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刹那永恒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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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愛不摧!
    “是這樣的,您耐心聽我說下去,別中途打斷我,這樣會生出不必要的誤會。我在北京有一個很好的朋友,叫方顥澤,是宇儒集團董事長方景天的兒子。現在宇儒集團下的宇儒地產正在積極爭取咱們省政府的一個項目,項目的負責人恰好就是方顥澤。我呢,也沒有讓您對宇儒地產多加關照的意思,可您能不能把方顥澤當做我的朋友,您的晚輩,撥冗見他一下?您知道我們年輕人出來混很不容易的,他在這邊幫助我很多,我也是一不小心知道他在做這個項目的。他去年年底才從國外留學回來,國內的人脈一點都沒有,但這個項目對他在宇儒地產能不能立足又關係重大。我也知道您不講私情,更知道您最煩的就是家裏人做這些拉關係的事情。可是大舅……”葉書冉能夠想象得到大舅皺著眉,等著說她“胡鬧”的樣子,她拿出殺手鐧,撒嬌說“大舅,您就見一見方顥澤好嗎?之後的事情您完全公事公辦!”
    “書冉啊,你不要那麽單純地仗義好不好?方顥澤是誰?你那麽短的時間怎麽會認識宇儒地產家的公子?我們為什麽把你藏得那麽深,那麽不願意你離開家?就是怕你被別人利用!”
    “大舅!”葉書冉拉長了聲音,說“方顥澤是何摧最好的朋友,起碼從這一點上,您不能說他對我另有所圖吧?我出來,總得有自己的圈子自己的天地,你們是把我保護得很好,我也自得其樂地過了20來年,可是現在你們讓我赤手空拳孑然一人在外麵怎麽辦?先別說他不是利用我,就是利用了,利益是互相的,我們互相利用又怎麽樣?我從來沒有求過您什麽事兒,省裏的項目現在不是還沒到公開招標的階段?見外甥女的朋友一麵,有什麽違反原則的?還有,您恐怕也要在我身上多費心了,這話等您有空了再說,我接下來大概要大把的資源,我自己會努力,可是也少不了你們給我牽線搭橋。你們把我放到這裏憑的是這個,我一無所有的時候,憑的也隻能是這個。”
    好半晌,高濱才說“書冉啊,遇到難處了,是吧?”
    葉書冉忽地眼圈一紅,鼻子一酸,眼淚就劈裏啪啦落下來。她用手背一直抹一直抹,好容易才能開口說“知道您還不幫我!”
    “你去了那麽久,工作的事情一個字都沒說過。我們有時候也說,你是太能幹還是太倔強?你開了口,我反而放心了。中午的時候你再給我打電話,說你自己的事。宇儒地產那孩子,你讓他過來找我吧。你那兒現在也是上班時間,別哭了。”
    葉書冉穩了穩自己的情緒,從隨身手包裏拿出濕紙巾認真把臉擦一遍。她早上在化妝水離用了珍珠粉,怕是這麽一哭,臉上一道道的白難看死了。
    她又接著給方顥澤打電話。顯然昨晚互留了電話,用處大得很。
    方顥澤很驚訝,他未料想葉書冉會這麽早給他打電話。
    “方顥澤,我是葉書冉。”
    方顥澤聽到葉書冉的聲音一腳踩了刹車,空曠的停車場這聲尖利的輪胎和地麵摩擦聲非常刺耳。“你這……哭了?”她講話的鼻音很重的。
    葉書冉沒回答他這個問題,說“我剛剛給我大舅打過電話了,他說作為晚輩的朋友,會見你一麵的,幸好還沒有公開招標,也不算違反原則。你最好盡快過去,萬一開始招標了,他鐵定不會見你的。”
    方顥澤高興地握了拳,在腿上捶了一下,說“葉書冉,還是昨天那話,欠你的人情我一定會還。”
    “好,現在我就想請你幫個忙。”
    “說吧。”
    “我要盡快學會寫跟開發建設有關的各種立項報告,但是我現在連圖書館都進不去,還沒有下發我的工作證。就算去北圖,我也未必能找到頭緒。你能給我一些參考資料嗎?”
    方顥澤迅速地想了想,說“給你參考資料沒問題。這樣,我今天派個人專門教你,你到我公司來,還是我派人過去?”
    “派人過來方便嗎?”
    “方便。去哪裏找你?”
    “我現在也沒有方便的辦公地點,宿舍肯定不方便。嗯……昨天晚上下車那個校門東邊有個咖啡廳,名字我不記得了,不過也隻有那麽一個咖啡廳,我去那裏等你的同事。你可以把我的電話給他。”
    “好的。不過……你沒事吧?不是哭了吧?”
    “沒有啦,昨晚受了點涼而已。”真是,幹嘛這人要這麽仔細,還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
    葉書冉結束和方顥澤的講話略鬆了一口氣。她看了下時間,先去服務社挑了些文具,直接就去了咖啡廳。
    這回她特別留意了一下咖啡廳的名字,叫“燕”,但不確定是念yān還是yàn。
    葉書冉以為自己來得夠早,沒想到咖啡廳裏已經四五個隔間都已經被占了。她問服務生還有沒有比較獨立的空間,大概她要在這裏工作很久。
    服務員問“請問您是幾個人呢?”
    葉書冉說兩個。
    服務員說樓上隻有很小的一間了,采光不太好,不過可以開小台燈。而且二樓要收10的特別費用,問她行不行?
    葉書冉上去看,覺得還可以,小雖小,但不是軟沙發和矮幾,正好方便他們做書麵資料,桌子是熱烈的大紅色,台燈的燈罩是diy的,墨綠色的一塊紗用絲帶束了起來,罩在一個鐵環上。整體的造型像一個下擺有圓撐的抹胸禮服。
    葉書冉比較滿意,說“我就坐這裏。一杯拿鐵,麻煩做個漂亮的蕨葉拉花。先上一杯檸檬水,謝謝。”
    二樓沒有別的客人,背景音樂是《寂靜山林》,她之所以聽得出來,是因為高美鳳女士在寫毛筆字的時候一直放這個音樂。媽媽曾經邊臨帖邊說“老葉啊,咱們退休之後去隱居吧。”爸說“想得美。”
    葉書冉從手包裏找了個發圈,把頭發束了個馬尾。
    她翻開自己剛剛買的軟皮本,習慣地在第一頁的最中間寫下自己的名字,在名字的後麵畫了一片葉子。就因為這樣的簽名,小學時候兩個綽號,一個是叫“書簽兒”,一個是叫“標本”,夾在書裏的葉子嘛,也隻是這兩種。方顥澤他們家倒是有很多葉子的標本。
    服務員端上來一杯檸檬水,她道了謝。漂亮的小妹放下托盤,指著一麵牆,說“到二樓的客人,如果能用自己的紙和筆手書一份徐誌摩的《寂寞人心》,就不加收10的特別費用了。您要是不會背,去那兒抄一遍也行。如果您沒有自帶的紙張和筆,我們下麵收銀台有賣,不過就比較貴了。”
    葉書冉看過去,本以為那麵牆上貼的都是客人的意見反饋,無外乎溢美之詞,沒想到是篇篇的詩。
    “謝謝,我去看一下。”她是不太讀現代詩的,所以這首《寂寞人心》更不知道。但是此時,她倒是對這首詩感興趣了。
    那麵牆上有一個小小的黑色畫框,裏麵鑲著一塊白絹,上麵是娟秀的小楷《寂寞人心》。
    “我的世界太過安靜,
    靜得可以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心房的血液慢慢流回心室,
    如此這般的輪回。
    聰明的人,喜歡猜心,
    也許猜對了別人的心,卻也失去了自己的。
    傻氣的人,喜歡給心,
    也許會被人騙,卻未必能得到別人的。
    你以為我刀槍不入,我以為你百毒不侵。”
    署名“燕”。
    “燕”這個咖啡館的名字。回頭尋找服務員,不見蹤影。葉書冉想問這個字該念yān還是yàn。
    這首詩直白得好像她認識的幾個文藝青年都寫的比這個好,不美,不朦朧。
    但是葉書冉還是被這首詩戳中了,隻為後麵那句“你以為我刀槍不入,我以為你百毒不侵。”
    畫框下麵貼滿了各式各樣的紙、各式各樣的筆寫下的這首詩。其中有一份是素色的手絹上用口紅寫的,隻有前半首。葉書冉輕輕地掀起一角,果不其然看見後麵寫著另半首。口紅的油脂已經將手絹氤氳得斑駁不堪。
    因為看得多了,葉書冉已經能把它默寫下來。寫完覺得因為有些日子沒動筆寫東西,字體顯得生硬,又重新寫了一份,走到那麵軟牆,在盒子裏拿了枚圖釘。她研究了一會兒應該貼到哪裏,忽見一張素八行信箋,上麵的鋼筆字遒勁有力,筆鋒冷峻利落。一個字一個字地讀下去,到最後的落款是“金馳”。
    會不會這麽巧,就是自己認識的那個金馳?葉書冉又地把整篇字欣賞了一遍,決定把自己這一篇就貼在旁邊。
    在書架上隨手拿了一本書,是《日下舊聞考》。舊聞考,好理解的。“日下”何解?她翻開看,還是繁體豎排的。好在開卷明義,“‘日下’就是京都,這裏專指北京。王勃《滕王閣序》‘望長安於日下’,以後就把日下比作長安,比作京都。”匆匆看了幾頁,下麵有“臣和珅”“臣劉墉”這等大清聲名煊赫之人的列名,可見這書的內容乃是欽定。
    回到桌邊,咖啡已經到了可以入口的溫度。以前是不怎麽喝咖啡的,一杯速溶足以打發自己的味蕾。咖啡的味道太直接,酸苦甘醇,分不清前味後味,餘韻永遠是酸。何摧喜歡“咖啡美人”藍山,也因此,他若是想好好地喝一杯咖啡,都不會隨便去一個地方。自己也是跟他在一起才喝咖啡的,也不過隻喜歡喝拿鐵。他說,其實拿鐵就是加了咖啡的奶。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她隻喜歡,期待每次咖啡師用一點點心思創作的咖啡藝術。
    這裏的咖啡師看來還是用心了的。闊口咖啡杯,咖啡拉花的葉子脈絡清晰,姿態自由。葉書冉把咖啡放在一邊。那一張寫的不滿意的《寂寞人心》,她折成了心形,夾進筆記本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