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鎮紙

字數:3325   加入書籤

A+A-




    3q中文網 www.3qzone.io,最快更新脈圖記 !
    冬天,天黑得很快,剛看天開始暗下來,就上了門板準備打烊,結果才把店門關好,屋裏就黑得看不見了。老夥計點上了燈,小夥計把屋裏收拾停當,都等著賬房先生算完賬好一起放工。這時,東家從裏屋出來了,“瑞生,我這裏有個小物件,聽說你平常也愛在家寫寫畫畫,你就拿去吧。”
    瑞生放下手裏的筆,畢恭畢敬的站起身接過東西,謝過東家,他沒有多看,就揣進了懷裏,接著繼續算賬,他想著能早點回去,如果下雪了,上山的路濕滑不好走。
    從店裏出來,兩個夥計圍著瑞生好奇的問剛才東家給了個什麽稀奇玩意兒。瑞生從懷裏掏出來,借著路邊還沒打烊的小店燈光看了看,“是個鎮紙。”瑞生一邊說一邊遞給老夥計看。
    “鎮紙是什麽?”小夥計問。
    “寫字的時候壓紙用的。”老夥計說。
    “哦,壓個紙還做這些樣式。”小夥計把鎮紙拿在手裏顛來倒去的看。
    “你又不會寫字,哪裏懂這些。”老夥計從他手裏把鎮紙拿了回來,還給瑞生。
    “天不早了,我先行一步,不然等下下雪路不好走了。”瑞生走到岔路口,拱拱手,跟兩個夥計道別。
    回到半山腰的家裏,推門而入,寒風卷著剛開始飄的雪花飛入屋內。瑞生一個人住,父母早亡,無依無靠的他勤勤懇懇,也多得東家賞識,讓他也能得口飯吃。
    瑞生忙活了半天,生好的爐子終於讓屋裏漸漸有了些溫度,借著豆星般的油燈燈光,整理好桌子,鋪上紙筆。寫點什麽,是他在寒夜裏唯一能做的事了。其實瑞生天生就聰慧,隻是因為家貧沒有辦法去私塾多讀書,隻能憑著自己的理解看一些借來的書。他每天都會撿些東家丟棄不要的紙回來,有時候寫一些生活感悟,有時候寫一點自己的想法,有時候還會寫點小說,但這些他都放進櫃子裏,從不給人看,生怕自己的愚鈍落人笑柄。
    這幾天他又開始寫故事了,但或許也不是故事吧,隻是他的一些幻想而已。這小說的起因是前幾天一個來店裏當東西的女子,也許是到了該娶親的年紀了,所以看到這位跟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子時,他難免會多看了幾眼。這女子又生得特別的好看,所以就給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想著想著,瑞生就提筆將她寫了下來,一邊寫,還一邊猜想著她的身世,猜想著她的經曆,結果沒想到就這樣竟然成了一個故事。
    寫完一頁紙,換一頁紙時,瑞生忽然想起了東家給的那枚鎮紙來,這鎮紙拿出來時帶著自己暖暖的體溫,使他握起來的手感不那麽讓人覺得陌生。這時瑞生才在燈下細細的觀察起這枚鎮紙來。
    漆黑的石材,泛著亮光,瑞生沒見過這種材料,這讓它看起來很神秘。鎮紙的雕刻巧奪天工,雖然認不出雕的是個什麽動物,但就整體來說,已經是市麵上難得一見的稀罕物了,他不知道東家怎麽舍得將這麽稀奇的東西贈予自己。難道是因為這鎮紙的瑕疵嗎?鎮紙渾身通透的黑色,但在動物的眼睛處卻是兩塊白色,越是盯著這白色看,它那一身黑色就越是讓人生疑。難道這隻是一塊普通的白石頭,被人染成了黑色?或許東家已經看明白了它的蹊蹺之處,所以才這麽大方的拿出來送人。
    研究了半天,瑞生索性也不去想了,拿起筆來,沾了濃濃的墨汁塗在了那雙白色的眼睛上。這下全都是黑色的了,沒有了可疑之處,也就不再分神了。他自我解嘲的笑了一下,繼續著自己的小說。
    在今天的燈油份額燃盡之前,瑞生放下了手裏麵的筆,借著幾近熄滅的微弱燈光上床休息了。
    睡到半夜,瑞生被動物的聲音驚醒了,起初他以為是山裏的野獸又來了,慌忙起身穿好衣物,去拿牆邊那把獵戶送他的鋼叉。但是在窗邊看了半天,也沒見外麵有什麽動物的動靜,隻有那一陣緊過一陣的風雪呼嘯而過。
    這時那動物的吼叫聲又響起了,聲音並不是特別大,隻是在安靜的夜裏顯得很清晰,瑞生逆著聲音看過去,竟然是桌上發出來的,他疑惑的湊了上去,屋裏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清楚。他找來火石引燃了一把麥草,看到桌上那個黑漆漆的鎮紙不見了,卻有一個忽閃而過的影子在桌上晃過。他湊近了再細看,沒想到這一看,竟被嚇了一跳。原來那在桌上跑來跑去的東西正是那複活的鎮紙。
    那鎮紙獸看到瑞生湊近了,它也停了下來,緊緊的盯著瑞生看,瑞生滿臉的驚恐,一時不知該怎麽去應對這神奇的東西。就在這猶豫的幾秒裏,那鎮紙獸忽然一躍而起,直向瑞生的臉撲了過來,因為它的速度太快,又加上麥草在漸漸熄滅,瑞生一時沒反應過來,就這樣被小小的鎮紙獸狠狠的抓到了眼睛上。瑞生疼得眼前一黑,一下就暈了過去。
    等瑞生醒來時,那鎮紙獸正守在他旁邊,活靈活現的樣子讓他驚恐萬分,因為這時的鎮紙獸已經變得跟自己差不多大小了。他驚慌失措的坐起身來,警惕的往後移動著,眼光絲毫不敢轉移半分,生怕那怪獸會撲過來咬自己。
    可那鎮紙獸竟然隻是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看著瑞生,看著他起身,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就這樣相互對視著,兩個也僵持著。瑞生慢慢覺得對麵那怪獸的眼裏似乎也並沒有充滿殺氣,那看他的眼神也隻是跟自己一樣的驚訝和幾分警惕。他漸漸放下了防備,從坐著的姿勢開始緩緩移動站起來。那鎮紙獸也由一直站著不動,變成了放鬆的蹲下。
    這時,瑞生才注意到他所處的這個環境並不是自己家中,而是一個純白的分不清天地的世界。他好奇的站起身,開始四處張望起來,並且腦子也飛速的運轉著,做著無數的是非題,讓自己給自己證明這一切都隻是夢境。
    就在他一次又一次說服自己快點繼續睡覺的時候,鎮紙獸起來了,並且向他走了過來。
    “吼~!”鎮紙獸發出一聲吼叫,但這叫聲並不是嘶吼,隻是一種打招呼似的提醒,讓瑞生能注意到它。
    這做法確實吸引了瑞生的注意力,他再一次把所有的想法集中到了它身上。
    鎮紙獸抬起了自己的右前爪,然後盯著瑞生看。但瑞生並不知道它是什麽意思,隻是奇怪的看著。它又放下爪子,重複著這個動作,瑞生這時才意識到它是在示範,目的是要自己也做這個動作。
    於是,瑞生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在他滿滿抬起的過程中,他發現了變化。從自己掌心發散出了什麽來,那一絲一縷的黑線像墨一樣暈開,然後越來越多的墨跡翻湧出來,在空氣裏化開,就這樣,這個純白的世界開始有了色彩,有了花草樹木和遠山、藍天......
    當噴湧的一切消散後,瑞生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樣一個看起來那麽真實的世界就這樣從自己的掌心生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