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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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6 章

    秦音重畫了她的期末作業,距離這份作業的正式上交時間,隻剩下半個多月的時間了。

    除此之外,她還要忙其他課程的期末論文,還要備考。

    在學校總是這樣,期末這陣子就是最忙的,等開始放寒假,也就可以徹底放鬆些了。

    她重新畫的那幅畫,是她在那所小學裏,站在講臺上時看到的視角,班上有十二個孩子,坐成了三排,每一個孩子的表情都不一樣,可能唯一統一的,就是他們發紅的臉蛋。

    就算她畫的時候沒看到他們,但一閉上眼,腦中見到的就是他們那生動活潑的表情,很靈。

    秦音很有靈感的時候,總喜歡一畫就是一整天,恨不得立刻給畫完。

    她已經有挺長的一段時間沒有這種感覺了,更多的是枯坐一整天,這次,她在畫架前坐了三天,一有空就到畫室裏畫,竟還真的叫她趕著畫完了。

    靜謐的畫室裏,她望著這幅由她左手一筆一筆畫出來的畫,不知怎地就忽然掉了淚。

    她給這幅畫命名,叫做《輕舟已過萬重山》。

    而後就是忙碌著些論文報告,她將這幅畫交給畫室老師時,他表達出了詫異, “你居然重畫了?”

    秦音坦然道: “我前些陣子狀態不太好,元旦的時候出了門一趟,算是找回了感覺。”

    老師連連點頭,感嘆地說道。

    “你這張就很好,以前你的畫多多少少有些過於精雕細琢,你的個人和表達被藏在了技法之下,雖然不至於說是匠氣,但還是不夠具有自我。”

    “這張沒有了那些感覺,好很多,我能從畫裏很清楚地看到你了。”

    秦音笑著謝過老師,心底壓著的那口氣伴隨著鬆動。

    今天下午沒課,她和陸觀止約好了要一起去看沈姥爺。

    車子就停在校門口的不遠處。

    秦音打開車門,見到車內男人安靜闔眸等待的側影,心念一動,喊了一聲老公。

    她沒注意到,不遠處正站著要與她打招呼的同學,

    車門關上,秦音喊完了他一聲後,又打開桌板,再從包裏拿出她的筆記本電腦,打開來繼續寫論文。

    知道她要考試了,陸觀止沒打擾她,反正車子開著很穩,京市的路也好走,在車內辦公不會不適。

    兩人專注地做著手上的事情,偶爾才說上一兩句話,就這麽過了一路,倒也還挺溫馨。

    陪著沈姥爺吃完一頓晚飯,兩人回到家裏,秦音惦記著自己還沒背的知識點,敷衍地親了親陸觀止,拿著書去到書房。

    他也到了書房,處理一些剩餘的工作,不時看一眼在沙發上趴著背書的她。

    背書時她和其他人不大一樣,總要找一個舒服放鬆的姿勢,她說這樣放鬆的狀態,會讓她想到畫畫,似乎也就沒有那麽抗拒背書了。

    隻是才過去十分鐘,她翻了個身,抱著書站起來,和他說道: “不行,和你待在一起,我老是沒辦法專注背書,我要換個地方。”

    他沒攔她,任由她出去了。

    秦音去到了二樓的小客廳,重新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背書,這個空間沒有陸觀止在,她很快就沉下了心來。

    把今天要背的書背完,已經要十一點了,但她還有點蠢蠢欲動,壓抑不住想畫畫的念頭。

    她去到畫室,換了塊新的調色板,試探著調色。

    再度看到畫布,她已不像前些陣子那樣痛苦。

    她其實沒有和任何人說過,她不僅僅隻是靈感枯竭而已。

    在那段時間,她甚至看到畫布就恐懼厭惡,甚至是反胃,但她必須要完成期末作業,所以隻能強迫著自己去麵對。

    秦音從未想過自己會有恐懼畫畫的一天,這讓她內心的恐慌達到了極點,怎麽也避不開那條死胡同。

    所幸,這一切都過去了。

    那時她隻覺這是場漫長的折磨,沒有終點,見不到任何希望,是在濃霧中行走,但現在再回想,也就隻是一個月罷了。

    霧裏的她,曾以為要永遠困在那了,可原來霧也會散去,在她重新觸碰到生命本身的這一刻。

    從山裏回來後,她再次拿起了畫筆。

    畫的是教室窗邊的小女孩。

    她在炕上拿著油畫棒畫過,但隻覺得不夠,還不夠。

    她左手握筆刷,一筆接著一筆,隨性,不再拘泥。

    她真正打碎了過去的自己。

    卻得到了新生。

    沉浸破繭的她,未曾發現有人來過。

    他就那樣地倚在門邊,靜靜望了她許久。

    落地窗外,依舊是一抹清亮的明月。

    太陽照常升起。

    秦音到了學校,被畫室裏一個同學神秘兮兮地拉住。

    “昨天在校門口,我想和你打招呼的來著,看到了上了輛車,還喊了什麽老……”

    秦音耳朵騰一下就熱了,趕忙拉著她的衣袖,不讓她繼續往下說。

    “你沒有聽錯。”她壓著喊老公被聽到的羞恥,坦白道, “我結婚了。”

    “啊??不是……”同學直接傻了眼。

    昨天她聽到秦音喊人時,沒覺得那是她老公,畢竟這年頭把男朋友喊作老公的,一點都不少。

    過來問秦音,隻是因為不小心瞥見了她男朋友帥得不像話的側臉,還有那輛豪車,簡直讓她好奇心爆棚。

    可現在,她居然聽到了一個她完全反應不過來的答案。

    “你居然!”她下意識地提高聲音,又連忙壓下來,隻是眼睛裏還寫滿了震驚。

    過上一會,她望向秦音的戒指,非常小聲地問。

    “真的假的,你不會在騙我玩兒吧?這是你的婚戒?”

    “算是吧。沒騙你,真結婚了,不過你別告訴別人啊,我想低調一點。”秦音無奈地道。

    “好好好,我保證幫你保守秘密。”

    秦音和她關係不錯,知道她不是大嘴巴的人,沒把這事往心裏去。

    接下來的十幾天,她忙碌而充實,上課,寫論文,背書,畫畫,就繞著這些轉,星期四沒課的那天還要跑去山裏給小孩們教畫畫。

    一天下午,她考完試回家,在家裏瞧見了個意外的來客。

    是謝景,陸觀止的朋友之一。

    “嫂子好啊。”謝景沖她央美一笑, “我來找陸觀止打斯諾克,你要一塊兒不?”

    正巧剛考完試,放鬆一下也好,秦音幹脆跟著他們一起去。

    她對運動這些一向不太感冒,最常見的桌球都隻打過幾盤,斯諾克則是完全沒接觸過,規則是一點都不懂。

    陸觀止說要教她,秦音婉拒了,說她要在旁邊看他們打幾局先,正好趁機會搞清楚規則。

    因為她這樣說,陸觀止沒一杆清,刻意壓低了去配合謝景,和他打得有來有回的,秦音在一旁看得認真,時不時問規則。

    謝景“嘖”一聲,瞄準桌上球,出杆後站直身子,決定給自己找點存在感。

    “我哥這陣子過得可不安生了。”他出賣起了自己哥哥的八卦,隻為了當個瓦數最亮的電燈泡。

    秦音前陣子有刻意了解過這個圈子裏複雜的人物關係,謝家從事的酒業,謝景的哥哥名為謝翡,是謝氏酒業的繼承人,妻子是許晚舒。

    說來,之前她還給許晚舒畫過蘭花,兩人算是惺惺相惜了。

    從和她聊天的那些隻言片語中,秦音能夠感覺得出來,許晚舒婚姻過得並不幸福。

    這段時間太忙,秦音沒和她見過麵,僅僅就隻是在微信上聊了會兒天而已。

    如今乍聽到有關的消息,她霎時就被吸引了注意力,等著謝景繼續往下講。

    見秦音感興趣,陸觀止移眸望向謝景,散漫問道: “他怎麽了?”

    “就我親嫂子,她前些天回了趟她娘家,完了回來就說要離婚,我哥那性格不可一世的,哪被人這樣下過臉,當然不答應,然後你猜怎麽著?”

    秦音下意識地接話, “怎麽著?”

    “我嫂子說,我哥和她意外過世的竹馬長得很像,所以才會和他結婚,忍他那破性格忍了足足兩年。但現在她想通了,她覺得這樣沒意思。”

    秦音聽得心底咯噔一跳。

    那天她給許晚舒畫的蘭花,那種蘭花的人,不會就是她那竹馬吧?

    “我哥當然不可能答應離婚,跑我酒吧那借酒消愁了兩天,今天不見影兒了,說不定跑去找我嫂子了,就該讓我哥吃點苦才好,整天板著那張冰塊臉,看到就凍著慌。”

    聽了這事兒,秦音開始心不在焉起來,後麵跟著學斯諾克的時候也不大上心,滿腦子都惦記著許晚舒的事。

    晚些陸觀止還有個私人應酬,秦音沒跟他一起去,直接回家了。

    等到玉庭府,她猶豫一下,還是打電話給了許晚舒。

    接通後,秦音問道: “你現在在哪,我剛好忙完了,要不聚聚?”

    另一頭傳來許晚舒的笑,說話的聲音依舊是很輕盈的溫和,溫溫柔柔的。

    “我現在不在京市,回老家了。我把我的那盆蘭花也帶回去了,你知道嗎,我把它種到了它最開始生根發芽的地方,看上去就跟你畫的一模一樣。”

    “我當時看著它,半天說不出話來,就覺得什麽都無所謂了,我想在這裏陪著它枯萎,陪它走過生命最後一程,然後再栽一朵新的,栽很多朵,我要留在這裏,種很多春蘭,陪著他。”

    安靜地聽她說完,秦音說道: “如果這能讓你重新開心,那就很好,等你到時候種下了,我要經常去賞你的蘭,把它們畫下來,從種子畫到成花,再畫到枯萎。”

    許晚舒輕輕地說: “這樣就很好,謝謝你,秦音。”

    “謝什麽,你快些學好怎麽種蘭,我已經迫不及待想來動筆了。”

    “好啊。”

    掛斷電話,秦音重新坐在畫架前,繼續畫她還沒畫完的畫。

    她站不住,經常是坐在矮凳上畫的,有些畫家喜歡站著畫,這就是各人的喜好了。

    秦音畫得依舊很投入,感知不到時間變化,所有注意力都在畫上,而指針卻悄悄地停在了晚上十二點半。

    此時陸觀止已經應酬回來,連澡都洗好了。

    他又站在門邊看了一會,她的手略顯清瘦,但握著畫筆時卻極為有力,是隻正在飛的鳥,不再沉寂。

    看到這樣的她時,心緒總能奇異地平靜下來,紛擾和喧囂都紛紛地遠去,隻剩下正畫畫的她,和那專注的臉龐。

    是一個很純粹的世界。

    快一點了。

    他邁開步子,有意放重腳步聲,停在了她身旁。

    聽到了由他發出的動靜,秦音終於從畫裏出來,後知後覺到脖子和肩膀的酸澀。

    她擡頭看他, “你怎麽來了?”

    他拿過她手裏的畫筆,放好,指骨曲起來敲了下她的頭頂, “來提醒我們的大畫家,是時候睡覺了,你老公今晚不想又獨守空房。”

    他這說話的語氣,明明很正常,就是他那種溫和又放鬆的語調,卻叫她感覺到了些幽怨。

    她不免覺得好笑,站了起來,正準備開口說話回應他,哪知眼前突然襲來一片黑,天旋地轉,明明眼睛還睜著,就是看不見。

    秦音突然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往後倒。

    幸而他離得她正近,即時地將她攔住,有力的手臂支撐起她身子的重量。

    她還懵著呢,再度重見天明時,已經躺倒在了男人熱烘的懷裏。

    看她還暈著,他幹脆將她抱了起來,單手托住她臀部,往臥室走去,還聲音略低地問, “還暈嗎。”

    “不,不暈了。應該是坐太久,一不小心站得猛了。”被他這樣抱著走路,略微的顛簸,秦音瞬間就想到了某些難以言喻的畫麵,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又擔心自己會掉下去,隻能伸手抱緊他。

    他將她放到床上,眼眸深深地看她,正當她以為要發生點什麽時,他就隻是克製地吻了一下她的手。

    “一點了,睡覺吧。”

    看他正要關燈,秦音忙攔住他,去換了身軟綿綿的睡衣,這才安心躺在了床上,指使著他關燈。

    燈滅去,她朝他靠近,輕吻了他的鼻尖,又轉過身,小聲嘟囔著她真的要睡了。

    眸裏泛上笑,他將她抱進懷中,清茶香和橘子香交纏,滿被溫香。

    好不容易考完試,而且剛好是周六,她睡了個懶覺。

    再醒來下樓時,秦音聞到了一股很特別的香味,不像是單純的食物的香,也不是調料的香,但就是很香。

    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麽傳出來的,她疑惑地走向廚房,瞧見陸觀止正站在竈臺前,掀開了砂鍋蓋,熱氣蒸騰而起,那股奇異的香霎時漫入鼻尖。

    “這是什麽?”她好奇地看去,見到了雞肉和一些藥材。

    “藥膳。”

    他答著,將蓋子重新蓋上,關掉竈火,拿碗舀湯出來。

    “你居然會做藥膳。”她聞著這香味,感覺到睡醒後的饑餓,有些饞,眼睛跟著那碗湯跑。

    “早上問了奶奶。”他將裝了七分滿的碗放到桌上,掀眸看她道, “前陣子你熬夜耗神,應該補一補。”

    聽到這是問了奶奶要的藥膳方子,秦音有點赧然,讓老人家知道了她不健康的生活作息。

    但這藥膳聞著也是真的香,她很快就把那些想法都拋到腦後,勺子舀起一口湯,吹涼入口,先是肉的鮮,再是藥材的清香餘韻,唇齒間都是香味,清而不淡,鮮而不膩。

    要她小時候喝到的湯這麽好喝,她一天能喝光一鍋,長得比牛還壯。

    一碗湯落肚,手腳暖,再吃幾塊燉湯的肉,對著陸觀止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感謝,她又跑畫室去了。

    前些陣子學業纏身,她隻能抽出一小部分時間來畫畫,總沒有那麽盡興。

    如今考試結束,也就算是寒假開始了,自然要畫個酣暢。

    這一畫就畫了好幾天,中間去了趟山裏,新年不知覺就快到了。

    她爸媽一放寒假就來了這邊陪沈姥爺,不畫畫時,秦音就會去陪他們。

    除夕這天,她和陸觀止去了陸家老宅,過了熱鬧的一夜。

    十二點鐘聲響起時,她擡頭望向陸觀止,眼眸彎彎。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竟是同時開了口。

    不知怎地,她笑起來,眼尾都要笑出了淚。

    “秦慫慫,”他無奈地抱她進了懷,下巴抵著她的頭,語帶笑意地說, “平安喜樂。”

    她貼著他的胸膛,耳朵聽的是強有力的心跳,鼻尖聞的是清茶的香,她被溫暖包圍了。

    “平安喜,又在心底默默地接了句。

    你平安喜樂,便是我平安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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