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臨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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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姨太聽說那些日本人竟對她家許榮譽這麽好,頓時喜上眉梢!趕緊催促著許榮譽,叫他快點去徳縣,萬萬不可錯過了這天大的好機會!
    二姨太還將許榮譽親自送出了許府大門,看著馬車跟一陣風似的離開了自己的視線,她才鬆了口氣,心裏想著:“這回總算是放心了,榮譽碰上好事了!”
    “榮譽以後隻要抱緊了日本人的大腿,那可就厲害得去了!那將來,自己會間天到大街上去顯擺,整個兒的泡桐屯子,誰還敢不服我們娘倆!”
    二姨太又想起了許榮譽說過的話,心道:“也許榮譽說得對,真要是有一天他能夠飛黃騰達了,首先沾光的肯定他這個親娘,還能有旁人!老爺肯定就會上趕著讓俺來做這許府的當家主母!那時候,自己也要一大把的丫鬟婆子伺候著!”
    想到此處,二姨太感覺自己的身子都在往天上飄,情不自禁地甩起手中的大手帕,四下裏瞅了瞅,還想唱上一段琴書來表達表達!可突然想起,自家老爺還在後院呢,自己出來的這樣早就是為去看看他呀!
    於是,二姨太便用她那尖細的嗓子,用力地咳嗽了幾聲,壓了壓她那呼呼上竄的興奮之火,轉身就要到後院去了!
    二姨太轉過身來,剛走了沒幾步,突然瞥見書房門此時正虛掩著,就滿腹狐疑地走向書房,想去看個究竟!
    還沒進書房,二姨太就聽見裏頭傳出打雷一般的鼾聲!聽這音兒,自己簡直太熟悉不過了!
    二姨太一陣驚喜,急忙走進去一看,果然,此時許本才四腳拉叉地躺在屏風後麵的床上,睡得正酣!
    二姨太心中如同一塊石頭著了地,竊笑了一下,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
    許本才這回是敞開了心地大睡了一場,好像是有許久沒這麽暢快過了!等他醒來的時候,已是當日傍晚,彩霞滿天的時候。
    這回,許本才醒來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自己的大兒子——許榮斌。
    “斌兒,你怎麽在這兒?”許本才在床上撫了一把臉,含糊不清地問道。
    許榮斌微笑著道:“爹,您醒了?一定餓壞了吧?我讓人再把飯菜給您去熱一下!”
    許本才這才看見,書桌上擺了一桌子的好吃喝!
    許本才“咕嚕”一下從床上爬起來,道:“我說是什麽這麽好聞呢,以為是在做夢,原來竟是真的!不要再去熱了,這樣就行了,太熱的吃著不痛快!”
    許本才說著,顧不得去洗漱,鞋都沒有穿好,就趴到桌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許榮斌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爹麵前,又貼心地給他爹撫著背,微笑道:“爹,喝點水吧,慢點吃,別噎著!”
    許本才也顧不上答話,眼裏全是這些吃的,他仍舊趴在桌子上,不顧形象地把個老嘴塞得滿滿的,還用手往盤子裏拔叉!
    等吃了個半飽,許本才翻著眼皮問許榮斌道:“譽兒呢?他幹什麽去了?”
    許榮斌道:“天還不亮,就跟常富叔趕往德縣了!”
    許本才停住嘴裏的咀嚼動作,呆了一會兒,道:“這回倒是挺痛快!就他們兩個去的?你沒去?”
    許榮斌道:“爹,榮譽也問過我了,不過,我對那個東西實在是不感興趣。況且,榮譽早已不再是個小孩子,不應該事事都幹預他。”
    許本才歎了口氣,道:“話是這樣說,可榮譽這孩子啊,我怎麽時時處處都對他不放心啊?!”
    吃完飯,許本才問許榮斌道:“你這是,也要什麽時候離開呀?”
    許榮斌道:“爹,您看,我準備明日出發,行嗎?”
    許本才翻著眼皮想了想,又捏著手指頭算了算,道:“明日不行,明日十五,不宜出門。後天吧,後天十六,六六大順,你走得也舒坦!你兄弟倆都這麽說走就走了,爹的心裏一下子很難適應啊!”
    許本才說完,擠了擠浸出眼眶的老淚。
    許榮斌的心裏也是不好受,隻是自古忠孝難兩全,他也是無奈啊!也跟著他爹歎息了一聲,但還是改變了語氣,似是安慰般地道:“還是爹慮事周全,那就依著您,我後日出發!”
    “對,後日出發。看看還有什麽要帶上的,準備得全乎一些!”許本才隨後也似自我安慰地說道,好像讓兒子晚走一天他的心裏就會好受一些。
    常富卻是在送下許榮譽後的第二天,也就是十五那一天的時候回來的,到達許府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了。他顧不上一身的勞累,先去了許本才那裏,將送下許榮譽的前前後後整個兒過程,都向這位當家老爺敘述了個遍,才下去休整。
    許榮斌既已確定下來,十六就要出發了,穩兒更是覺得心中隱隱有種異樣的感覺。她把早已為許榮斌準備好的行裝又重新整理了一遍,唯恐落下什麽東西。
    突然,穩兒似是想到了什麽,趕緊拿出針線,在一塊白布上繡了起來!
    許榮斌進屋的時候,穩兒還在聚精會神地繡著。
    許榮斌悄悄地走過去,站到穩兒的背後,低下頭,想要看看她繡了什麽?
    穩兒覺察到背後有人,猜想是一定許榮斌回來了,羞澀地,一下子將手裏的繡品推向一邊,斜著眼睛往自己身後瞅!
    許榮斌被發現,一下子笑出了聲,就忙著去搶穩兒手裏的繡品,笑道:“讓我看看,你偷偷繡得是什麽?”
    穩兒就嘻嘻笑著,躲閃著許榮斌的手,不給他看。
    兩人正在嬉笑的時候,卻被門外石頭的聲音打斷:“大少爺,老爺讓您到書房去一趟!”
    許榮斌答應一聲,停止了嬉鬧,對穩兒道:“等我去去就回!”
    然後,跟隨許佳磊從他們的小院出來,到了書房。
    許本才見許榮斌來了,便指了指書桌對麵的凳子,讓他坐下,道:“決定明日就要出發了?”
    許榮斌坐下,點點頭道:“是呀,爹。行李都收拾好了,您,身體沒事吧?”
    許本才道:“我沒事了,就是擔心你準備得不夠齊全,到了外頭作難!”
    許榮斌道:“放心吧,爹。我在外頭這麽多年了,不會有什麽差錯的。”
    許本才從抽屜裏拿出兩根金條,放在桌子上道:“這是榮譽走的時候留下的,你拿去兩根用著。”說完,將金條放在一個小袋子裏,遞給許榮斌。
    許榮斌推辭道:“爹,我路上用不了幾個錢,您留下吧,隻要家裏無事,我才能放心走!”
    許本才道:“窮家富路,出門在外的多帶點錢好,我在家裏總有辦法的。你拿上!”
    許榮斌見推辭不掉,就接了過來。又對許本才道:“爹,榮斌一直想跟您商量件事情,可是,卻是一直不得空。今日想跟您提一提。”
    許本才想著榮斌一般不會胡亂地提什麽要求,就道:“奧,什麽事?你隻管說!”
    許榮斌道:“爹,兒子以前跟您提過,讓您減租減息,如今,時態更有發展,總有一天,土地會實現公有。您不如早一些讓出一些土地給那些確實困難的佃戶,以後也落個開明地主的身份。”
    聽說是叫他讓出土地,許本才竟有些許惱怒。盡管他常常抱怨,這地裏收不了多少東西,可真要叫他讓出自己的土地,他還是舍不得的。就含糊道:“這個,你要容我思忖以後再定!”
    許榮斌點點頭,表示理解。
    又待了一會兒,許榮斌道:“爹,兒子還有一事,想求您!”
    許本才道:“跟爹還有什麽求不求的,有什麽事,趁著還在家趕緊說,省得到了半路掛心!”
    許榮斌道:“爹,穩兒娘家貧寒,從小她吃了不少苦。是榮斌一直鍾情於她,這些年我不成親其實就是在等她。”
    許本才點點頭,歎了口氣,道:“唉,這些我早就知道!”
    許榮斌繼續道:“當初也是您兒子跟人家許諾,要與她共同承擔贍養奶奶和青兒的。如今,榮斌就要遠行,不能陪她左右,還望爹今後能善待她,不負當初榮斌對她的承諾!”
    許本才又歎了口氣,道:“唉!爹就知道,你娶了她,便是一生的掛拌!放心吧,事已至此,就算是為了你,我也會善待她的!”
    聽爹這麽說,許榮斌起身對自己的父親深深一揖!
    許本才問道:“你明日想怎麽走呢?”
    許榮斌道:“剛好常福叔回來了,我想著,要是可能,就讓他把我送到濟南,我到那裏以後,再轉乘火車。”
    許本才道:“不要坐什麽火車、汽車的去,那太不方便了。不如,就讓石頭跟上你去吧!你們自己駕上一輛馬車,到哪裏去都方便,萬一有個啥事捂得,也好有個照應。”
    許本才說完,就對外麵喊了一聲:“石頭,進來一下!”
    石頭許佳磊應聲跑來,一會兒便進入書房,向許本才施禮道:“老爺,您有什麽吩咐?”
    許本才道:“明日大少爺要去上海謀生了,你可願意跟他一起去?”
    石頭想都沒想,就幹脆答道:“我當然願意,能跟大少爺去上海,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石頭說完,又轉身對許榮斌道:“大少爺,石頭本是孤兒,無依無靠,承蒙許家收留,您又不棄,還賞我許姓,叫我許佳磊。您就讓我跟您去上海吧!這輩子,隻要是能跟著您,上刀山下火海,我石頭都認了!”
    一番話,說的許榮斌和許本才都笑了。許榮斌拍了拍石頭的肩膀,道:“好吧,那就帶上你!”
    許本才又道:“這樣多好,你們兩個去,到了外頭好有個照應!家裏的人你不用掛念,隻要有爹在,定會護他們周全!”
    許榮斌鄭重地跪在許本才麵前,道:“爹,兒已過了成家立業的年紀,卻是一事無成,還要勞您費心勞神,真是慚愧!您等兒子在外頭站穩腳跟,一定報答爹的恩情!”
    許本才的鼻子有些發酸,他含著淚,笑道:“有你這句話,爹就知足了!”
    許榮斌從書房出來,回到自己房裏。穩兒剛剛把絹帕繡好,正在燈下端詳。
    許榮斌悄悄過去,從後麵環住穩兒,拿過了絹帕。
    許榮斌在燈下展開一看,見那上麵卻是繡了一棵泡桐樹,樹冠上開滿了一團團紫色的花朵。樹下,一名年輕女子,正用手接著紛紛揚揚的落櫻……
    許榮斌道:“這上麵的女子是你吧?”
    穩兒並沒有回答他,而是道:“每年春末的時候,泡桐樹就會開花,那個時候也剛好是我們成親的日子。”
    “泡桐花是我們這裏最美麗的花!那花很香,當年三姨太就說過,不管走出多遠,都能聞到咱們泡桐屯子的花香!”
    “我把這樹,這花,這人,都繡到了上麵,就想著,我不在身邊的時候,有這些陪著你!”
    許榮斌輕輕地環住穩兒道:“你放心吧,不管走到哪裏,我都不會忘了這個家,還有這個我心心念念的人!”
    晚上,許榮斌和穩兒相擁而臥。
    許榮斌道:“我走後,你要經常去吳家莊看望咱娘,如果她願意,把她再接回來住。一定待她如我們的母親!我上回去送她的時候,她那叔伯哥哥已經不在了,她去了她侄兒的家裏。我擔心她在那裏住的不舒服!”
    穩兒道:“我記下了,過兩天我一定去看望她,我會拿她如對婆母一樣的孝敬!你在外麵也一定要多多保重,隻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家裏的事不要惦記,我會處理好的。”
    許榮斌道:“我就知道,我的穩兒會做好這些的!”
    “我不在的這些時日,你一定要記得護好你自己!要是能找個生計,我不在乎你拋頭露麵,你盡可大膽地出去!”
    穩兒道:“人家都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她掐住許榮斌的下巴,故意咬牙道:“你這是要逃避責任嗎?”
    許榮斌笑道:“這種責任,我怎麽舍得逃避。要你大膽出去尋找生計,是為了讓你生活堅強,即使沒有後盾,自己也可以獨當一麵!”
    穩兒突然緊緊摟住許榮斌的脖子,在他的臉上蹭了蹭突然湧出的淚水,輕聲道:“你一定要記得早去早歸呀!”
    許榮斌道:“泡桐樹為證,許榮斌今生今世絕不負李長穩!”
    許榮斌會順利到達上海嗎?他會遇上什麽?請君接著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