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本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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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異常種群控製局!
    第296章 本體
    “好優美的聲音。”
    “真是餘音繞梁。”
    “你有聽到嗎?”
    顧桁像是鑒賞到某種藝術大師塵蒙數年的遺作那般,整個人都陶醉了進去。
    “真希望你清醒過來後能記得自己說了什麽話。”安如是指指那些還在不停喊著“我好餓”的人臉,它們越來越聚攏,好像雨後冒出的蘑菇,種類相同隻是個頭不太一致,而看那生長的趨勢,顯然還要不斷長出新的同胞。
    “她醒了過來。”
    “發現自己即將被替代。”
    “她很難過,非常的悲傷。”
    顧桁又說,“所以這孩子現在有新的念頭了……貝爾·赫拉,她紮根在這個名字之中,吸取它賜予的榮譽、名聲和所有的涵義。”
    安如是完全不想聽他說這些毫無邏輯的東西,但她心裏又很清楚的明白——眼下他也沒得選,所以隻是問道,“為什麽這裏會有……那麽多的貝爾?”
    “落日之丘,是永夢之鏡的負麵所在。”
    “我們所有人的極端都生產於此。”
    “而她,就是出去的第三種方式。”顧桁如此解釋道。
    隨後,他就不再多說,向前加快了步子。周圍建築的上黏著的人臉又開始退去,主幹道仍是原來的樣子,但卻讓人聯想灰白色的腸子。分支出來的拐角也家看不到幾條了,仿佛所有裝潢都在準備消失了。
    顧桁停也不停,就這麽穿過它們,一路來到這大型實驗基地的深處。安如是緊緊跟隨,同時意識到,他們正在接近這場噩夢最原始的地帶。
    “你看我的身體。”
    “已經開始產生了同化。”
    “因為未來發生了顛倒,你我之間的存亡已經得到了新的認定。”
    他轉過身,忽然向安如是伸出手。
    她看著對方伸展開的手指,自從二人在eoubs剛認識的那天起,她就誇顧桁的手長得很好看——屬於辦公室文職人員那種纖長又有骨感的藝術品——可這會兒看過來,這藝術品的風格簡直換了個天地,它儼然變成某種詭異怪誕的器官,指尖如花瓣那樣綻開,分出七八片肉葉,這東西甚至還會顫動。
    艾安如是堪堪把目光移開,一時半會不知道該說什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們都會出去的。”
    她抓著手裏的抑製劑,小心避開那位異化的畸形怪物——此刻的場景像是辦公室跟實驗基地合二為一了,地上冒出來的東西也許是隻張嘴,也許隻是幾顆長著人臉的牙齒,它們還在來回爬的呢。
    在二人正前方十米開外的位置——那兒以前似乎是一個洗浴間,隔板跟淋台早就不見了蹤影,隻留下來幾塊殘缺的橡膠板,水管鏽得不成樣子,長滿了黴斑。
    在那滲著發黃鏽水的邊緣同樣長著幾個貝爾的人臉——或者說是腦袋,大概是因為靠近水源所以長出了完整的頭。隨著繼續探進,這些人頭的歲數也在漸漸增長,從幼兒開始慢慢成熟起來,也越發像個活人。
    她們哭喊著“好疼啊”,眼神是如此哀傷。
    安如是不敢逗留,拉著顧桁快步離開了這位置。
    而一路上,那些攝入養分並不多的嘴又一次多了起來,邊緣甚至還長出了許多蜈蚣似的節肢,作為本體的嘴在不斷地咀嚼著什麽,發出含糊的聲音。
    顧桁病態似的側耳去聽,發現它們在叫“歡迎”。
    道路仿佛真的沒有盡頭。
    這種事情可怕到無以名狀。
    安如是不知道他們走了有多遠,也不清楚希恩是否也追了過來,如果是的話那速度也太慢了,或許她中途死了呢?真是最好不過了。
    他們再次走進一間規模不小的辦公室,比之前那個看上去更加寬闊且豪華,四處擺放著各種裝飾品跟珠寶,這地方與其說是辦公室倒不如說是個首飾店,
    顧桁總算停下腳步,目光怔怔地盯著前方。
    安如是看了過去。
    一個女孩。
    換句話來說,那是一個完整的,沒有任何畸形器官的貝爾。
    隻是那家夥現在的情況不太好。
    他們沒能第一眼看見她,是因為這孩子幾乎已被那些饑餓的異化物吞入口中。
    乍看上去,她是被什麽人惡作劇般鑲進了牆裏,一旁還散落著許多亂七八糟的,毫無關聯的東西。
    五張文件,七個空了的試管還有個風格迥異的陶瓷娃娃,它們有些突兀的混在一起,像是匆忙的整理了下,因為當事人不確定接下來時間夠不夠,所以就隨手丟在了那裏。
    而少女形態的貝爾,她隻留有上半截身體在地板上,頭發很亂了,看上去像是那堵牆已經吞掉了她剩下的半截身體,隻是想要細細品味,所以咀嚼得很慢。
    顧桁動作非常輕的跪了下來,將耳朵貼在地板上,好像在聽什麽他聽不到的東西。
    安如是一把將他拉到後麵,謹慎地上前兩步,看著眼前的情況,其他用具仍保持著原樣,隻有那堵牆——它大概也是被異化後的“人”,所以理應擁有消化係統什麽的,那孩子的大半身體被籠在其中,某種類似圓錐的黑色骨質物貫穿了她的兩個手掌,讓她幾乎和整個背景長在了一起。
    而在那個重複咀嚼的巨大黑洞裏,遍布著些擁有生命的牙齒,它們原本隻是圖紙、訂書機、圖釘之類的辦公用品,但此刻卻一個個長出了人般的肢體,大都被血染成了紅色。
    它們發出不滿的議論聲,說到底由誰來吃掉這許久未見的活肉。
    而當事人,看上去隻有十五六歲,麵容別提有多精致了,簡直和這血腥的地方簡直有種衝擊力。
    哪怕是這樣,她也還活著,在那巨大的痛苦下,貝爾的麵孔顯得壓抑、陰沉而晦暗,她穿著一套純白色病服,左上方還刻著什麽,上麵寫著eoubs重點監護對象。
    安如是意識到自己見過她這種形態——她想起來了,確切地說,在來到西伯利亞感染區之前,自己越權看了很多增援名單跟首批行動員的資料——貝爾·赫拉,剛被eoubs發現其“非完美主義”特性的時候,就是這幅打扮。
    現在,哪怕是遭受了這種巨大的痛苦,她也依舊麵無表情,還在強行的忍受。忍受這場漫長的撕咬和死亡,眼中既無仇恨,也無不舍,隻有森冷如機械的壓抑和計算。
    計算著自己存活下來的可能性,算計著最終結果是什麽,以及對死亡的等待。
    仿佛她天生就是一種在死亡中誕生,又在其中消融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