷賜封白老近支長子、長孫世代承襲八品爵位,賞賜祀田五十頃,每年四時代朝廷祭祀。我所能做的,也隻能這麽多了!”
    這時,遠處的樹林裏傳來了白英的聲音“三保,你做的太多了,老夫愧不敢當啊!”
    白英竟然又回來了!馬三保、林天鴻、沈如月喜出望外地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追了過去,但見白英沐風站在更遠的地方,臉上呈現著悲憫蒼生的慈藹微笑,擺了擺手,說“回去吧!”
    林天鴻問“前輩您要去往何處?以後怎麽才能見您呢?”
    白英說“何處是隨處,隨處皆可處!見也罷,不見也罷,一切隨緣就好!老夫去也!”他的身影仿佛駕馭著清風一樣,飄忽遠去,很快不見了,樹林中似乎回響起宏大而又渺茫的聲音······不傍舟車不依馬,身隨清風走天涯······
    ··············
    在汶上縣城南門外,林天鴻和沈如月第一次認真看完了緝捕林青塵的告示。巨幅告示上分條公布林青塵罪狀,文字間帶有強烈的憤慨和痛恨氣息;那副畫像逼真的惟妙惟肖,甚至把林青塵眉宇眼神間的聰慧和桀驁也隱隱呈現了出來。想想小時候的林青塵,想想林青塵後來的所作所為,想想林青塵現在的處境和將要麵臨的遭遇,林天鴻的心情無比複雜且沉重。
    沈如月催促著林天鴻進了城門,指著不遠處的人群說“你看那邊好熱鬧哦!咱們也去看看吧。”
    林天鴻現在的心情對任何熱鬧都提不起興趣,更何況那熱鬧隻是敲打著快板的說唱小調。既然沈如月想要去看,他也就點點頭,一齊走了過去。但聽到說書先生一開場的話“當哩個當······咱們今天不說梁山好漢武二郎,咱們今天要說的是治水仙人白大王······”他立刻來了興致“噢!在說白老前輩呢,走,快過去聽聽。”他拉著沈如月的手擠向人群。
    在好奇聽眾的一再催促聲中,說書先生好像是在故意賣關子拖延時間,神采飛揚地把竹板打的劈裏啪啦、鏗鏗鏘鏘,節拍非常分明,聲音非常響亮。看著吊足了觀眾的興頭,說書先生喝了一大口黃褐色的劣質濃茶,咳嗽了一聲,扯開嗓門用地地道道的方言說唱了起來“咱家今天說的白大王,那可真是不一般!他胸羅萬象知地脈,心有千秋斷水紋;他跺地地出水、點石石成泉;他排兵布陣織水網,四湖用來作水櫃;他設造閘門分水壩,逆水向那高處流······”在又一陣緊湊密集的竹板聲中,他趁機喝了口茶潤潤嗓子,嘴唇抿了抿,吐飛一塊大片的茶葉,繼續說唱“白大王的手段真是高!白大王的手段真是強!他匯集百泉湧流水,施展法術四六分,六分北上朝天子,四分南下運皇糧。運河水勢空前盛,得保千年可通航;接天帆影無窮盡,大船小船誌氣揚;萬歲得以穩坐臥龍堂,百姓也可樂業守家幫;立下萬世不朽功,擇帽選官他不應;天鑒世間功與過,白大王他未埋沒;玉皇大帝一聲召,淩霄寶殿備好座;白大王他到了天宮是貴客,受到的禮遇沒的說;嫦娥捧盤獻蟠桃,王母執盞敬瓊漿······”
    說書先生把詐死脫身的白英演繹成了民間喜聞樂道的神話,雖然誇張的嚴重偏離事實,但對於對白英有著山高海深般敬仰的林天鴻和沈如月來說,這結局太好了,這是所聽過的最好的說唱快板了。
    隨著說書先生的最後總結“大夥兒知道玉皇大帝封了白大王什麽仙位嗎?要讓白大王頂替太上老君呢!”所有觀眾拍手喝彩,大笑了起來,紛紛自解腰包,各自探囊取物,慷慨地投下了捧場的賞錢。林天鴻和沈如月在運河施工期間是有薪水的,數量還挺可觀,成了最為闊綽慷慨的捧場觀眾。
    林天鴻和沈如月並肩走在熙攘的南門大街上,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了人喊馬嘶聲,回頭看到一匹雄健的駿馬奔了過來。馬背上趴伏著一個人,好像疲憊已極,也好像是受了重傷,對馬的控製已經力不從心。幸好這是官府的馬,經過嚴格的調訓,在快速奔行的情況下還有躲閃行人的意識。之所以還沒有發生撞人事件,最大的原因還是慌張的行人迅速地躲閃奔來的馬。
    前麵街上的行人更多,有很多擺攤的商販和玩耍的孩子。即便是官府的馬,也不能任由它這樣跑下去了,更何況馬背上人的情況還很不好。林天鴻提醒行人讓開,對著跑來的馬迎了上去。兩相接近之時,他微一側身,右手迅速抓住韁繩,左掌橫檔在馬脖子上。兩手同時用力之下,高頭大馬一聲長嘶,人立而起,把背上的捕快給掀了下來。
    林天鴻搶身接住了這個滿臉血汙的捕快,看到他竟然是四大捕快中的李達,不禁吃了一驚,問道“李捕頭,你這是怎麽了?”
    神情萎頓的李達看著林天鴻的臉,眼睛裏現出了驚喜的光彩,說“快······孫口碼頭······林青塵出現了,或許······隻有你才能製得住他了,快去!”
    在這種情況下突然知道了林青塵的行蹤,林天鴻立刻緊張起來,恨不得馬上趕到孫口。對圍觀的百姓交代了一聲“麻煩諸位送李大人到縣衙!”和沈如月施展開輕功飛奔而去。
    離孫口碼頭越近,林天鴻心裏越緊張了。他心裏非常的糾結,見到林青塵,首先要出手阻止他行凶殺人,然後呢?他是朝廷重點緝捕的要犯,是江湖追殺的流寇,被捉到必無生路,我該怎麽辦呢?唉!總得先去見到他!
    在距離孫口碼頭還有二三裏遠的河堤上,林天鴻看到了李達所說的案發現場。草叢被踐踏的雜亂狼藉,遍布著零零星星血跡,河堤上多棵垂柳的樹幹被刀劍砍出了很多傷痕,地上散布著許多枝條樹葉。躺著的十幾具屍體,有縣衙捕快,也有漕幫幫眾;還有很多傷者,彼此互相幫忙處理著傷口,嘴巴裏參差飛出呼痛聲和咒罵聲。
    沒等林天鴻和沈如月問什麽話,就有人指著河對岸說“早過河了,快去追吧。”
    林天鴻一句話也沒說,牽著沈如月的手,飛身躍上了河裏的一條小船,扯斷了牽連著木樁的麻繩,用竹篙猛地在岸上一撐,小船就劈開水路快速向河心竄去。在距離對岸還有近三丈遠的時候,林天鴻和沈如月聯袂而起,像一對比翼雙飛的大鳥一樣,迅疾流暢地滑翔撲向對岸。
    落地時,兩個人默契地同時蹬地又再躍起,身形毫無停頓地登上了運河大堤。直直向西飛奔而去。跑出十幾裏路,眼尖心細的沈如月發現了草叢中的一截斷劍,停下經過觀察,估計目標方向轉向了正南。向南追出了七八裏遠,才確信方向無誤,地上雜亂的腳印和斑駁的血跡證明這裏的確發生過激烈的打鬥拚殺。順著痕跡,他們繼續再向南追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