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022年6月1日◎

    鐘朗明坐在病房裏, 歪頭看向外麵陰沉的天空。

    他果然十分聰慧，沈聽瀾的事，他三言兩語就瞞了過去。

    當年知情的也就一個陳芳。

    陳芳也因為拿了他的錢, 根本就不敢出賣他。

    長期的身居高位讓鐘朗明的視線高高在上, 很難再與普通人共情。

    甚至鐘朗明倚靠著床頭, 他還有閑工夫想, 陳芳這種人到底圖什麽呢？

    不就是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嗎？隻要他們都不說，誰都不會發現，至於因為愧疚而不敢再進手術室嗎？

    瞧瞧她現在, 日子都過成什麽樣了？

    就在鐘朗明誌得意滿的時候, 病房大門忽然被打開。

    鐘朗明正要斥責開門那人沒禮貌，卻見走進來的人是那兩個難纏的警察，頓時便換了一副嘴臉, 一副沉浸在往事中無法自拔的模樣, “兩位警官, 還有什麽事嗎？”

    鄒舒陽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 坐到了剛剛他坐的位子上, “鐘院長，原本我是想直接走的，可是在離開前, 我遇到了一個人, 她告訴了我一些事情，鐘院長想聽一聽嗎？”

    心底裏的警報被拉滿, 鐘朗明手指顫抖, 麵上卻仍裝出一副好奇的模樣, “哦？是什麽事？”

    鄒舒陽對著門外努了努下巴道：“進來吧。”

    隨著陳芳出現在鐘朗明的麵前, 鐘朗明的冷汗便一層層冒了出來。

    她為什麽在這？

    她對這兩個告訴的警察說了什麽？

    無數的念頭在鐘朗明心底閃過, 然而他卻牙齒發軟，什麽都說不出來，隻用一雙淬了毒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陳芳不放。

    “看來鐘院長還記得當年的事。”鄒舒陽麵上帶笑，“不然，鐘院長告訴告訴我實情？”

    “我……”鐘朗明的喉頭像是被一團棉花堵住，半晌後才掙紮著道：“我說的就是實情，陳芳，平時我待你不薄，你到底在鄒警官麵前瞎說什麽了？”

    鄒舒陽從小唐手裏接過已經被放入證物袋中的手機，隔著塑料摁下了播放鍵。

    “隻要你讓我給沈聽瀾開顱，並且之後不會告訴任何人，你女兒的手術費，我來付。”

    鐘朗明聽著從手機中傳出來的自己的聲音，整個人都委頓下去，他知道，他……完了。

    “鐘院長是在這裏說，還是和我們去局裏說？”

    看著鐘朗明臉上一層層的冷汗，鄒舒陽忽然開口，“是什麽人讓你這麽做的？你的錢是從哪來的？這些年，站在你身後的人，是誰？”

    好一會兒，鐘朗明才虛脫道：“那是一個矮個子戴眼鏡的男人，他叫林少淮。”

    ——

    “小夢，這裏。”

    簡夢言剛到咖啡廳就聽到了招呼自己的聲音，扭頭看去，隻見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笑眯眯地對她揮手。

    簡夢言也跟著揮了揮手，隨即便走到男人對麵坐了下去。

    “班長，好久不見。”

    短促的客套後，簡夢言便詢問道：“怎麽突然找我出來？”

    班長笑了下，托著下巴撐在桌子上，嘴裏嗔怪道：“別這樣嘛，夢夢，你看我們都是老同學了，出來見見麵，也沒什麽吧？”

    眼前班長的做派叫簡夢言無端覺得惡心，卻還是強撐道：“我記得，我們上學的時候，好像也不是很熟悉吧？”

    班長挑了挑眉，也不再矯揉造作，舉手叫了侍者，要了兩杯咖啡，一份蛋糕，這才正色道：“好吧，不和你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了。”

    “主要是上次同學聚會，大家見了麵之後都覺得沈老師不在了很遺憾，所以商量著看看要不要抽個時間大家一起去給沈老師掃掃墓，”班長看了眼簡夢言的臉色，又補充道：“順道再去看看師母。她這些年一直都是一個人，也怪孤零零的。”

    簡夢言麵上神情不動，輕“嗯”了聲，“你們商量好日子告訴我就好，正好我帶的班級馬上就要高考，這幾個月都有時間。”

    簡夢言的表情過於平靜，班長有些不滿。

    隻見他眼神一轉，又道：“行，到時候我肯定提前通知你。”

    咖啡上桌，班長輕抿了一口，意有所指道：“可惜了，丁靜到現在還不知道去了哪裏，也不知道現在還活不活著。”

    一邊說著話，一邊狀似不經意地打量著簡夢言。

    然而簡夢言隻低著頭抿咖啡，好像對“丁靜”這個人全然不在乎一般。

    等簡夢言擦了擦嘴，才所答非所問道：“怎麽好像上次同學聚會的時候，班裏的同學都不太願意提起丁靜？她人緣不好？”

    班長沒回應，仍在上下打量簡夢言，仿佛在衡量簡夢言的話裏究竟幾分真，幾分假。

    半晌，班長把蛋糕往前推了推，“你們女孩子都喜歡甜食，嘗嘗吧。”

    ——

    鐘朗明和陳芳已經被先一步帶回局裏了，鄒舒陽和小唐則開著車，慢慢往回走。

    “鄒隊，你看那是不是夢姐？”

    小唐把車停下，看著路邊咖啡廳外一男一女似乎在說什麽。

    鄒舒陽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扭頭看去，果然見簡夢言正在和一個比她還稍稍矮上一些的男人說話。

    “你先在這等一下，我去看看。”鄒舒陽打了個哈欠，推門下車。

    “那就這麽說定了，等日子定好了，我再通知你。”

    對著簡夢言笑了笑，班長轉身離開。

    恰在此時，鄒舒陽走到了簡夢言身邊，一隻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夢夢，那是誰啊？”

    簡夢言被嚇了一跳，又很快平靜下來，半靠在鄒舒陽的身上道：“高中同學。”

    鄒舒陽正要點頭，便又聽簡夢言繼續，“林少淮。”

    點到一半的頭立刻僵住，鄒舒陽驚聲問道：“他叫什麽？”

    “林少淮啊，怎麽了？”

    鄒舒陽頓時就顧不得去回應簡夢言的問題，拔腿追了上去，然而林少淮早已走遠，眼前的街道上人來人往，鄒舒陽根本就找不到林少淮的身影。

    於是等小唐和簡夢言追上來的時候，隻得到了一隻垂頭喪氣的大狗狗。

    “怎麽了啊？林少淮犯什麽事了？你一聽他的名字就跟見了鬼一樣。”

    簡夢言叉著腰喘著粗氣，額角還掛著汗珠。

    鄒舒陽搖頭，“沒，沒什麽。”

    實在不忍心告訴簡夢言林少淮是真正害死沈聽瀾的真兇。

    被拉著坐上車，簡夢言把玩著鄒舒陽的大手道：“不過真要說起來，今天林少淮找我見麵還挺奇怪。”

    “奇怪？怎麽個奇怪法？”

    想了會兒，簡夢言道：“總感覺他像是故意來試探我的。”

    說完就扒拉著手數道：“又是說老師的事，又是提起來靜靜，我還總感覺他一直在默不作聲地打量我。”

    最後誠實地說出自己的想法，“感覺有點惡心。”

    “哈哈哈，夢姐，有沒有可能是你長的好看，那個林少淮暗戀你啊？”

    小唐沒心沒肺地笑了會兒才察覺到車上的氣氛不對，頓時就如同一隻被捏住脖子的雞，悻悻地閉上嘴。

    ——

    2012年6月3日。

    雨下得越發大了，簡夢言的傘早就不知道被風吹到什麽地方了。

    簡夢言頂著雨在街上跑，腿重得厲害，喉嚨裏也湧上了一股血腥味。

    扶著路旁的樹喘了兩口氣，簡夢言擦了把臉，繼續往前跑，隻是這一次隻跑了幾步就摔倒在地。

    掙紮著從地上爬起，簡夢言隻覺眼前一陣陣發黑。

    果然平時還是得鍛煉。

    簡夢言又歇了會兒，便要往前跑，不想卻忽然被拉住胳膊。

    深更半夜，暴雨傾盆。

    一瞬間，簡夢言後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倉惶回頭，便看到戴著眼鏡的班長正站在她身後，擔憂地看向她。

    “簡夢言，你怎麽了？沒事吧？”

    簡夢言猛地搖頭，“我沒事，你怎麽出來了？”

    林少淮正了正傘，力求能幫簡夢言擋一擋，“沈老師問我有沒有看到丁靜，我心裏頭擔心，就出來跟著找一找。你也是？”

    不等簡夢言回答，林少淮又點頭，“也對，你和丁靜關係那麽好，肯定會來找她的。”

    說完又問道：“你知道去哪找她嗎？”

    簡夢言抿著唇，半晌後道：“我要去靜靜平時喜歡的地方找一找。”

    林少淮自然地跟在簡夢言身旁，“好，我跟你一起找。”

    隻是簡夢言並不如何理會林少淮，自己自顧自地往前走。

    簡夢言像是有目的一樣，直直朝著江州橋去，隻是到底體力透支得厲害，簡夢言腿軟腳軟，幾次都要摔倒，好在有林少淮站在她身邊。

    林少淮人雖然矮了點，但到底是個男性，扶住一個瘦弱的女孩並沒有什麽問題。

    江州橋就在江邊，離得老遠都能聽到江水奔騰的嘩啦聲。

    “這雨下的太大了，該不會發大水吧？”林少淮擔憂地說著。

    沒聽到回應，轉過頭去看，隻見簡夢言正呆呆地往前走，半點想理會他的意思都沒有。

    “簡夢言！”

    林少淮高聲道，正要追上去，卻不知道腳底下踩到了什麽，竟是一下摔倒在地上，眼睛也從鼻梁滑落，摔了個稀碎。

    這裏光線昏暗，林少淮又近視得厲害，在地上摸索了半天也沒找到眼鏡在哪。

    想要擡頭叫簡夢言等一下，卻發現簡夢言已經趁著這個功夫走出去老遠，他叫喊的聲音被淹沒在暴雨聲中，再一晃神，他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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