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暗夜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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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生!
不知走了多久,程曦周身已是不見一點光亮,她已是腿腳綿軟,這時,卻又突地一下踩了塊碎石,眼見已是身子傾斜,便要摔倒在地上!
然而疼痛感並未傳來,朦朧中,程曦隻感覺到,自己身陷一個溫暖的懷抱,可是夜太黑,程曦看不清他的臉,隻覺得那人一雙灼人的眼眸,盯著自己臉頰發燙。
程曦鬼使神差的伸出纖纖玉指,前去撫摸那人的臉龐,仿佛確認了他乃是一個人類之後,才眼神迷蒙的露出恍然一笑,醉聲道了句“謝謝。”便雙手用力推開了他,晃晃蕩蕩又欲前行。
哪知,還未走上兩步,便再一次被那寬大臂膀擁入懷中!程曦下意識的掙紮了一下,但隻覺被緊緊箍住,動彈不得!
程曦意識本就不甚清醒,隻覺那人身上有種極好聞的味道,仿若青草般被陽光曬過的馨香,隻是味道極淡,如不仔細,幾不可聞,可程曦卻從中莫名嗅到一種心安,隻覺陣陣困意襲來,不禁漸漸合上眼眸,竟安心伏在那人懷中睡了過去……
煜辰緊緊抱著程曦,隻覺心潮翻滾、不舍放開!
這個人兒不知對自己施了什麽魔法,這幾個月來,竟讓自己日思夜想、欲罷不能!
自打聽張博遠說起程曦可能是其親妹妹之後,便急不可捺的攛掇張博遠前來賀府認親。本已做好打算隻是來看個熱鬧,怎料,在見到她第一眼之時,心意就徹底不受控製,身心已然具是淪陷!
她比上次所見更加消瘦,巴掌大的小臉上,隻餘一雙大眼還閃著幽深的光輝,而麵色卻是粉脂不能掩蓋的蒼白。明明嬌弱的讓人心憐,卻有著讓人無法觸及的悠遠和淡然,依舊是記憶中遙不可及、不識人間煙塵的模樣。
但酒後的程曦,卻流露出煜辰未曾見過的一麵。她酒量甚淺,幾杯過後,已是雙頰嫣紅,神態嬌憨。席間,從始至終,她都盈盈泛著笑意,唯那猶如深潭般的深邃眼眸,卻怎也找不到真正的歡喜,反而讓煜辰尋到了幾絲道說不明的憂傷。煜辰不禁被那幾乎不可察覺的憂鬱氣息扯痛了心房,竟泛起將她緊緊擁入懷中的衝動,想要時刻將她守護!
而此時,得佳人入懷,終償所願!但這幅纖纖之軀,卻讓他更加糾結心疼,煜辰不禁將麵部埋進她秀發之中,喃喃說道“自從第一次見到你,我便失了心魂,對你日日牽掛!我也不知自己怎得這般,竟為你著迷不已。我知道你過得不甚安穩,就讓我來幫你,好不好?”
這番話,可謂說的情濃切深,但程曦哪裏還聽得見,隻覺耳邊的呼吸之氣甚癢,便唔噥一聲,摩挲著小臉,尋了處更舒服的地方沉沉睡去。
煜辰這才發現她已然睡著,不禁啞然失笑,轉瞬間卻又一聲喟歎,不料想自己亦有趁人之危的一天!
此時卻聽丫鬟們的呼喊聲傳來“小姐?你在哪裏?”
煜辰忙將程曦推離開來,以側身相扶,才回道“你家小姐在這裏。”
梧璃與碧菱疾步走上前來,卻發現小姐依偎在九王側身,已然睡著,二人不禁心下大駭,畢竟男女授受不親,他們這般近身相依,可如何使得!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住程曦,讓其脫離九王之身。
碧菱略彎了下膝,算作行禮,道“多謝九王照看我家小姐!”
煜辰露出笑意,掩了尷尬道“我見她一人往這邊走來,遂不放心跟過來看看,不料想卻見她睡倒在草叢之中,這才將她扶起…既是你們來了,便快些將她扶去休息,免得你家小姐受涼。”
兩個丫頭忙謝了恩,帶著程曦走了出去。
煜辰在她們身後看了許久,直道再也看不見那令自己掛心的身影,才回到戲園門口,此刻卻賀家眾人也都走了出來。
賀國公上前道“九王與張公子怎的都離席了?”
煜辰笑道“見博遠兄弟起身送妹妹,我便也想出來透口氣、醒醒酒。”煜辰抬頭看了看已在當空的月色,繼續道“隻是,現下時辰已是不早了,我們亦該告辭了。”
張博遠亦點頭稱是。
賀家人見兩人去意已決,便不好挽留,於是,全體浩浩蕩蕩的送了他們出府……
第二日清早,程曦從宿醉中醒來,隻覺喉嚨幹澀、頭痛難耐,碧菱早就守身在旁,見程曦做起,忙端了晾好的清水過去。
程曦喝下之後,這才覺著舒服了許多,看來醉酒並非什麽快意之事!
隨即想起昨夜回園之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酒醉朦朧,總覺著發生了一些奇妙的事,比如,自己好像與人擁抱過?
那異樣的感受,自己從未親身經曆,且感觸甚為真實,直至現在回想,程曦亦覺臉紅心跳不已。隨即晃了晃頭,怕是自己隻是做了一個春夢罷!
碧菱不知程曦這番遐想,隻埋怨與她道“小姐不該喝這般多酒,多傷身體!再說,萬一酒後失言,那該如何是好!”
程曦歉意一笑,昨日是太過放縱自己了,一時忘記了這個身子極不勝酒力。
碧菱見她已是把話聽了進去,亦轉了話題道“博遠少爺在昨日回園前,偷偷與我和梧璃說,他的宅子已經收拾妥當,前幾日便搬了進去,讓小姐方便的時候前去敘談。”
這話倒是提醒了程曦,早賀家人眼裏,自以已認張博遠為兄,便是兩人單獨相見,也不會有人說些什麽,但畢竟在賀府說話不便,最好還是自己與他出府相聚才好。
看來,自己的轉機已到!不但不會被困在這小小院落之中,現下便是賀府那個大門,也攔自己不得了!於是說道“那便明日去吧!”今日,自己要為博遠表哥準備一份禮物才好!
這番想著,程曦便起身洗漱,梧璃亦將早點端了進來,程曦胡吃了幾口,便開始伏案疾書。
所寫的內容便是前世大學期間,看過的一篇唐朝應考的文章,這篇文的作者李程,這李程便是憑借此文成為頭名狀元,程曦便是想將此文送給張博遠。
程曦不是不相信張博遠的才華,程曦不相信的是當朝其他勢大之家!但畢竟事關駙馬之位,想來這些位高之人,必不會少使手段以權謀私,便是說現在他們已拿到考試題目,程曦亦不足以為怪!所以才一心想著幫張博遠一把。
但畢竟時間過去太久,程曦總是不能一次想起全篇文章,於是,這一坐下,便是大半日世間過去。待到程曦最後寫全了那篇文章,地上已滿是被她丟掉的廢棄紙團,程曦這才拿起最後寫好那頁紙張,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
隻見那紙上滿是字跡娟秀的文字,題目《日五色賦》
德動天鑒,祥開日華。守三光而效祉,彰五色而可嘉。
驗瑞典之所應,知淳風之遐。
稟以陽精,體乾爻於君位,昭夫土德,表王氣於皇家。懿彼日昇,考茲禮鬥。因時而出,與聖為偶。仰瑞景兮燦中天,和德輝兮光萬有。既分羲和之職,自契黃人之守。舒明耀,符君道之克明;麗九華,當帝業之嗣久。時也寰宇廊清,景氣澄霽。浴鹹池於天末。拂若木於海裔。非煙捧於圓象,蔚矣錦章;餘霞散於重輪,煥然綺麗。固知疇人有秩,天紀無失。必觀象以察變,不廢時而亂日。合壁方可孰可,抱珥比而奚匹。泛草際而瑞露相鮮,動川上而榮光亂出。信比象而可久,故成文之不一。足使陽烏迷莫黑之容,白駒驚受彩之質。浩浩天樞,洋洋聖謨。德之交感,瑞必相符。五彩彰施於黃道,萬姓瞻仰於康衢。足以光昭千古,照臨下土。殊祥著明,庶物鹹覩名翬矯翼,如威鳳兮鳴朝陽;時藿傾心,狀靈芝兮耀中圃。斯乃天有命,日躋聖,太階平,王道正。同夫少昊諒感之以呈祥,異彼發王徒指之而比盛。今則引耀神州,揚光日域。設象以啟聖,宣精以昭德。彰燭遠於皇明,乃備彩於方色。故曰惟天為大,吾君是則。
此文,前世因課題熟背過,此番拿來一用,也算不枉當時用功過一番。
這篇原文的作者李程,在選擇意象包括典故意象,堪稱矞皇典麗,氣象高遠。舉凡“中天”、“萬有”、“九華”、“天紀”、“天樞”、“黃道”、“景氣”、“重輪”、“寰宇”、“太階”等浩浩宇宙之物象盡納篇中,“君道”、“王道”“帝業”、“聖謨”、“皇明”、“神州”、“康衢”、“錦章”、“德輝”等洋洋人世之物象全收賦裏,用典也選擇了“羲和”、“黃人”、“陽烏”、“白駒”、“威鳳”、“靈芝”、“鹹池”、“若木”、“少昊”等能夠壯大氣勢的物象。在連綴這些物象時,作者將天象、人文比附發揮,虛實相生,聲色俱備,文采燦爛,感情飽滿,時而直接描寫,時而比喻形容,伴隨著精切的對偶、諧協的音律,在一派日光五色斑斕之中,比擬皇恩浩蕩。
這番筆文怎是“巧妙”一詞能夠得以形容!
程曦不禁設想,便是當朝聖上看了,怕是亦會龍顏大悅,便是賞了狀元亦不是不能。
程曦不禁麵露微笑,看了又看,這才將紙張收好,又囑咐了梧璃和碧菱將地上廢紙盡數燒毀。
翌日清晨,程曦先是不請自去參加了賀府晨省,順便稟與眾人,說是要去探望哥哥。程曦兄妹二人剛剛相認,賀家人哪有阻攔之理,隻好點頭應允。
大夫人用眼神跟賀銘泰示意,要他出言一同前去。賀銘泰心下明了,但他卻誤以為母親隻是顧及賀家禮儀,哪知大夫人真正用意乃是要他監視!
賀銘泰心下計較一番,隻覺這兄妹二人剛剛得見,必有不少話說,若自己在場,他們必當拘謹,不便多言。於是便對著程曦開口言道“我前日醉酒,偶感風寒,今日尚有些頭暈,今日便不陪你前去了!代我向你的哥哥問好,它日再上門約其一同遊玩。”
程曦不禁心下感激,出言道“謝謝夫君體諒,給與我和哥哥二人獨處敘談的機會。”
程曦本來也做好了帶賀銘泰前去的準備,亦早已做了打算,意欲待他見過哥哥之後,便找借口打發他先走。卻未想,此時賀銘泰竟主動言說不去,怎能不高興。
賀銘泰隻對她理解一笑,卻氣的大夫人一旁不禁咬緊了牙根,這個兒子,何時竟學會這般不聽話了!
程曦將大夫人神色盡收眼底,心下不禁一笑。既是答到了目的,便也不欲多待,於是程曦便行禮告退。
出了錦壽園,程曦便對兩個丫頭低聲道“梧璃跟我同去,碧菱,你最機靈,便留下來看家,切不得再發生前幾日前的栽贓之事!”
碧菱不情願的撅起了紅唇,卻也隻得點頭答應,好在梧璃有些身手,她倒也不為程曦路上擔心,但還是附耳提醒道“小姐即是有了博遠少爺和九王撐腰,不再受賀府控製,但隻怕少不了受人監視,小姐出門還是要小心行事!”
程曦哪會不知,但還是開口讚賞碧菱的細心。
未免隔牆有耳,三人便不再多話,程曦帶上梧璃,起身走出了賀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