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最後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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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異常種群控製局!
    “你為什麽還能活著?”
    “這個問題解釋起來實在是太複雜了,所以我隻能演示給你看。”
    梅林克搖了搖頭,再度,向他踏出了一步,灰瞳冰冷,沒有絲毫感情。
    於是破空之聲炸響。
    安德魯烈已經沒時間再猶豫了,他提起武器,一步跨越了彼此的距離。
    敵人近在咫尺。
    抬手,斜刺。
    可就在那一瞬,他的動作卻戛然而止,劍鋒的確刺進了那人的身體——但觸感完全不同,如同往水裏丟石子一樣。
    “替身?”安德魯烈以來時更快的速度,往後彈射而出。
    “啊,對,一滴墨水,一抹顏料罷了。”
    梅林克打了個哈欠,把捅進自己心口的銃劍拔了出來,那猙獰的橫截麵裏滲出的根本不是血,而是千絲萬縷的液態染料。
    他看向安德魯烈“小把戲而已,死在祭台上的我同理,感覺如何?”
    “虧你能藏了那麽久。”
    “那當然是為了臨摹跟取景啊,你知道搞藝術的人平時有多痛苦嗎,有時候為了一副畫連飯都吃不下去,所以我就想,與其一個人任勞任怨的替領導完成業績項目,還不如劃個幾個月的水,等同事們都到齊了,我再做些正經事。”
    梅林克無奈一歎,這一刻,他看到神父的雙眼,僵硬地盯著空氣中一個點,像隻被困死,瀕臨崩潰的豺狼,有某種瘋狂的想法在眼瞳中發酵。
    “說實在的,你們的話劇節目還挺有藝術感的,我看到了許多令人難忘的畫麵,那些玩意兒真是意外之喜。”
    “但我還是喜歡安靜,我需要的是無聲的犧牲,那才偉大,才能被稱作為無可媲美的藝術品,高端的畫作是能讓人放鬆的,安德魯烈先生。”梅林克說“可在耶路撒冷,我隻能感覺嘈雜,絕望,簡直讓人煩躁。”
    說著,他將背後的畫板卸下,炭筆在那上麵隨意的揮灑出一道濃重的痕跡。
    “現在,工作時間到了。”
    他抬起頭望去,然後露出一個神父平時一直強調的溫柔笑容,但現在看到卻隻讓人感到諷刺。
    “我要把它們都還回去。”
    那一瞬間,安德魯烈聽到一聲巨大的“轟”,整個城市似乎都晃動起來。
    他不確定發生了什麽,左右張望,有一會兒以為是那些炸彈,但很快,他就清楚意識到不是,轟鳴聲是從腳下發出來的。
    他的腦子裏,還全是梅林克剛才那話,接著安德魯烈就明白自己錯在什麽地方——從潘多拉從屍堆裏爬出來,他將那孩子釘在祭台上時,他就沒有對過。
    這年頭,人不需要操心太多東西,完成該做的,盡情娛樂,多花些精力在漂亮的床伴和寵物身上,這就夠了。
    說服這樣的人改變主意其實很簡單,他們人生中很少能有清醒的時刻,所以安德魯烈失算了,他以為局麵還在自己能控製的範圍內。
    他完全沒意識到,早就有人將棋下滿了整個耶路撒冷,所有人都已身處局中。
    下一刻,他又聽到了巨大的轟隆聲,整片大地都在震顫。
    安德魯烈瞪大眼睛看著遠方。
    別西卜的城堡主層極高,那一塊屬於策劃中心的高踞地,當初建出來就是為了一覽耶路撒冷的榮耀風光。
    具體形容的話,那就是新城皇冠上最大的一顆明珠,大部分時間沉寂如鏡,像把天空割下了一塊鑲進城市中。
    那裏進出都采取特殊會員製,並且每個房間都有自己的氣候體係,你要是閑得無聊,天黑之前可以調出霞光,畫麵美不勝收,倘若身處其中,一定分不清人間究竟。
    可是這一刻,天堂般的城堡變了,浪峰從穹頂墜下,如無以計數的黑色巨龍,狂暴地亂竄,奢華的堡壘如同脆皮玩具,轉眼消失在浪頭之下。
    周圍樹木篩糠般抖動,成片地倒下,自燃,好像有什麽極為可怕的怪物要從地底下裏出來。
    很快,建築群接連沉沒,主城如同掙紮不及的華服居民,隻是歪斜了一下便被徹底溶解。整片天地間發出巨物斷裂的聲音,大地尖叫轟鳴,好似瀕死的野獸,瘋狂的發出求救。
    一首閃電橫掠而過,照亮陰沉壓抑的烏雲,要把整個世界一分為二。
    安德魯烈花了好一會兒時間,才明白到耶路撒冷要沉了。
    所有的規則都破碎了,跟畫板上的薄紙那般,藝術家覺得它失去了價值,輕輕一撕——於是大地傾倒,湖水狂瀉,毀滅的轟鳴聲不絕於耳。
    無數道閃電砸下,宛若天罰一般,劈在祭台上,照亮了半邊天空。有地方燒了起來,火勢狂漲,像對雷電的回應。
    在他的麵前,大理石基砰的一聲炸了,迸出來碎片的割破了皮膚,狂暴的血腥味撲麵而來,混雜著疼痛與腐臭的味道。
    他覺得自己能聽到有人在尖叫,那聲音像莉莉絲,尖銳而狂熱,統領了理智。
    梅林克站在狂風暴雨中,欣慰的笑起來。
    他看著這座城市中不可一世的明珠向下沉去,此刻就是一隻死去的畸形種,隻能發出毫無意義的悲鳴叫。
    或者……好比那些從荒謬資本中誕生的血腥神明。
    千萬億立方的禍水從空中砸了下去,將它變作死城,夾雜著所有死去往魂的怨念,這是場拖延三個月之久的盛大畫作。
    不過沒人會去回顧的,他們都要死了。
    安德魯烈怔住了,同時感覺到輪回在自我消耗,以一種恐怖的速度。
    周圍的場麵實在過於震撼,毀滅的魅力強大,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三位神明的故鄉。
    變為名副其實的深淵。
    梅林克就這麽從他身邊走過,然後坐在祭台上,挾著水汽的冷風吹過來,他看上去像一隻濕淋淋的鳥。
    隻有目光散漫地盯著那些毀滅,坐在尚有餘溫的狂風之中,眼神平靜,不懼一切,仿佛隨時都會振翅飛去。
    祭台裏,他旁邊坐著潘多拉,在另一處地獄之上,墮落的神明已經陷入癲狂,他們一同看著這畫麵,表情像看到盛大的煙火,那是如此璀璨燦爛。
    梅林克指著這座消散崩潰的城市,轉過頭,朝已經懵圈的女孩笑。
    “這個。”他說,“才他媽的叫藝術。”
    這正是個很有紀念價值時刻,於是乎,有一個很煞風景的人出現了,亭苑的牆壁被人一腳踹塌,卡洛斯跌跌撞撞地跑出來,後麵還跟著何砡,臉上無奈,顯然是對某個人感到無可救藥。
    他邊跑還邊喊“操你媽的!梅林克,你他媽直接把畫撕了,我們還在這禁忌物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