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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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密碼

    課間操的音樂拖著悠揚的小尾巴宣布結束。

    下一堂是數學課, 薑棠起身出了教室,去往數學老師的辦公室例行去拿早自習課間交的作業,廊道上是各班趁著大課間機會出來放風的零落學生。

    細碎的討論似風繞過耳尖。

    “公園拉起警戒線好幾天了吧, 我今天上學的時候又看到有記者在外圍作采訪。”

    “別說了,我一開始不知道學校旁邊的公園出了事, 老師說讓我們放學結伴走, 我還在和同桌笑, 說我們又不是小學生,還得手拉手上下學……”

    “我媽今早上開車送的我,車裏的廣播又在放最近失蹤的人員信息……”

    薑棠的腳步稍頓, 而後快速穿過人群。

    待回了教室,薑棠分發完作業坐回位置上, 同桌吸著旺仔牛奶湊過來,神神秘秘道:“我剛從小賣部回來, 你猜我聽說了什麽?”

    薑棠問:“怎麽了?”

    “對麵的珍珠寵物醫院被封了, 沒想到吧!”同桌嘖嘖稱奇,“那家寵物醫院風評挺好的, 結果監管部門上門一查他們安樂用的藥劑, 發現庫存數量和記錄對不上, 就讓所有店全都關門整改。”

    薑棠沉默一瞬,道:“我記得寵物安樂死用的藥劑也是氫化物?”

    “是吧, 上回做化學題的時候小少爺好像科普了幾句?我還有點印象。”同桌道。

    薑棠有些出神,同桌自顧自感慨:“上個周珍珠寵物醫院樓下的店不是辦會員就打七折嗎?我還充了幾百塊的卡,可別跟著倒了啊。”

    薑棠問:“你怎麽充那麽多錢?”

    “珍珠寵物醫院的店在全市有那麽多連鎖店, 我想著大概率不會暴雷, 就注冊了會員還充了點錢,”同桌訕訕道, “你知道的,我們家養了三隻狗,那可太能吃了……而且我認識那個店員阿姨,她一推銷,我就沒辦法拒絕了。”

    薑棠對同桌說的店員阿姨有點印象,微胖,卷發,樂嗬嗬的,會問問進店的學生們什麽時候月考期中考,問快放假了作業多不多,囑咐勞逸結合注意休息。

    薑棠問:“你說的陳阿姨嗎?”

    “是啊,就是她,”同桌稍微壓低了聲音,“我和你說過我姐以前也在蘭亭高中上學的吧?她們那屆出過事,有個叫陳妍芝的女生跳了樓,就是陳阿姨的女兒。”

    薑棠微怔。

    “她們家是單親家庭,陳阿姨一手撫養那個女生長大,陳阿姨本來是當宿管陪讀,沒想到陳妍芝因為學習壓力太大,跳了樓。”

    薑棠本想再問幾句,又被打響的上課鈴止住了話語。

    中午放學時,薑棠的室友們找她一起去食堂吃飯。

    薑棠猶豫了下,道:“我生理期快到了,想去外麵吃飯,順道去小超市買兩包衛生巾。”

    學校裏的小賣部什麽東西都要比校門口的小超市貴個幾塊錢。

    “好啊好啊,我們去吃幹鍋土豆吧,正好現在沒下雨。”

    另一個室友擔憂道:“最近外麵好亂,要不我們還是在食堂吃?薑棠你借我的衛生巾用吧,我囤了兩箱呢。”

    “怕什麽!我們有四個人呢,走啦走啦。”

    幾個女孩推推擠擠地笑著出了校門,一個室友好奇問遊離在外的薑棠:“薑棠,你最近怎麽好像不高興?”

    薑棠勉強笑了笑。

    春霽失蹤的消息不知出於什麽原因被壓了下來,其他人都當春霽請假是去求醫,宴星回請假是為了下月全國化學競賽的集訓。

    “還是因為夏老師那件事嗎?沒事的,大家早都忘了。”室友寬慰道,“況且夏老師也沒來上班,更沒人想起這件事。”

    “別說了,那些謠言可真夠離譜的,就因為夏老師和我們薑棠一個地方出來的,一口咬定你們以前就認識。”

    薑棠愣了愣,問:“夏老師也是梧縣的?”

    室友點點頭:“是啊,我還給他們解釋,梧縣那邊都是山,村和村離得可遠了,能讀書的都靠來村裏支教的老師,他們還不信。”

    另一個室友突發奇想道:“聽說梧縣的巫蠱之術可有名了,小棠你會不會什麽巫術蠱毒啊?”

    許是因為最近的事,門口的店生意較往日更蕭條,幹鍋店隻有兩三桌的客人,薑棠她們選了一個靠街的餐桌喊了菜,剛一坐下,室友們就眼神閃亮亮齊刷刷地望著薑棠。

    薑棠無奈道:“我要是會什麽巫蠱之術,保準第一個給自己下什麽過目不忘的巫術或者把我名次前麵的同學通通都毒病好吧?這樣我就能穩拿考試的年紀第一。”

    室友們笑得肩頭直顫,有一個不死心地追問:“你們那兒真沒有巫蠱術嗎,傳說之類的也沒有嗎?”

    薑棠想了想,道:“傳說裏確實有一族是會巫術的……我奶奶曾經給我說,我們梧縣就是來源於梧族這個名字,不過因為梧族有一個複活的巫術特別殘忍,引起了衆怒,在建國前就被周圍的村趕盡殺絕了,早就已經沒有梧族的人了。”

    “有多殘忍啊?”

    “我在一本縣誌裏看到過,好像是每隔七日跟著十二時辰的某個順序獻祭人,要念祭詞、放血剜心,後麵的我忘了,”薑棠回憶道,“最後要在獻祭的人的臉上用朱砂畫上鎮壓的安魂符,確保他們的靈魂不生怨氣,不得轉世投胎報複。”

    室友們麵麵相覷。

    “每隔七日?城西樹林發現了屍體那次是周三,公園出事是上周二……”

    另一個室友拿手肘戳她一下:“哪有那麽巧的事啊,別說了怪滲人的。”

    老板端著一盆熱氣騰騰的幹鍋土豆走來,圓臉上掛著喜慶的笑:“菜來咯!”

    她們齊齊收了聲,開始吃飯。

    待用過飯,薑棠她們進了旁邊的小超市。

    薑棠站在貨架前挑衛生巾,擡眼間,透過透明的玻璃看到對麵街上有個阿姨正抱著一個正睡著的小女孩匆匆行走,麵容熟悉。

    陳阿姨?

    薑棠回身看了眼室友們,她們都擠在最裏麵的零食貨架前熱烈討論著哪個好吃。

    窗外的陳阿姨腳步匆忙,快要走出視野。

    薑棠放下了手中的衛生巾,從後門追了上去。

    街麵濕漉漉的,淡黃落葉被過往行人踩得一片泥濘,天際暈開深深淺淺的墨色。

    春霽坐在餐桌前,托著臉看窗外的天色,頸項間的幾道掐痕逐漸變得青紫,這幾日過去,身形愈發單薄消瘦,袖口微微滑落,露出一節素白伶仃的手腕。

    一簇繡球花插在透明花瓶中擺在餐桌中間,藍紫花瓣似無數隻色彩豔麗的小蝴蝶下一刻就要翻飛,方形木質托盤上依次放有黑白胡椒、迷疊香、歐芹碎等調料小瓶,一盅蝦仁砂鍋粥冒著絲絲縷縷的白霧,兩個小碗已經盛好了粥。

    夏奕端著小菜走出廚房,笑吟吟道:“小梨不用等我的,餓了就先吃。”

    春霽依舊望向客廳落地窗外的天色,神情淡漠,不為所動。

    夏奕也不介意她毫無回應的態度,哼著小曲坐下,端起自己麵前的粥碗時,又聞到了淡淡的胡椒味,似是因為桌上擺放了繡球的緣故,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淺淡花香。

    “又放白胡椒了嗎?”

    夏奕伸手端來春霽麵前的粥碗,鼻間聞到了相似的胡椒味。

    春霽的神色終於有了波動,遲緩地轉來視線。

    夏奕將她的粥碗放了回去,微笑道:“好了,吃飯吧。”

    春霽慢吞吞地拿起湯勺,吞咽下粥水。

    “我已經想好了,通靈的生意掛個梯子轉外網——更隱蔽,更方便。等今晚的事結束後,我們可以偷渡去東南亞再轉去其他國家。小梨有什麽喜歡的國家嗎?……”

    夏奕一麵喝著粥,一麵情緒高漲地暢想著以後的生活,說買一棟三層小洋房院子種滿繡球,說落日與海邊的金色沙灘,說冬日的壁爐和聖誕節的頌歌。

    春霽視線低垂,安靜地聆聽。

    夏奕笑道:“想要什麽禮物,我和父親都會為你實現的。”

    春霽放下湯匙,拿過放在另一邊的紙筆。

    [要是我想要自由呢?]

    夏奕輕嘆一口氣,望向春霽的眼神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童,道:“和你說了很多次,怎麽還是不懂呢?外麵的世界很危險,寵物野性難馴不懂感情,朋友各自有自己的生活,他們會傷你的心、遠離你,隻有家人才永遠不會拋棄你,永遠陪伴在你身邊,原諒你所有的過錯——”

    夏奕勸誡的話語驟然止住,麵色僵硬,從頸項往上浮起一片不正常的異色潮紅,喉間擠出風箱發出般的嗬嗬兩聲,像是呼吸不上來。

    哐的一聲重響,椅子掀翻在地。

    夏奕快步奔到廚房,裏麵傳來嘩嘩水流聲和不斷作嘔的聲音。

    春霽神色平靜,重新端起粥碗,繼續吃菜喝粥,待最後一口咽下,才離開餐桌,踏進了廚房。

    水龍頭未關,清水嘩嘩直流,夏奕坐在地上半靠在櫥櫃旁,額頭上滲著細細密密的冷汗,麵露痛苦,胸腔艱難起伏。

    春霽走近關上水流,轉身正要離開時,纖細腳踝卻被顫抖的手掌猛地攥住了。

    夏奕仰著頭,眼瞳失焦地望著她,一隻手按在胸前心髒處,唇瓣張張合合,似是在說什麽。

    她低頭看他一眼,抽出受桎梏的足踝擡步離開了廚房,徑直走到了門口。

    春霽站在玄關處,指尖觸碰內外密碼鎖,數字盤在黑色屏幕上亮起藍光。

    滴滴輸入聲緩慢響起。

    “驗證失敗。”

    “驗證失敗。”

    “驗證失敗。”

    門鎖一遍遍響起密碼輸錯的急促警報音。

    “非法操作已鎖定,請等待三分鐘後再操作。”

    春霽耐心等待著,直到限製解除,再次按上密碼鎖。

    第七次的時候,門鎖發出“滴——”的一聲解鎖音。

    門開了。

    “七歲。”

    宴星回正低頭給卓一發消息,聞言擡起頭,看向電腦屏幕前的方澍,問:“什麽?”

    “林月梨,自閉症患者,七歲時在無人監管的情況下從家跑到了路邊,遇到車禍被送去醫院,搶救無效去世。”

    方澍盯著屏幕上的女孩照片,有些機械地喃喃。

    宴星回收了手機,神色嚴肅快步走近桌前。

    “我說了我按瞎碰的思維去找人……前幾天我設置了月梨的生日和春霽的生日是同一天的條件,將得到的人物信息全看了遍,都對不上。”方澍道,“我今早上心血來潮換了條件,設置月梨的去世時間是春霽的出生時間,這是結果和程序自動抓取的一篇報道的照片。”

    屏幕上照片因時間久遠而有些許模糊。

    女孩眉目稚氣嬌幼,頭戴小王冠穿著蓬蓬的公主裙,正坐在垂著長長桌布綴有無數流蘇的餐桌前,她神色專注地玩著一堆五彩積木,一隻黑貓蜷成一團懶懶地躺在桌角。

    宴星回的視線凝固在照片裏的餐桌上,喉結滾動,聲音幹澀:“我好像……知道這裏是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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