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南還是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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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朝文武算是匯聚一堂了,六部尚書暫且不說,工部和戶部的左右侍郎也都來了。還包括藍玉、常升、徐輝祖、李景隆、傅友德這五大國公爺。
    這是大事,疏浚運河的事情自然無比重要,所以這些事情就必須要慎重對待。
    沒有讓更多的官員參與,隻是因為現階段不適合將一些事情放在朝堂上罷了。要不然的話必然會導致各種議論,到時候反而會耽誤事。
    作為朱允的錢袋子,夏原吉微微朝著鬱新點了點頭,有些事情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的。
    常升等人則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這件事情他們多少也明白。隻是作為五軍都督府的話事人,多少也是需要稍微出點力才行。
    但是事情到底要怎麽做,他們也多少是心裏沒底。這個時候隻需要過來撐場子就行,勳貴集團還是需要有些存在感,不能隻是想著打仗的事情。
    老朱龍行虎步的來了,懷裏抱著個抖著小手、咿咿呀呀的胖娃娃。
    徐輝祖的眼神都亮了幾分,他對於這個外甥可是愛到了極致,隻可惜能夠見到的機會太少了。
    朱文是膽子大的性格,雖然看到了很多人,不過沒有半點不適應的地方,反而還是非常的好奇在打量著眾人,還試著要去說說話。
    “咱過來聽聽。”在朱允起身後,老朱自然的住在主位,“去拿些好玩的過來,要不然文坐不住。”
    不怪老朱走到哪都要將朱文給抱著,而是這孩子就離不開老朱,那自然就是走到哪帶到哪,這樣看起來是更合適一點。
    朱文很大方,將抓在手裏的金龜遞向朱允,“呀。”
    朱允接過來看了看,忍不住埋怨,“祖父,這東西也好給文?我看著,這怕是前朝的官印吧?”
    “文配不起什麽印?你給咱說說?”老朱非常不樂意的說道,“你真有本事,給咱文找來傳國玉璽,打了個大都、滅了北元,也沒找回來呀!”
    傳國玉璽可以說是老朱一個巨大的遺憾,當年攻破元大都,或者是捕魚兒海大捷,那都是俘獲不少,也找到了不少曆朝曆代的官印。
    不過當年南宋滅亡的時候,蒙古丞相伯顏曾將蒙元收繳各國之曆代印璽統統磨平,分發給王公大臣刻製私人印章。
    隻是真要說起來的話,北宋時期的傳國玉璽到底是真是假都有爭議,很多人都覺得是後唐末帝李從珂舉族自焚於玄武樓時,傳國玉璽就此失蹤。
    藍玉就非常尷尬,當年他領兵滅北元小朝廷的時候,皇帝可是千叮嚀萬囑咐的,要將印璽等等盡數帶回來,隻可惜傳國璽還是沒有任何的跡象。
    朱文深處肉嘟嘟的小手,這顯然就是打算將龜鈕印信給要回去,這可是他的心頭肉,是他現在最喜歡的玩具之一。
    “文是配的起任何印信,我的印信給他都不合適。”朱允就笑了笑說道,“隻是這麽寵著孩子,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老朱看了一眼朱允,說道,“你的印信是不適合咱文,你爹留下來的印信,過些年咱直接給文拿著。這孩子好,鎮得住江山,是大明堯舜之君。”
    這些重臣都有些麻了,他們不知道這是皇帝和太孫在一唱一和,還是說這就是皇帝的‘無心之言’,這些事情就不能多想。
    老朱看向陳,問道,“咱朝廷準備疏浚運河的事情,你心裏頭可有沒有想法?”
    陳就立刻回答說道,“回陛下,臣愚鈍”
    老朱不耐煩的打斷,“直接說心裏頭有沒有想法,若是合適就做,若是不合適再商討。咱沒工夫和你多嘴,心裏可有想法?”
    陳就不再藏拙、謙虛,“回陛下,臣心中確實有些想法,隻是尚且不知合不合適。”
    對於這個回答老朱基本滿意,“心裏頭有想法就好,你是漕運總兵官,若是你心裏都沒個法子,這事情也是難做。”
    老朱繼續說道,“你父也是軍伍出身,你也曾率軍打仗。要咱說,督漕運和打仗也有異曲同工之處。你知道該做什麽、有何難處,才好安排布置。”
    陳確實是武將之子,他本人也曾經是藍玉的舍人,這位能文能武的將領成為漕運總兵官,很多人覺得不隻是因為他此前有參與維修都江堰工程的原因。
    這更是因為出身呢,本來也算是淮西勳貴的一部分,是不折不扣的常係一脈,自然也就值得委以重任了。
    朱允這時候就主動開口了,“皇祖父,現如今是嚴尚書和陳總兵有些分歧,兩人所說之事都有著各自之理,實在難以定奪,還望皇祖父定奪。”
    老朱就看了看朱允,這孫子有些時候實在是太可惡了,得罪人的事情是一概不做。哪怕心裏頭有想法了,還要裝腔作勢一番。
    不過隻要習慣了這些事情也就行了,也沒什麽可吐槽的,誰讓以前老朱就是這麽安排的呢,現在大家都養成了習慣。
    老朱就開口問道,“說說,你們現在是如何想的?”
    朱允主動說道,“回皇祖父,大運河曆朝曆代都有修築,孫臣以為不宜再大動幹戈,隻在前朝的基礎後修築、疏浚就好。”
    這話也沒什麽毛病,京杭大運河可不是一朝一夕就建好的,甚至這也不是隋煬帝一下子就弄出來的。
    真要說的話,京杭大運河從春秋時期就開始修築都沒什麽問題。吳王夫差命人開鑿邗溝,魏惠王開鑿的鴻溝,這就是大運河的開始階段。
    朱允繼續說道,“如今朝廷向北運輸糧食,可以繞開洛陽一段。現如今看來,大運河可分七段。”
    從北平到通州的,通惠河,長約八十公裏;從通州區到天津稱北運河,長一百九十公裏;天津到臨清稱南運河,長四百公裏。
    臨清到台兒莊稱魯運河,長約五百公裏。邳州到淮安稱中運河,長一百九十公裏。自淮安到瓜洲稱裏運河,長一百八十公裏。從鎮江到杭州的江南運河,長約三百三十公裏。
    朱允再次開口說道,“現在朝中文武所議之事,無非就是該先疏浚何處,有人覺得該修北段,有人覺得改修南運河,也有覺得改修淤廢的山東段。”
    老朱自然也明白,自從元末開始,山東段的大運河已經完全給淤廢了。雖然清淤比起開鑿要輕鬆點,但是這也是個大工程。
    更何況現在的大運河就算是各段之間也不是完全連通的,也少不了會有一段需要用陸運的方式翻轉河壩的,這自然也是極大的損耗。
    老朱微微點頭,隨後看向陳,“你的意思,是準備先修北邊的那段了?”
    陳立刻點頭說道,“回陛下,北段雖也有淤廢,隻是蒙元定都北平之時,漕運乃大計。”
    這話也沒什麽毛病,元朝時期的北平地位特殊,所以相對來說在北平附近的那段河道情況是相對要好一點,哪怕是有淤廢,也不至於不通船。
    先將簡單的給疏浚、修築了,然後再去攻堅比較難得區域,這顯然也是一個看似比較合理的辦法了,這麽做自然也挑不出來太大的毛病。
    更何況以陳的出身來說,他到底是當過領兵大將的。先將天津到北平的那段疏浚好了,海運的糧食能夠直接運到北平,北方的防線也可以更穩固。
    天津是如今的重中之重,這就是一個巨大的基地,是通往遼東、北平、開平等地的後勤基地,自然是需要無比的重視。
    北平自然不用多說了,這裏不是元大都了,但是依然改變不了地位顯赫的基礎,這裏依然是大明的一個軍事重鎮。
    老朱微微點頭,覺得陳說的有些道理,隻是這些顯然還不足以打動老朱,他也不會隻是聽一家之言,還要看看有沒有更好的計劃。
    作為一個實用主義者,老朱肯定是希望能夠以最小的代價得到最大的回報,多聽多看絕對不是什麽壞事情。
    老朱隨即看向嚴震直,說道,“這麽說來,你覺得是該修築南運河了?怎麽,覺得修築被運河不好?”
    嚴震直就趕緊回答說道,“回陛下,臣以為北運河自然改修,隻是朝廷人馬、役夫有限。現在修築北運河,臣以為雖有大用,但是不如修築南運河劃算。”
    這就讓老朱非常的感興趣了,既然修築大運河,自然也就是要將南北都通透起來,這才是最合適的,這也是朝廷想要做到的事情。
    不管是南段還是北段,這肯定都是要修的,這一點估計大家也都不會提出任何的反對意見,因為這是戰略性的大事,對朝廷沒有什麽壞處。
    嚴震直就繼續說道,“陛下明鑒,如今就是疏浚了北段,山東境內運河不疏浚,漕運還是無法直通北邊,還是需海運才行。”
    老朱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現在修北段的話,基本上也就是天津到北平的那一段可以漕運,這自然是看似比較簡單,當然也可以是費力不討好。
    山東這一段不疏浚,大運河就沒辦法通暢,將南方的糧食運到北方,那自然也就是需要以海運為主,陸運自然也就隻能是為輔了。
    看到陳要反駁,朱允就開口,“你先等一等,等嚴尚書把話說完,自然給你說話的工夫。現在就你一言我一語,怕是要吵起來。”
    陳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忙不迭的說道,“臣不敢。”
    朱允也就是笑一笑而已,現在提起來了自然是‘不敢’,要是不提醒的話事情都做了,到時候再請罪。
    對於這些大臣們的一些套路,朱允現在也是比較熟悉了,有些時候確實是想要吐槽,當然一些無傷大雅的事情自然也就不用多叫真了。
    嚴震直就繼續說道,“陛下,臣以為先疏浚南方河道最優,南運河淤廢之處甚少,疏浚起來也不算難。”
    南運河也好、北運河也罷,實際上淤塞的情況都有,隻是談不上多麽的嚴重。真正淤塞嚴重的,也就是中間的那些河段了,那也是大工程。
    老朱開口說道,“你的意思是先修到揚州是吧?太孫先前也和咱提過,隻是咱問你,到了揚州之後,還不是要轉海運嗎?”
    真要是這樣,還不如直接從杭州等地開始海運,免得從揚州中轉一下,這看似是有著一些多餘的動作了。
    老朱繼續說道,“揚州不如唐宋繁華,這一點咱也知道。隻是這漕運不通,揚州就再難成為緊要之地,這個道理你們也是該明白才對。”
    嚴震直等人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唐宋時期的揚州無比繁華,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揚州是連接南北的交通樞紐,地位自然也就非同尋常了。
    現在的揚州雖然也有不少的商賈,但是繁華程度等等,確實遠遜於曆史上的一些朝代。
    這一點不要說嚴震直心裏有數了,在場的這些勳貴們也都看得出來,主要是因為這些情況太明顯了,稍微注意一點就可以看出來其中情形。
    朱允就開口替嚴震直解圍說道,“皇祖父,嚴尚書的意思多半是先將基礎打勞,以揚州為基礎。這些年也有些商賈匯聚揚州,以後隻怕會更多。”
    老朱不無調侃的說道,“你這麽一說咱倒是想起來了,揚州和太倉倒是離的不算遠,是該有更多商賈過去了。”
    其他人就紛紛看向朱允,而朱允臉皮厚,“祖父,太倉和揚州還離著遠呢,現在是在商討運河之事,不是市舶司的事情。”
    其他人可不這麽認為啊,太倉現在就是很多人眼裏的水師基地之一了,現在很多的海船都是在那裏集結,一些商賈自然聞著味的趕去了。
    朱允更加不要臉了,拍了拍手,“文,爹抱抱。”
    朱文不給麵子,轉身往老朱懷裏一趴。雖然現在可以‘分享’一些玩具,可是還是不許朱允抱。
    老朱有些來氣,“文玩的好好的,非得逗他。咱和你說正事,你少在這和朕打馬虎眼。”
    被警告的朱允也不尷尬,更談不上害怕。至於文武百官們也不會有什麽好奇怪的,這位太孫對付皇帝的手段多著呢。
    不隻是多,而且看起來不管是什麽樣的手段,都能吃準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