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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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許嘉樂,”文珂輕聲說:“人的一生,要做太多次的選擇,沒人能保證自己永遠都是對的。可是最起碼每一個選擇在當下,都不可能是為了故意犯錯而去選的。你在22歲時以為你找到了最喜歡的人,因此組建了自己想要的家庭,還和靳楚有了你們的小寶貝。後來離婚,也是靳楚先提出來覺得沒感情了,這說明他也在渴望更強烈的愛情啊。那你們感情破裂不是太正常了嗎,而且到了現在,你難道會後悔有了南逸嗎?”
“怎麽可能,我永遠不會後悔有了南逸。”
許嘉樂猛地抬起頭:“南逸是我的生命中的天使。”
“那不就好了。所以是愧疚嗎?因為和靳楚的感情,始終沒有到達那個臨界點,但卻突然之間和付小羽產生了這樣的愛情,所以覺得對不起南逸?”
“……是的。”許嘉樂啞聲說:“是我從一開始,就沒能給他一個完美的家庭。”
“許嘉樂,可你自己也說了,誰也不能未卜先知。”文珂微微加重了聲音:“誰能站在30歲的年紀,回望20歲時的自己,覺得一路走來每一步都正確?你真的覺得你能有那麽厲害嗎?”
他遲疑了片刻,才繼續道:“許嘉樂,說到底,我有時候不知道你是自負還是自卑。我隻是覺得,你做的很多選擇,其實都不叫你自己的選擇。”
許嘉樂沒太明白這句話,但也沒有馬上問出口。
“從初中到結婚,你找的omega,全部都是那一個類型。你真的是在主動地尋找你喜歡的人嗎?還是你隻是被動地選擇‘完全不像慕容靜雅’的omega?”
“你內疚自己從一開始就沒有給南逸一個完美的家庭,但完美的家庭到底是什麽樣的?你好像隻是知道,無論如何不要組建一個像慕容和許朗那樣的家庭就對了。從自己所痛恨的負麵信息中,反推出一個看起來合理的公式,其實從一開始,這就不可行吧。”
許嘉樂怔怔地看著文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番話,大概是他們相識以來,文珂對他說過的最尖銳也最不留情麵的話,就像是一記一記的重錘,把他錘得暈頭轉向。
是的,他一直以來追求的理想婚姻、家庭,是靠著自己反推和假想推導出來的海市蜃樓。
其實從付小羽追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隱約明白了自己之前的可笑和荒誕。
文珂說到這裏是真的生氣了,一雙平時總是含著笑意的眼睛,帶著一絲憤怒地凝視著許嘉樂。
他個性溫和,可是在這一刻卻好像沒辦法成為一個很好的開導者,也不能像之前許嘉樂對他那樣冷靜耐心。
“許嘉樂,之前的婚姻,誰也拯救不了了,可是這一次呢?”
“這是你唯一一次沒有通過公式,而是自己憑感覺沸騰到臨界點的愛情。這種感情是多麽珍貴你不知道嗎?你就這麽幹脆地放棄他了?甚至之前都不和他商量一下?”
“我知道的。”
“文珂,我知道付小羽有多珍貴。”
許嘉樂搖了搖頭。
他甚至說不出是那份感情珍貴,而隻能虛弱地說“是付小羽珍貴”。
“是我的問題,你說得都對。不和他商量,也是我的錯。我帶著這麽多沒收拾好的爛攤子,還有破破爛爛的心情,太多的愧疚和自責,好像越想要對人生負責,越是誰也對不起。文珂,我也想現在是不一樣的結局,可我陷在泥沼裏,無論怎麽掙紮都爬不出來了,我不想讓付小羽陪著我,濺得一身泥,然後還要一點點地對我失望,我沒辦法承受這個過程。我給不了他那種……可以閃閃發光的,讓他永遠覺得珍重和無價的愛了。如果我給不了,我不該再站在他身邊。”
許嘉樂恍惚地想起來為什麽這幾個詞那麽熟悉。
“幾天前的那一次……是我會永遠珍重地、放在心裏的那種無價。”
他直到現在,還記得那個omega說這句話時,陽光灑在他睫毛上的模樣,金燦燦的、毛茸茸的美麗睫毛。
許嘉樂坐在那裏,這是他第一次完整地把自己的心情說出來。
他的雙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怔怔得出了神。
那個規矩又拘謹的姿勢,就像是一個被關在房間裏審問的囚徒在想念著自由。
文珂聽到那番話,終於長長地歎了口氣,那一瞬間,憤怒褪去之後,強烈的無力感湧上了心頭。
許嘉樂被困住了,被困在了他自己打造的牢房裏。
“許嘉樂,有時候我真的懷疑,你是不是打心眼裏就不愛自己?”
他喃喃地說:“因為不愛自己,你才能把一件本來可以解決的事情處理成現在這個樣子。婚姻也好、南逸也好、和付小羽的感情也好,你好像隻是執著於埋頭建築那個想象中的完美關係。他們之間的問題,本來也不是無解的,可是你對自己,好像隻有責怪、愧疚,出現問題就把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然後再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壓垮,甚至連對著付小羽求救的勇氣都沒有。”
“許嘉樂,隻有根本不愛自己的人,才沒有追求幸福的勇氣,才會覺得對心愛的人求救,是在往他身上濺泥點子。”
許嘉樂忽然垂下了頭,他呼吸的時候,刻意放得很輕,可是聲音卻還是微微發出了一聲氣音。
他是不是打心眼裏,不愛自己。
因為知道答案,所以,才傷心得說不出話來。
文珂最終沒有再追問下去,這大概是出於不忍心。
手機忽然響了一下,他其實不用看也知道是韓江闕在催他了。
他的無力感已經變成了心痛。
他看著許嘉樂坐在那兒,隻覺得許嘉樂口中那個形容詞還挺貼切,破破爛爛。
這個alpha本人現在就像是一口“破破爛爛”的麻袋,他好像也沒辦法憑一己之力,就能把這樣的許嘉樂拎起來。
無論如何,他還是能理解許嘉樂的。
因為他也曾經這樣過。
連自己也沒法愛自己的時候,那是一個人一生之中,最虛弱和無能為力的階段。
而究竟要多久才能重拾勇氣,似乎是一個永恒的謎。
隻是有時候,緣分未必會一直等待下去,如果因此就這樣失之交臂了,那真的是一生的遺憾。
文珂隻能低聲問:“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我……就想讓他,快點好起來,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開心起來。”
許嘉樂開口時有些惶恐,可他顯然是真的想過這麽問題,說得很詳細:“文珂,前兩天其實我想過末段愛情的時,過幾天不是要開第一次內部股權分配會了嗎?我知道會有專門的一套程序做貢獻估值,但是無論如何,創始人的總占股是定下來的,少一個人分也好,到時候……我想把手裏的股權都交出去。”
“然後就是,過一陣子末段愛情不是要在海外進行發行了嗎?我是想,海外業務一直都是付小羽負責得最多,後續也該在海外成立一個分公司,讓他完全接手。到時候,如果注資方麵有問題,我都是可以……”
文珂忽然打斷了他:“很多事情我和你考慮得其實差不多,後續海外開公司,當然要讓付小羽占股51%以上。即使包括目前國內lite的創始人股權分配,韓江闕不參與工作,也已經確定要退出了,多出來的除了留給cto和cfo的部分,其他都應該是付小羽的。但是你的部分,我覺得不是你怎麽想的問題,是付小羽願不願意接受的問題。”
“許嘉樂,股權的事,你開會的時候直接和他溝通吧。”
文珂的電話又響了,他低頭看了一眼,站起了身之後才冷靜卻又異常直接地說:“你其實知道付小羽是多麽有界限感的人。所以分手就意味著,你和他已經是陌生人了,無論你再有多麽想關心他、愛護他,你做的一切都是多餘的。所以許嘉樂,你真的有想清楚這個問題嗎?”
許嘉樂也站了起來,可是聽到文珂這番話的時候,他忽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是的,一切都是如此的蹩腳。
因為王小山一句“他不好”,他忍不住唐突地給唐寧發信息請求他們陪伴付小羽;
因為想要付小羽可以做自己的老板,所以想著股權轉讓、想著海外注資。
可是文珂是對的。
他不是付小羽的alpha,沒有了那個位置,沒有了在一起的前提。
他做的一切都是多餘的,他再也沒有資格關心付小羽了。
想到這裏,那甚至已經不是痛,就隻是心裏,徹底空了。
……
許嘉樂再一次見到付小羽,就是股權分配內部會的那天下午。
雖然他提過盡量不出現在付小羽麵前,可是這個會是不可能不出席的。
他的失眠還是很嚴重,出門前努力地把自己收拾了一遍,起碼收拾到能見人的水平,然後才開車去了雙子星大廈。
lite現在規模擴大得太快了,直接包下了789三層樓的辦公位,無論如何,共享辦公的理念大概已經不適合未來的lite,所以聽說付小羽已經安排人去物色專門的辦公大樓了。
大會議室在9樓,許嘉樂上電梯的時候,胡夏正好也鑽了進來,大聲喊道:“許哥!你這好幾天都幹嘛去了!”
“有點事在忙。”
“沒出什麽事吧?你這看起來臉色好差啊。”
“沒事,就是家裏來人了。”
“哦哦。”胡夏仍然在關切地上下打量著許嘉樂,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問道:“許哥你今天沒戴那個一克拉的大耳釘啊?”
“……”許嘉樂握緊了手裏的咖啡杯,頓了一秒才含糊地說:“嗯沒戴。”
文珂和韓江闕都已經到了,在9樓的公共區域喝著熱茶。
韓江闕看到許嘉樂直接默不作聲地背轉了身子,鮮明地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文珂也隻是很含蓄地對他使了個眼神,說了一句:“小羽在和人談事情,馬上來。”
許嘉樂轉頭看了一眼付小羽辦公室緊閉的門,默默地點了點頭。
陸陸續續的,法務負責人和即將被任命為cto的王靜臨也來了,大夥隨意寒暄了幾句,又等了大概三四分鍾,付小羽辦公室的門才被推開了。
許嘉樂猛地轉過頭去,是付小羽走了出來。
這個omega瘦了很多,可是神態上,似乎恢複了往常的樣子。
他把頭發剪短了一點,所以看起來比之前還要幹練利落。
依舊是淩厲的眉宇,噴著冷淡味道的香水,身上穿著一件薄荷綠色的絲綢襯衫,搭配著低調一點的銀色袖扣,纖細的手腕上仍然戴著那塊老牌的勞力士。
他還是那麽好看,因為仍然像以前那樣用心打理自己,所以更好看。
許嘉樂在心中迫切地告訴自己要轉開頭,簡單的一個動作,在這一刻卻是那麽的難,他近乎貪婪地企圖在有限的一兩秒之間,將付小羽身上的每一個細節都看得清楚。
但付小羽走過來時卻沒有看他,而是直接和韓江闕文珂打了聲招呼,當先往大會議室走去。
許嘉樂跟在一行人的最後麵,因此落座時也離文珂和付小羽最遠,倒是王小山坐在了他的身邊,簡單地和他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許總。”
這一次的股權分配討論會是早就定下來的。
主要還是因為之前文珂創業剛起步的時候,一切都分配得太粗糙了。
以末段愛情的發展,後續lite會有更多大額的投資進來,必須要進行更完善的分配。
關於投資人和資深員工分紅的股權占比池子倒是已經劃好了,因此剩下的,其實就是整個創始合夥人內部必須要把手裏的股權重新按照貢獻劃分清楚。
這是個繁瑣且精密的事情,不僅涉及到最初的出資,還有後續的各方麵貢獻評估。
韓江闕是早就不參與工作了,所以他退出股權分配倒是都沒什麽異議,新加進來的是cto王靜臨,後續cfo入職也會持有部分股權。
這兩個人持有的部分都極少,真正的創始合夥人大頭,其實全在付小羽和文珂手上。
等到了許嘉樂的部分的時候,他才剛提出自己想要退出參與股權分配的想法,就直接被付小羽駁回了。
“末段愛情的心理測試模塊算是產品的核心競爭力,這一整塊架構不都是你帶進來的嗎?更何況後續需要m大配合我們的地方也還有不少。”
付小羽握著一隻派克鋼筆看了過來。
這是許嘉樂今天第一次,得到了被這個omega那雙圓圓的貓眼凝視的機會。
“我……”許嘉樂感覺嘴巴有些幹,喝了一口咖啡才輕聲說:“即使不做股東,我也還是可以作為顧問,幫助末段愛情和m大進行持續合作的。”
“問題是,為什麽?”
付小羽放下了手裏的鋼筆:“不談別的,隻談貢獻分配,你該持有股權的。許嘉樂——”
他頓了一下,淡淡地說:“公事公辦吧。”
付小羽說完這四個字,似乎已經篤定了許嘉樂的反應,不再看過來。
就像文珂說得那樣,許嘉樂最終沒能成功退出,但是他最後還是堅持著隻拿了0.5%的最終股權,比王靜臨他們都要少。
其他的倒是和之前預料得差不多,創始人和最初的出資人文珂當然是第一大股東,作為合夥人的付小羽是第二大股東,份額上基本和文珂相差也不大了,而在職務上,他作為ceo,已經是執行層麵的絕對一把手。
一切議程大致定下來之後,細節部分就不再需要股東們參與。
散會之後,文珂把王靜臨、韓江闕、許嘉樂還有付小羽幾個人拉到一邊,說了個另外的事:“大概下個月,我和韓江闕準備在普吉島舉辦婚禮。”
“這麽快?”許嘉樂愣了一下。
不過仔細一想,也沒那麽突然,他們倆孩子都有了,隻差補個婚禮,之前是為了等韓江闕複健,但現在看前幾天韓江闕揍他那樣子,估計再一個月肯定沒問題了。
“嗯,我和韓江闕想了,這個婚禮估計之後韓家人還要在國內辦一次。那這一次去外麵辦的話話就想隨意一點,正好末段愛情現在也勢頭特別好,也想犒勞一下老員工。我們就想,邀請比較親近的朋友、再加上末段愛情的元老員工們一塊包機過去,訂個海邊的大酒店,就當是一起玩幾天,再在海邊辦個儀式,大家都別有什麽負擔。我們這邊已經在籌備了,今天就是和提前和大家說一聲哈。”
“好……”許嘉樂看著文珂,那一瞬間,心裏真的是百感交集,既為好友感到欣慰,又感到有種隱隱的落寞:“好,這樣安排挺好的。文珂,恭喜你們,修成正果了。”
韓江闕並不理他,可是聽到他說到“修成正果”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輕輕牽住了文珂的手。
付小羽也站在一邊,很輕地說了一聲:“恭喜,我……我真為你們高興。”
這句話,他說得很慢、很認真。
“付總——”
就在這時,後麵忽然有人喊了一聲。
許嘉樂一回頭,驚訝地看到竟然是溫淮軒站在他們背後。
這個alpha穿得精精神神的,手上還是那塊百達翡麗,正微笑著看向付小羽:“我剛上來,你這邊開完會了嗎?文總,今天你也在啊。”
“溫先生。”文珂也因為末段愛情和liam酒店的業務合作認識了溫淮軒,這幾天還見過一次麵,點了點頭說:“你今天來是?”
“哦哦,我和付先生繼續談下那塊業務,順便就約了一起吃個晚餐。”溫淮軒笑了一下回答道。
“嗯。剛開完,走吧。”
付小羽回頭又和大家打了聲招呼,就這樣和溫淮軒一起坐電梯下去了。
文珂本來想和許嘉樂多說幾句話,但是被韓江闕拉走和王靜臨談事情去了,一時之間許嘉樂呆呆地站在那兒,身邊就隻剩下了個還在整理文件的王小山。
“溫……他最近總來嗎?”
許嘉樂一時沒收住,竟然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來了一兩次,和付總業務往來多唄。”王小山一邊打字一邊說:“q4付總想在越南開分公司,溫先生家裏也正要在那開酒店,下星期可能湊巧還都會去越南出差,所以能聊的東西也多。”
“哦,好,謝謝。”
許嘉樂沒頭沒腦地道了句謝,王小山還很莫名其妙地抬頭看了一眼他。
許嘉樂一個人走到電梯間,他有點失魂落魄,以至於電梯門一開,他都忘了要讓裏麵的人先出來,就愣愣地往裏衝。
結果正好和從電梯裏出來的付小羽迎麵撞在了一起。
“啪”的一聲,付小羽手裏的手機掉在了地上。
或許因為距離太近,香水也阻隔不了信息素的味道,大岩桐的香味和薄荷的冷香簡直也像是他們的身體一樣撞在了一起。
付小羽下一秒才飛快地往後退了一步。
“對不起。”
許嘉樂這才反應過來,可是他剛一彎腰,付小羽也在同時彎腰——
他們竟然在同一時間彎腰撿手機。
觸碰到付小羽的手指那一刻,許嘉樂感覺指尖簡直仿佛有靜電一樣,渾身上下都悸動了一秒。
兩個人即便沒有對視,卻都感覺呼吸停頓了片刻。
隻是那一秒鍾的接觸。
也隻有那一秒鍾的接觸。
安靜的電梯裏,許嘉樂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跳動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麽會那麽緊張,就像是那倉惶的一秒鍾,是他從哪裏偷來的。
手機最終是許嘉樂撿了起來,然後默默地遞給了站起身的付小羽。
“我忘了份文件,上來拿一下。”
付小羽接過手機,沒再看許嘉樂,隻是匆匆交代了一句之後,就徑直往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他確實是忘了一份文件,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裏打開抽屜找完了文件,卻赫然又看到了塞在抽屜最裏麵的那個藍絲絨的小盒子。
幾天前,韓江闕恨恨地告訴他自己從許嘉樂手裏把鑽石耳釘要了回來,然後把這個小盒子還給了他。
雖然覺得完全沒有必要,可是那個時候,他還是輕輕拍了一下韓江闕的胳膊,說了聲謝謝。
而現在,付小羽站在隻有他一個人的辦公室,在收回來之後第一次把那個盒子打了開來。
鑽石耳釘在燈光底下熠熠生輝,而他默默看了幾秒,才把盒子關好,重新塞到了抽屜的最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