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正反

字數:7746   加入書籤

A+A-




    泡桐花開二!
    許榮譽的一曲日本歌曲《冬戀》,唱得那真是聲情並茂,蕩氣回腸!引起了在座諸多日本人的共鳴,他們紛紛為許榮譽打起了節拍,也跟著哼唱起來!
    這樣一來,搞得這場生日宴會仿佛完全成了日本人的懷鄉宴!
    眾多的中國人卻成了圍觀者。
    有的人看著許榮譽又舞又唱的,也不知道他唱了些什麽,隻是跟著傻嗬嗬得樂;
    有的人翻著眼皮四下裏觀察,還抱著個褲腰做尿急狀,悄悄溜出大廳;
    有的人則悄悄在下麵議論
    “他們這是在幹什麽?”
    “這不是唱歌呢嗎?”
    “唱歌的這人不是許家二公子嗎?”
    “既是老爺子的壽誕,不是請戲班子前來,反倒是他的二兒子唱上了?”
    ……
    在座的許多中國人欣賞不來許榮譽這南腔北調的怪音,隻有那些日本人卻是樂在其中!
    這讓在座的許多中國人非常不爽!
    尤其是其中一張桌上的一名年輕小夥子,氣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瞅那架勢,馬上就要拍案而起了!
    這位小夥子旁邊的一名斯斯文文的男子,趕緊拽了拽他的衣服,並用眼睛示意他不可衝動,稍安勿躁!
    這一幕無疑落入許榮斌的眼中,他暗自點了點頭。
    許榮斌造出這麽大的聲勢,在這信和棉紡廠裏為自己的老父親賀壽,勢必引來錦縣各色人等前來參加。
    其實,許榮斌早就注意到了這個桌上的幾人。
    自打在廠門口與這些人剛一見麵,許榮斌就敏銳地感覺到,這幾人的與眾不同!
    他們雖然穿著略顯樸素,卻是非常的得體而幹淨。步伐鏗鏘有力而整齊。
    況且,這些人的眉宇之間的那股子浩然正氣,卻是無論怎樣偽裝,都是抹之不去的!
    看到這些,許榮斌的心裏有了數,隻不過他不動聲色,依然彬彬有禮地將這些人請進了廠子。
    這些人也正如許榮斌所料想的那樣,正是八路軍喬裝打扮來的!確切地說,他們是八路軍錦縣武裝工作團的成員,為首的那個高大魁梧的漢子正是團長任敏一!
    八路軍錦縣武裝工作團,成立於一九三八年七月,由錦縣抗敵自衛團發展而來,由任敏一擔任團長,武紹文擔任政委。
    任敏一,畢業於北平大學,一九三六年加入中國共產黨。
    一九三七年七七事變以後,任敏一隨北平流亡學生輾轉到濟南,在山東省政治工作人員訓練班經過培訓後,被黨組織派往錦縣開展抗日工作。
    武紹敏,畢業於東昌省立師範學院,後來同任敏一一起在山東省政治工作人員訓練班培訓後,被黨組織一起派來了錦縣。
    八路軍錦縣武裝工作團的成立,有力地克製了錦縣周邊地區鬼子偽軍對錦縣的進犯,為錦縣和冀魯豫邊區的抗日鬥爭作出了重要貢獻。
    任敏一和武紹文早就得到情報,說許榮斌將他的父親接到了信合棉紡廠,要在那裏為老太爺慶生。
    任敏一也是個錦縣人,此人心思縝密。既是讓他來領導錦縣的抗日武裝工作,他首先要了解錦縣的一些民生民俗。更別說任敏一還是一個土生土長的錦縣人。
    任敏一了解到,許榮斌的父親還不到古稀之年,許榮斌就這樣大張旗鼓的要為他做壽,好像不符合邏輯,便猜測其中定有緣故!
    任敏一就和武紹文兩人一合計,這個壽誕,他們必須參加一下,看看許榮斌這葫蘆裏到底是賣的什麽藥!
    於是,兩人便帶了幾名戰士,以親友的名義,前來信合棉紡廠參加這場宴會,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
    今日的情況果然複雜,前來參加這場宴會的,真是包羅了錦縣各類人等!
    沒有人會計較什麽人跟許家是不是真正的親友關係,到時候呈上禮單便是。
    任敏一一行人大踏步地來到信和棉紡廠。
    隻見許榮斌夫婦親自站在大門口,對所有來者,都以禮相待,看不出許榮斌有什麽表情變化。
    與這幾個武裝團的人相見時,許榮斌夫婦也是滿臉平和的微笑著與他們見禮,也不追究他們來自哪裏,隻是禮貌地請他們入內,並令人引領他們來到會客大廳。
    那位按耐不住自己,要拍案而起的小夥子,正是武裝工作團的一名戰士,姓於,名為單字濤,大家都叫他小於。
    而那位阻止他的人,是他們的政委武紹文;坐在那裏,泰然自若地吃喝的中年男子,正是武裝工作團的團長——任敏一!
    許榮斌將宴會上,所有人等的表現,盡收眼底!他料想,但凡有點理智的,都不會在這重兵把守之下起什麽異心,不管他來這裏懷的是什麽目的。
    當看到小於的衝動時,許榮斌仿似不經意一般地用眼睛掃視了一下這張桌子。
    許榮斌的這一小小舉動自然也被任敏一和武紹文察覺,武紹文“不經意”地摁了一下小於的胳膊,用眼睛給了他一個暗示。
    小於還有些不服氣,不過他也不敢違抗武紹文的命令,長出了一口氣之後,重又重重地坐回原處!
    此時,許榮譽已經表演完畢。
    日本人那邊,響起了一片掌聲。當然,許多中國人也裝模作樣地跟著“啪嘰”了幾下,也有的人跟著叫起了好!
    此時,許榮譽還是十分興奮,對著那些日本人,尤其是對著鬆本太郎的方向鞠躬致謝!
    然後,許榮譽又湊到金井的身邊坐了,金井對他翹了一下大拇指,道“榮譽君的歌聲一點都不減當年呀!”
    許榮譽得意地笑了,道“金井先生過獎了!”
    鬆本似乎還沒有從《冬戀》的旋律中走出來,對許榮斌大叫道“許縣長,你叫人再來個節目!”
    許榮斌道了聲“好!”
    隨後,微笑著對穩兒晃了晃手。
    穩兒會意,輕聲對身邊的人吩咐了一聲,隨後,有人搬來楊琴和小架鼓,接著,一對男女笑意盈盈地走了上來。
    這名女子麵容清秀而精致,一頭烏黑的長發束在腦後,紮成一條黝黑順暢的辮子,身段也是苗條可人,凹凸有致!
    她上身穿一件土布的杏紅色小襖,下身穿一件黑色薄麻棉褲,雖然打扮樸素,但更顯得幹淨利落;
    她身邊的男子竟是一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這男子也是麵帶微笑,時不時的用那雙藍綠色的眼睛瞟一下那名女子,那眼神中洋溢著滿滿的寵溺與愛戀!
    這對男女的到來,使得大廳裏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活躍了許多。
    人們不但對這位長相甜美的姑娘感到好奇,對她身後的那名外國人更是覺得新鮮!
    也有人立即認出“這不是當年的琴書名角——小豔紅嗎?!”
    是啊,這名年輕女子,正是當年被許榮斌救助過的,呂富貴的女兒!
    當年,許榮斌雖然出錢為呂富貴還上了賭債,留住了那個可憐的小女孩,令她當時沒有被人拖去抵債。
    奈何後來呂富貴依然死性不改,不但逼死了自己的老婆,終究還是將女兒賣去了娼門!
    許榮斌再次遇見那小女孩時,是在“北方小城”。那時,這小女孩被喚作小豔紅,正在那裏賣唱!
    許榮斌和解士傑一起治理錦縣時,他們燒煙館、砸妓院、遣散妓女……治理範圍,當然也包括北方小城!
    那時的北方小城已經失去了靠山,盡管始終不清楚這靠山究竟是何方神聖!
    當許榮斌和解士傑的人趕到時,當年那座秀美的北方小城,幾乎成了“一座空城”!
    既然失去了保駕護航的人,那裏也是樹倒猢猻散!
    當官的卷走了一切財物,銷毀了所有賬本和票據,隻剩下幾名侍者和丫鬟、歌女等人,一個個兒躲在角落裏,驚恐而無辜地看著來人!
    就連那棵爆香紫也不似以前那麽茂盛,顯得有些蔫頭耷腦!
    那條室內小溪也停止了流通,充斥著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當時的許榮斌看到這些,心裏明白,剩下的這些人都是些無辜的下人,便命人對他們進行了妥善安排。
    而當時的那位琴書名角小豔紅卻哪裏都不肯去,隻是要求見上許副縣長一麵!
    當許榮斌見到小豔紅時,記起,這個女子就是自己以前救助過的那位小姑娘。
    經過交談,許榮斌得知,小豔紅此時已是無處可去,便將她托付於自己的夫人李長穩!
    穩兒見小豔紅的確是身世可憐,便將她留在了身邊,視她如自己的妹妹,並為她改名為呂燕兒!
    呂燕兒是個聰明而且肯幹的姑娘,她在很短的時間裏,便成為了信合棉紡廠的技術能手!並且在長期的相處中,與法國技師阿爾瓦相戀!
    阿爾瓦是個多才多藝的人,他不但在棉紡織業中的技術精湛,平時沒事的時候,還喜歡唱唱歌,拉拉風琴。歌唱水平在信和棉紡廠裏也屬於一流!
    阿爾瓦也非常喜歡中國的傳統曲目。自來到錦縣以後,更是喜歡上了山東琴書!
    與呂燕兒相戀後,二人在工作之餘,便是共同彈唱一曲!
    阿爾瓦很快就掌握了彈楊琴、打鼓的技巧,以後更是能夠打板,甚至唱上一段!
    阿爾瓦便成了跟隨在呂燕兒身邊的那名外國人!
    在信合棉紡廠裏,呂燕兒慢慢地走出了過去的陰霾,終於可以快樂地成長一回了!
    她很慶幸,今生能夠遇上許榮斌,今生能夠遇上李長穩!
    這些鬼子,一向蔑視中國人。他們不相信,一個丫頭和一個洋鬼子在一起能表演出什麽好節目來!
    紛紛咧著嘴地等著看笑話!
    呂燕兒落落大方地站在架鼓前麵,微笑著道“各位先生、太太,小女子現在是信合棉紡廠的一名女工,今日我要為大家表演一段琴書!”
    阿爾瓦隻是在一旁熱切地看著呂燕兒,慢慢地坐在了楊琴後麵,意思是他要為呂燕兒彈琴打鼓!
    呂燕兒正要報出曲目的時候,許榮斌卻道“我看,就先為太君唱一曲《正反話》,祝祝興吧!”
    呂燕兒本來就是琴書名角,許榮斌所說的《正反話》,她當然是順手拈來!便點頭道“是!”
    呂燕兒說完,擺動手中檀板,娓娓唱了起來!
    阿爾瓦會心地彈起了楊琴相合,二人竟是配合地那樣默契!
    呂燕兒唱道
    “說琴書、道琴書,
    爺要問個哪一出?
    日頭西起東落下,
    俺倆說個正反話!
    北來南往都不表,
    就說誰家窗台大。
    窗台大,去種瓜,
    種了二畝大西瓜。
    夏去冬來瓜熟了,
    長得足有磨盤大。
    磨盤大,大西瓜,
    二畝窗台容不下。
    容不下,磨盤瓜,
    窗戶縫裏偷走仨。
    瞎子一眼看見了,
    啞巴大喊抓住他!
    ……”
    還別說,這個《正反話》被呂燕兒唱得那叫一個可樂,直逗得人們一陣陣哄堂大笑!
    許榮譽離開自己的座位,跑到鬆本跟前,弓著身子,將嘴巴湊到鬆本的耳邊,嘴唇一張一合地為他翻譯著這曲《正反話》,引得鬆本也跟著樂!
    八路軍戰士小於最是看不得某些人的這種媚態,要不是武紹文一再地製止,他早蹦降起來,衝向鬆本那個桌了!
    小於想著,今日,趁著日本人在錦縣的大小頭目都在這裏,他們何不與外邊埋伏的同誌裏應外合,一鍋端了這些小鬼子得了!
    可是,團長和政委都不發話,小於也隻好咬緊牙關,以免此刻他那顆迅速膨脹的心從嗓子眼兒裏飛出來!
    任敏一和武紹文交換了一下眼色,就已知曉彼此的心思!
    不管人品如何,就才學來說,許榮斌在錦縣也堪稱一代才子!
    可是,今日,許榮斌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卻挑了這麽個沒水平的曲目,並且還讓當年的琴書名角演唱!
    要說琴書,乃我中華之藝術瑰寶,名曲名段更是數不勝數!
    像《戰軍山》、《斷橋》、《風波亭》等等,哪個不是扣人心魂、膾炙人口!
    日本鬼子蔑視我中華文化,此時,許榮斌若是一個有氣魄的中國人,應該挑一曲經典名段震懾他們一下,可他偏偏挑選了一曲名不見經傳的《正反話》!
    難道許榮斌真的隻是為了博人一笑?
    欲知後事如何,請君接著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