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愛不摧！
    第二天早上，同學在酣睡，何摧悄悄起床洗漱，打算去校園裏轉一轉。做慣了職場的螺絲釘，已經沒有懶床的習慣。大操場上有好多晨讀、晨練的學生，因為他們的點綴，清晨的校園充滿生機。昨天來的路上，臨近校址的一段路兩旁是玉米地，黑黢黢的，夜晚看上去還滿詭異。幸虧昨天陪著一隻醉貓和那個女孩兒一起回來。
    何摧沿著銀杏夾道走到“薈文樓”處，看了看時間，正想著該回去跟同學吃頓早餐，微一轉身，見一女孩從身旁走過，抱著幾本書，幾個坐墊兒。他馬上就認出她來，縱使昨天見到她時是昏黑的夜晚，在昏暗的車廂裏。
    昨晚站在校門口，邵文帥陪著他等車的時候，他笑著對邵文帥說“你女朋友很有意思。”邵文帥“嘁”了一聲，說“你是說她強悍吧？”何摧倒沒不認可“強悍”這個詞。邵文帥說“她不是我女朋友，我們是老鄉。她是你家何韌的校友，高考當年她們係在咱們省招三個，她是最高分進來的。”
    她眼睛從何摧這裏飄過去，卻並沒有和他招呼。何摧猶豫了一下，她是沒看見呢？還是沒認出來呢？還是裝作不認識呢？總之已經相遇了，何摧主動打了個招呼“嗨，又見麵了。”
    葉書冉嚇一跳，猛地抬頭看了和她說話的人，很不確定地問“何大哥？”
    何摧點頭笑了笑，說“是。昨天晚上剛見過。這麽早就來自習？不吃早飯？”
    葉書冉馬上綻放了一個微笑，說“哦，我來占座。”
    她的笑容像這清晨的帶著清香的風，微微的。
    “什麽課這麽火，還要占座？”何摧問。
    “不是上課，是自習。不然一會兒陽光充足的教室就沒有空位了。”
    何摧想起來以前上學的時候，季湘讓他晚飯前去323占座，她說占前麵的位置，她不喜歡前麵的人來來去去影響她自習。可是他願意占最後的座位，無論做什麽都沒有人注意。
    倆人沉默頃刻，葉書冉先開口，說“我先走了，占了座之後還要去吃早飯呢。再見何大哥。”葉書冉揮了揮手。
    何摧也輕輕說了句“再見”。
    葉書冉剛走幾步，又折回來，問“你昨天住邵文帥那裏？那你一定還沒吃早飯吧？”
    “嗯？”
    “那家夥懶床，肯定來不及帶你去吃早飯。要不，你等我，我帶你去嚐嚐我們學校的早餐？”
    何摧默了一下，但是看著她頗為認真誠懇的眼睛，點了點頭，說“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何摧隨著葉書冉進了教學樓，指了指她抱的那一堆東西，說“我幫你拿？”葉書冉搖頭說“不用。”倆人的腳步聲深深淺淺在走廊裏回蕩。偶爾邁進從窗口灑落的晨曦裏，給沉默著中的兩個人鑲上淡淡的光暈。
    “我和何韌高一是一個班的。後來分文理科，我學了文科。”葉書冉緩緩地開口說自己與何韌的淵源。這是她唯一能夠找到的可以說的話題。因為，昨天回到寢室，她才想起來自己果真如邵文帥所言，對何摧有點兒不禮貌，實在是事出突然。
    上到3樓，走到323教室門前，葉書冉輕輕推門進去。這麽早已經有人在自習了，有的抬頭看了看來人，有的依舊專注於眼前的書本。有個女生還跟她招了招手，葉書冉也對她招了招手，然後把書和坐墊放到靠窗那排的中間位置，輕輕走了出來，說“走吧。”何摧點了點頭。
    下樓的時候，何摧突然停住，葉書冉奇怪地偏過頭看她，他說“我昨晚沒住邵文帥那裏，我有同學在這裏讀博士，我住他那兒了。”
    葉書冉眨了眨眼睛，一副“所以呢”的表情。
    何摧接著說“可是那個博士也沒起床，所以早飯還是要你來請。”
    葉書冉先是微張了嘴，然後撲哧一聲笑了。何摧也笑了。
    “好，其實我也不是因為邵文帥沒起床而請你吃早餐。昨天很不好意思，請你幫忙，讓你看笑話，還對你不客氣，請你吃早餐算是道歉。”
    何摧想了想，覺得自己很虧，這大概是他要吃的最為經濟的一次感恩宴。葉書冉似乎看出他的腹誹，笑著說“請你吃這麽簡單的早餐確實顯得很沒有誠意，但是我的確要感謝你並向你道歉，這你真的不用懷疑。”
    聰明的女孩兒。“可是要說出來麽，顯得我好小氣。”何摧也笑了。
    到了食堂，葉書冉本想先帶著何摧轉一下，讓他自選早餐，可是剛走第二個窗口她就改主意了，何摧太引人注目。
    葉書冉抬頭說“你去找地方坐吧，我買好了端過去。”
    何摧卻搖了搖頭，說“一起。難得重溫一次。”
    葉書冉想說什麽，看見他興味盎然的樣子，罷了。她也發現了好處，他們選好的早餐，隻要是何摧開口說要的，隻要窗口是女“師傅”，都會給加量。葉書冉咬著唇，忍著不讓自己笑出來。何摧看向她，揚揚眉，一副我自了然的神情。手裏端的有點兒多，倆人找了座位。何摧看著兩大盤東西，說“這些夠了。”葉書冉擺好餐盤和碗。
    何摧說“好久沒吃這麽豐盛的早餐了。謝謝你。”
    葉書冉隻是回以微笑。然後拿了一個蛋，細細地剝起來。
    何摧喝了一口粥，說“還好，不像是用剩米飯燴的。”
    葉書冉說“這個食堂是我們學校最好的食堂了，所以每一餐做得還算中規中矩。”
    她把剝好的蛋放在了何摧的餐盤裏。何摧拿著勺子的手頓了一下，抬眼看著葉書冉，她拿起了一顆蛋，又在細細地剝，自然而然的樣子。她的指纖長，潤白，指甲剪得整齊幹淨，指尖透著淡淡的粉。低眉垂目，唇角帶笑。微彎的頸，幾綹直發靜靜地搭在肩上，發絲細細軟軟。何摧咬了一口白水煮蛋，慢慢地嚼咽下去。
    倆人靜靜地吃著早餐。直到何摧的電話響起。
    是博士同學。他問何摧在哪兒，何摧告訴他和一個老鄉一起吃早餐。博士說“你一大早又勾搭上一個老鄉。你等我一會兒，我去找你。哪個食堂？”
    何摧看了一眼葉書冉，說“不用了，你按自己的習慣解決早餐吧，我一會兒直接回去，稍晚再聯絡。”何摧收了電話。
    葉書冉說“博士都有收入，不知道你同學是學什麽的。我們學院的博士有的是律師，有的幫他們老板出書，還有的代課。你可以讓你同學請你在c市吃大餐。”
    何摧問“c市有什麽特色飲食麽？”
    葉書冉盈盈而笑，說“你難倒我了，我還真不知道呢。”
    何摧未語，葉書冉又說“我對c市不熟。”她看何摧也差不多吃完了，從包裏拿出一包濕紙巾，抽出一張遞給何摧。何摧接過來，想說“謝謝”，竟然沒說出口。
    何摧和葉書冉走出食堂後，何摧問葉書冉邵文帥的寢室在哪裏，他要去看看昨天那隻醉貓。葉書冉帶他去了邵文帥宿舍樓下，然後說“我去上自習了。昨天，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何摧說“其實昨天也要謝謝你。還有今天。”
    葉書冉嫣然一笑，擺了擺手，說“再見，我去教學樓。”何摧點了點頭，目送著她消失在另一棟宿舍的拐角。他突然就不想去看邵文帥了，也許他還懶著呢？
    回去的路上，何摧又經過了“小白宮”外語學院，然後是月型小廣場對麵的“薈文樓”。他站在那裏片刻，抬腿走進去。依舊是剛才的路，隻是腳步聲不再深深淺淺的一對，樓裏麵也多了來去的身影，喁喁私語，晨曦散去。他走到323教室前，透過門窗正好看見葉書冉坐在靠窗那排，左手微握成拳支在下頜，右手捏著一隻筆，一下一下有節奏地點著旁邊翻開的筆記本。桌子的左上角放著一隻玻璃水杯，水杯裏飄著的什麽，反而把照在玻璃杯上的光漾得影影碎碎。葉書冉端起水杯，握著杯子的手似乎透明一樣，放在唇邊輕輕地啜了一口，凝視杯子片刻，然後目光緩緩望向窗外。現在，她把頭發攏成一個馬尾，露著整個的臉部輪廓。光裏，那麽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