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銜枚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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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清之鐵血駙馬!
休整了兩個時辰之後,城中的護駕大軍陸續醒來,周世顯從城中三兩銀子一個征召來,又有總甲作保的夥夫隨即開始殺豬造飯,各部戰兵騎兵則開始調整隊伍,檢查裝備。
全軍近兩千兵馬,除了兩百餘留守的士兵之外,其餘的,都分到了不同的將領麾下。
當然,這並不是拆散重組,而是基本上以“兩伍一隊十二人”為單位的整體劃撥。
不然,這仗就沒法打了,這個時候的明軍可沒有完成標準化訓練,戰鬥力的形成需要士兵之間通過長期訓練來磨合,做不到化整為零。
各部軍官明確了各自的作戰任務,檢查完裝備,各部士兵又填飽了肚子之後,時間已經來到了寅時三刻。
三十多個哨騎率先出發,他們要替大軍清理掉夜襲路上的順軍伏路兵和遊騎。
這些哨騎大都是夜不收出身,戰力強悍,他們大多會在途中下馬步行,悄悄接近已經摸清楚了位置的敵人。
三月月底的北方夜空,一輪彎月高懸,稀薄的月光使得整個平原野地都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平坦開闊的華北平原之上,一隊隊少則百餘,多則百的士兵正在黑暗中前行,在風聲的掩護下,若不靠近,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
夜行偷襲,自然是不可能點火把照明的。非但不能點燃火把,便是長槍槍頭,銀色甲胄,以及可能反光的嶄新刀刃斧頭,都得用布包起來。
絕大部分士兵都隻能由能夜視者借著微弱的星光,帶著前進,戰兵相互間拉著腰帶,騎兵則是拉著前方的馬尾巴。
在周世顯和諸將商議夜襲計劃的同時,他就已經讓吳興業派出哨騎,摸清楚了順軍大營的外圍部署和營房位置,以及中間十五裏的路況。
順軍的四個大營都是緊緊挨在一起的,相隔不過五十步,其中東麵三個供士兵休整,另外一個靠近運河,是方便戰馬喝水休息,恢複體力的地方。
至於順軍的營寨部署,隻能說是極其簡單了,便是營寨外圍的壕溝也沒有挖,周圍光禿禿一片,拒馬和柵欄更是不可能了。
穀可成和郝搖旗隻是派出了十幾個暗哨,還有同樣數目的斥候在四周警戒。
畢竟,順軍追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昏黑,周邊又都是平原,村落大都荒廢多年,並不合適駐紮。
而且,穀可成還特意選了一塊遠離荒廢村落的平地,如此一來,周圍便沒有什麽可以隱蔽的地方,也不用擔心被偷襲了。
當然,更重要的是,麵對一股背對著自己奪命而逃的敗軍,穀可成和郝搖旗都不免輕敵鬆懈了,根本不覺得自己的部署有什麽問題。
平原之上的鄉間道路並不難走,除了薛長福,孫虎,翁大傑,孔濤幾部人馬需要渡河繞路,頗有些麻煩之外,其餘的人馬都隻需要做到不驚動敵軍即可。
這裏沒有東西走向的大河,也沒有什麽密林,甚至沒有山坡,池塘倒是有些,不過並不影響行軍,周世顯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確保行軍途中的安靜。
為此,“銜枚夜行”是必須的,每個士兵都領到了一塊類似筷子的木片,行軍的時候咬在嘴裏,避免發出聲音。
按軍律,夜間奔襲的行軍途中,發出聲音的士兵,無論什麽理由,軍官都會立即斬首示眾。
但不止如此那塊木片在開始戰鬥之前,士兵要自行收好,戰後要檢查,若是有遺失者,也會受到軍法處置。
其實,木片上是要刻著每個人的名字的,以免有人丟失之後,搶奪別人的冒充,但如今的局勢,周世顯不可能來得及準備,隻能一切從簡。
他帶著十幾個親衛跟在了吳興業所部的士兵之中,出城後不久就開始牽著馬走了,馬蹄上都包了棉布,幾乎不會發出聲音。
他們一路向北,腳下的土地因為連續的幹旱和戰亂,一片枯黃,幾乎看不到一絲生機。周圍村落中的百姓也早就因為幹旱,賦稅,兵亂等等天災人禍,十不存一了。
這些田地長期沒有翻種過,倒也不難走,不過肯定是比不上鄉間的道路了。一路上,隊伍時快時慢,主要以前方的烏鴉叫聲為準。
這是張洪和吳興業提議的預警方法,以鳥獸的叫聲匯報軍情,聲數的不同代表著不同的敵情和指令,這樣能在確保軍隊通信的同時,有效避免敵軍的察覺。
而之所以時快時慢,便是因為前方的順軍伏路軍和遊騎了。周世顯剛剛在路邊看到了兩具順軍暗哨的屍體,直接死在了一個不深土坑裏,看起來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殺死了。
這個時候,是順軍最為疲憊,也最為鬆懈的時候,他們根本沒想到德州城內的明軍敢出城夜襲,更沒想到會是這個時候。
周世顯被緊緊護衛在大軍的中間,他雖然看不清楚前方的情況,腳下的路又一直都是一樣的,但心中估計著時間,知道已經走了一大半。
很快,吳興業所部便來到了距離順軍營寨五裏左右的地方,兩百餘兵馬都在這裏停了下來。
“原地待命,不得發出任何聲音。”隊伍剛剛停下,便有軍官過來下令了。
周世顯又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他計劃是要在天明前半個時辰發動襲擊的,不知道能不能趕得上。
沒一會,又有軍官來給士兵發“銜枚”了。而吳興業也一起來到了周世顯麵前,拱手抱拳行了禮,然後低聲道
“駙馬,再往前就危險了,隨時可能被順軍發現。剛剛前麵的探路哨騎遇到了個硬茬,三個哨騎一死一傷,才解決掉對方,差點就暴露了。”
“派出去的哨騎摸到哪裏了?”周世顯聽了,卻是麵不改色,低聲問道。
“摸到了順軍大營三裏的地方,順軍的部署的暗哨不多,基本上被解決了,但是再往前,很容易就會驚動順軍的主力。”吳興業又道。
“五裏三裏”周世顯嘴裏嘀咕著,再次抬頭看了一眼月亮的位置,然後又扭頭看向了吳興業,問道
“還有一個多時辰就天亮了,咱們最近能在哪裏發動進攻?”
吳興業見狀,也明白了周世顯的決心,但猶豫了一會,還是忍不住再勸道“駙馬”
不過,他的話還沒說出口,周世顯便直接打斷了“這個時候,不要說廢話,本駙馬在哪裏,不是你能決定的,若是再有如此僭越,軍法處置。”
“是。”吳興業見周世顯的態度如此堅決,也不敢再勸。
“最近能到哪裏?薛長福他們繞過運河,從北麵潛近,能到一裏嗎?”周世顯繼續問道。
“這個得看順軍的戒備情況,不過從南麵隻有四個暗哨,三個遊騎來看,順賊在西麵和北麵應該也不會戒備得太過森嚴,摸到一二裏之內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再近就沒可能了。”
周世顯聽罷,點了點頭“好,剩下的事情,你親自指揮,不用來問我。本駙馬今夜到軍中,唯一的作用便是將龍旗豎起,為我將士搖旗呐喊的。”
吳興業聽罷,當即朝著周世顯行了一個軍禮,目光中是他從軍十幾年來從未有過的堅毅。
這世上,從無“以弱勝強”之說,周世顯也不曾想著以弱勝強,他要的是通過夜襲,實現局部優勢,進而實現全局優勢。
無論是什麽時代,士氣軍心,對於一支軍隊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
而周世顯作為一軍主帥,親臨戰場督戰,對一支弱軍而言,所能帶來的士氣加持,無疑是巨大的,將會使得明軍的局部優勢更大。
片刻之後,吳興業取出了一塊“銜枚”遞給周世顯。周世顯接過之後,隨即將其含進了嘴裏。
很快,便有軍官過來下令“全軍銜枚,即刻出發,說話者立斬。”
隊伍繼續前進,周世顯也在路上看到了那個被殺死的己方哨騎,空氣中還散發著絲絲血腥味。
大軍在平野之上依舊是走走停停,身影被黑暗所掩護。田野上長著稀疏的灌木,各種蟲鳴聲悉索作響,不是還有動物突然竄出。
薛老二,張洪和孫虎,翁大傑,孔濤三人在北麵七裏之外便已經分開了,薛老二麾下還有一百騎兵繞到了東麵。
此時,已經是卯時一刻,原本漆黑的四周,已經變得有些清晰,但也僅僅是有些而已。平野之上,隻要距離稍遠,還是一片漆黑。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距離太陽升起已經不到一個時辰,天色的變化是極快的,甚至打個盹,就有可能已經天色大亮了。
薛老二麾下的兩百騎兵都已經潛到了距離順軍西麵營寨五百多步的地方,他們躲在一處並不茂盛的灌木叢後,隨時可以發動進攻。
張洪的長槍兵此時則坐在地上休息,或者解開武器上包著的棉布,檢查裝備,或者拿起椰瓢,正在喝水。昆蟲的叫聲和風聲極好地掩護了他們身上甲葉振動摩擦的嘩嘩聲。
士兵們嘴裏的銜枚都已經拿了下來,但在距離順營如此之近的地方,全程沒有一個人敢說話。剛剛因為踩空扭到腳,不小心發出聲音的一個士兵,已經在路上被張洪親自砍掉腦袋了。
張洪看了看身後成排坐在地上的戰兵,又看了看麵前已經做好準備,正不斷翻身上馬的騎兵,自言自語道“狗日的,終於開始了!”
在順軍還毫無察覺的時候,這股五百多人的明軍,還有南麵,北麵,東麵,一千三百多人的明軍,都已經展開了戰鬥隊形。
士兵們經過最後的短暫休整,恢複體力之後,紛紛起身,緊握手中的武器,隻等軍官一聲令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