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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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五章)
    許嘉樂覺得自己得緩緩。
    昨晚,他又有點失眠了。
    做完甘特圖之後抱了半天夏安,結果折騰到三點多還沒睡著。
    早上迷迷糊糊起來刮胡子的時候,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又想到了昨天晚上在車子裏,穿著睡衣的付小羽,湊過來聞他脖子的那一幕。
    他的手激靈了一下——
    感覺後頸的皮膚又有點發熱,熱乎勁一路往下,感覺渾身都不對勁了。
    這他媽一大早的,沒完沒了了。
    因為異常尷尬的分手,性這個開關,即使隻是念頭,都不敢輕易地開啟。
    哪怕他已經徹底地推翻了那個愚蠢的決定,在沒徹底解決問題並獲得omega的原諒之前,隻是想象兩個人之間的親昵,都好像是不應該、不恰當的。
    可他當然想付小羽,怎麽可能不想呢。
    抱著夏安的時候,躺在床上偷偷翻兩個人以前那唯一一張合照的時候。
    看到穿著白毛衣的付小羽,心裏都會砰砰亂跳,可是再往下,卻不得不刹住。
    可他這麽謹慎地、克製地把控著的開關——
    昨晚的付小羽卻幾乎是直接在開關上麵直接用亂腳打拍子了。
    最可氣的是,那個征服者都征服得漫不經心,被征服的他卻陷入了混亂的境地,一會沉迷一會清醒,一邊反省又一邊忍不住一遍遍回味,那是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的體驗。
    他的開關壞了,他的思想出了問題。
    ……
    許嘉樂把剃須刀扔到一邊,匆匆用冷水洗了幾把臉,然後有些鬱悶地想,真的要緩緩。
    到底為什麽要緩,具體怎麽緩,許嘉樂暫時還沒有仔細想好。
    倒是出門前,又先給付小羽發了條信息:哪裏不舒服就告訴我。
    這條信息許嘉樂覺得還行。
    是的,雖然還是主動關心,但是又仿佛有一點主動權的樣子,畢竟下一次對話的話題和範疇被圈死了。
    所以也就沒像往常一樣,連著發好幾條信息給付小羽更新自己的動態。
    他今天也確實挺忙的,上午先開車去君雅接南逸。
    阿蒙家那個長得很可愛的阿若小朋友今天過生日,南逸喜歡阿若,早早就準備了生日禮物,今天還會在阿蒙家玩一天。
    許嘉樂也想著馬上就要去泰國了,他這兩天又有零零散散一大堆事要忙,所以正好今天送南逸去阿蒙家裏玩,早上抽時間請兄弟們吃頓飯聚一聚,也當是給阿若慶生,於是提前訂了一家大酒店裏的自助餐廳。
    靳楚也一同來了。
    自從兩個人上次在醫院談得不歡而散之後,他和許嘉樂之間的聯絡就不多。
    靳楚和阿蒙和寧子幾個比較熟悉的打過招呼之後,便坐在座位上,遠遠地看著許嘉樂在外麵天台的草坪上帶著阿若、南逸還有幾個小朋友一起玩無人機。
    和煦的陽光灑下來,看著暖洋洋的感覺。
    那個alpha天生地討小朋友們的喜歡,像是個大號的孩子王,小朋友們包圍著他疲蹦蹦跳跳,連眼睛裏都放著光。
    靳楚就坐在那兒,一邊吃飯一邊看得出神。
    他吃得很慢,或許是因為整個餐廳裏的人雖然很多,可是其實沒有許嘉樂作為連接,他和他們並不熟悉,如果不吃飯,他便會顯得無所事事、格格不入。
    “怎麽突然下雨了。”
    不知是誰笑著喊了一聲:“許哥,快回來。”
    這雨下得突然,明明外麵還是陽光燦爛,可是雨滴卻劈裏啪啦地就往下砸。
    許嘉樂帶著一大群小朋友跑了回來,他鏡片上和臉上都是雨珠,但是臉上卻仍然帶著笑意。
    “擦一下吧。”靳楚遞了塊熱毛巾過去。
    “謝謝。”許嘉樂把眼鏡摘了下來,狹長的眼睛望了他一眼,隨即不以為意地接了過來。但卻沒管自己,而是先蹲下來給南逸和阿若挨個仔細地擦拭著臉上的水珠。
    擦完之後,許嘉樂直接把毛巾放在了一邊。
    他站起身,牽著南逸的手指向了外麵:“快看,太陽雨!”
    “哇!”南逸被吸引了注意力,跑出去趴在玻璃門前,看了一會就迫不及待地回過頭喊:“aiden!你看,好漂亮!”
    靳楚忙匆匆地對著南逸微笑了一下,輕聲說:“是啊。”
    秋日裏的太陽雨,將整個世界鍍上一層濕淋淋的金光,壯麗而又輝煌。
    他一看,就看了許久。
    吃完飯之後,阿蒙就叫了車把幾個小朋友一起帶回了自己家裏繼續玩,而剩下的大人們又閑聊了一會,也就各自散了。
    “我叫了司機,他現在就過來接你回君雅。”許嘉樂把最後幾個兄弟送走之後,回到桌邊看了下手表,低聲說:“我下午還有點事。”
    “好的。”靳楚應了一聲,才又抬起頭,聲音很輕地開口:“嘉樂,這裏太悶了,出去等吧。我也有些話和你說。”
    “嗯。”
    許嘉樂點了點頭,也沒多說什麽,和靳楚一起下電梯到了酒店大廳。
    外麵明明還在下雨,可靳楚卻執意要去外麵等。
    他隻能從前台要了兩柄雨傘,走出去時也遞給了靳楚一柄。
    這個動作那麽日常,卻也那麽陌生。
    以至於靳楚把雨傘接過來的時候,顯然是愣了一下,甚至直到許嘉樂已經撐傘走出去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慌忙撐起傘追了出去。
    “嘉樂,文珂的婚禮——”
    雨珠砸在傘麵上,靳楚不得不抬高了一點聲音。
    “嗯?”
    “我想了下,機票和行程都訂好了,就不取消了吧,而且南逸都知道開學前要去海邊參加文珂的婚禮了,突然變卦也不好。”
    “……好。”
    許嘉樂點點頭,也沒說什麽。
    文珂給他發婚禮邀請函的時候,是他和付小羽分手的期間,靳楚和南逸又都在b市,因此理所當然地會帶上靳楚和南逸。
    南逸之前哮喘,多請了兩周的假休養,但也馬上要上學了。
    所以之前的行程安排是一起在泰國玩幾天、參加完婚禮,靳楚和南逸就直接從泰國飛美國。
    而許嘉樂還有些零散的事要處理,所以婚禮結束後會先和文珂和韓江闕一起回國,然後過幾天再飛美國。
    但是事情變化的速度實在要比任何計劃都要快,別說外人了,就連許嘉樂自己也沒想到。
    靳楚前天在醫院和他談的時候,情緒激動之下倒是說了不想去泰國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又變了主意了。
    許嘉樂想了想,也沒問靳楚的理由。
    這樣也行,機票什麽的也都不用改簽。
    雖然靳楚和文珂倒算不上多熟,但是南逸卻很喜歡文珂叔叔,所以許嘉樂當然也希望能讓南逸參加文珂的婚禮。
    “你的那位……”
    靳楚卻忍不住又開口了:“那位付先生也會去的,對吧?你們……重新在一起了嗎?”
    “會。”許嘉樂頓了頓:“我還在追他。”
    許嘉樂說這句話的時候,忽然抬起頭看向了天空。
    “等下——”
    他望著雲霞旁隱隱浮現出來的彩虹,有那麽一秒鍾,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匆匆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
    他拍照的時候神情專注得……讓靳楚忽然鼻子一酸。
    靳楚隻能低下頭,看著腳邊的小水窪。
    陽光照射下來,波光粼粼的,雨滴打下來,卻仍像是驚擾了那個小水窪。
    “嘉樂,”靳楚喃喃地說:“我們真的已經……徹底完了,對吧。”
    許嘉樂撐著傘轉過頭,那一瞬間,他的神情從錯愕又變成了欲言又止。
    靳楚當然知道,自己說了一句完全過期了的話。
    可那卻也是最近不斷地盤旋在他腦海裏的話。
    真的很奇怪,他提離婚的時候,對“徹底完了”這件事完全沒有概念;甚至直到許嘉樂在酒店裏對他說已經愛上了別人的時候,他即使在那一刻覺得當頭棒喝,卻仍然感覺一切都像幻覺;
    真實感的來襲,反而是在南逸哮喘之後,一天比一天更要嚴重。
    就在今天,他終於明白了那真實感的來源——
    許嘉樂陪著南逸他們玩耍的畫麵明明那麽熟悉,卻又被陽光罩著,裹著一層濾鏡,像是電影裏的故事。
    他與這個alpha所共同擁有的,不再是此刻的生活,而是曾經的記憶。
    許嘉樂現在的生活,在別處。
    他的生活,在他舉起手機拍下彩虹那一刻,在他望著彩虹時,心裏想的那個人身上。
    他們真的徹底完了。
    “嘉樂,我很害怕。提出離婚,是不是真的是我做錯了,我……”
    靳楚沒有再往前走,他的手緊緊地攥著雨傘。
    “其實我們結婚這麽多年,我知道,一直是你在保護著、包容著我,這一路走來,是你在為我撐著傘,在你身邊,我從來沒有淋過雨。可是……”
    在滴滴答答的雨聲之中,靳楚的聲音也微微顫抖了。
    “從今以後,你再也不會這樣對我了。你的所有保護,都會給那位付先生了,對吧。”
    今天他問的每一個問題,好像本來就有了答案。因此每一句問句後麵,都跟著“對吧”兩個字。
    頭頂明明是一片燦爛的太陽雨,靳楚卻覺得那麽害怕,像是站在黑暗中的狂風暴雨。
    他其實從不知道,人生原來如此陡峭危險。
    他站在傘下站了那麽多年,因為溫暖和安逸而感到厭倦,因此才試探著向外邁了一步。
    明明隻是走錯了一步,隻是一步。
    可再一回頭,傘下就已經沒有了他的容身之處。
    許嘉樂看著靳楚看了許久,有時候他會覺得很怪異,這個omega其實也已經快30歲了。
    他甚至不得不深吸一口氣,才回答道:“是的,從今以後,全部的保護、愛,都是付小羽的。”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忽然明白了那種怪異的由來——
    靳楚並沒有提到愛,那個字,是他自己本能地加進去的。
    他歎了口氣:“靳楚,這麽多年我一直撐著這把傘,其實偶爾也會累,可是卻還是始終不肯放下,因為我心裏不敢想,如果我撐不下去了,如果我不去擋著這些風雨,那我們之間會變成什麽樣。離婚的時候,你說你感覺不到愛意了,其實聽到那句話的時候,我的心裏其實空落落的。愛情,真的會讓人這麽累嗎?”
    他這句話說得很慢,似乎是想起了那些過去,聲音有些低沉。
    “直到和付小羽在一起之後,我才明白了一個道理。愛情,是隻能存在於兩個成年人的感情。因此,誰來撐傘,甚至都不該是一個問題——”
    許嘉樂的目光像是看著靳楚,卻又像是透過靳楚,看向了遠方的雲層。
    他當然會想起那個雨天。
    盛夏天裏,他把斷電的特斯拉扔在路邊,然後和付小羽在夜裏奔向彼此,在傾盆大雨之中發瘋般地接吻。
    人的一生之中,能有那麽強烈的愛情降臨,本就是一種罕見的幸運。
    他也是直到現在才明白——
    “因為真的遇到了相愛的人,其實就不會再怕雨。”
    他輕聲說:“靳楚,你還記不記得,當初你提出離婚的時候,究竟是想換一把傘,還是想真的淋一場雨?”
    “我……”靳楚握著雨傘後退了一步,這個問題,讓他陷入了混亂之中。
    就在這個時候,那輛黑色的幻影緩緩停在了兩人的麵前。
    於叔下車,給靳楚打開了車門,就在靳楚收掉雨傘想要上車的時候——
    “當你穿過了暴風雨,你就不再是原來那個人。”
    許嘉樂的聲音很低沉。
    “什麽?”靳楚抬起頭。
    “《海邊的卡夫卡》,還記得吧。”
    “……村上春樹。”
    那是他大學時候看的書了。
    靳楚心裏茫然地想,年輕的時候,他好像的確是喜歡過這句話的,可卻為什麽越來越膽小呢。
    “靳楚,你知道真正需要我們撐傘的人是誰嗎?”
    許嘉樂忽然死死地按住了車門:“是南逸。無論我們之間如何,南逸是我們的孩子,他還小,他才是那個需要我們為他遮風擋雨的人。”
    “我不會再逃避了,這次文珂的婚禮結束之後,無論你有沒有做好準備,我都已經決定飛去美國好好地告訴他真相,我也提前找了兒童心理專家,準備應對南逸之後可能遇到的任何心理問題。但是問題是,隻有我一個人告訴他,這是不健康的——”
    “我們是離婚了,可是我們仍然可以作為他的alpha和omega爸爸分別愛他,如果我們可以一起堅定地告訴他這一點,那麽他起碼不會那麽害怕和不安。”
    許嘉樂的眼睛凝視著靳楚,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認真:“靳楚,我永遠都會感謝你生下了南逸——是你千辛萬苦地誕育了一個小生命,這是我這個alpha無論怎麽努力都做不到的事,是omega天性裏最偉大的部分。所以為了南逸,好好考慮一下,堅強一點,可以嗎?”
    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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