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舊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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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途如此多嬌,有點費腰!
深夜,大理寺。
借著昏黃搖曳的火把,穿過幽深狹窄的通道,一行人來到大理寺最深處的一間小院裏。
院子中間有一堵牆,將其分隔成兩間,牆上鏤空,可以互相看到隔壁的情況。
不大的院落裏就隻有一間堂屋,門口有張石桌,桌旁擺了四張石凳,除此之外,院子裏再無其他。
夜色沉寂,聽見腳步聲靠近,兩間堂屋裏的人都忐忑不安地走了出來。一身破舊的衣衫,潦倒不堪,頭發蓬亂,不修邊幅,與過去那高高在上的尊貴模樣判若兩人。
正是六王妃,和世子梁燁。
景勝舉著火把走在最前,嚴良、蘭月晴、葉離秋歐陽倩四人跟在身後。
來到院落前,互相看清麵貌之後,雙方的表情與上次見麵時迥然相異。
“是你!?”梁燁站在門前,神情冷峻,銳利的目光之中蘊含了無盡的憤怒、不甘、與憎恨!
想他堂堂皇親貴胄,居然被一個商戶逼迫到如今進步,簡直死不瞑目!想他原有大好局麵,搞不好能逆轉乾坤,一舉登天,沒成想,卻在這商戶手中化為泡影,叫他怎能不恨!
他咬著牙,握著拳,眼神若能殺人,對方已死了無數遍。
“開門。”
嚴良神情冰冷,語氣淡漠,聲音不帶一絲波動。
景勝將門打開,嚴良和葉離秋走進院中。蘭月晴默然垂淚,倚在門邊,歐陽倩在一旁攙扶著她。
“你想幹什麽?”梁燁獰聲問道。六王妃站在隔壁,透過牆孔聚目凝望,眼神中滿是擔憂與不安。
“唰!”
嚴良從葉離秋手中抽出長劍,緩緩踱步至梁燁跟前。梁燁身為皇室子弟,骨子裏的傲氣讓他目不斜視,靜立原地,不露絲毫懼意。
嚴良將劍緩緩搭在他脖頸之上,戲謔笑道“世子,現在我若殺了你,你能怎樣?你母妃能怎樣?你父王又能怎樣?”
梁燁銳目凝視,神情如冰,“我不能怎樣,事情到了這一步,我無話可說!”
“那你說我現在能不能殺你?”嚴良將當初對方說的話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心裏快意無限,冷笑道,“你想想呢,隻要你能說出個道道來,我也可以把劍收回來。”
“你要殺就殺!當我會怕你不成!”梁燁絲毫不懼,甚至還將脖子往劍鋒上逼近了一些。
“不要!不要傷了我兒!”六王妃心神俱顫,倚在牆邊崩潰大哭,“當初是我害死你孩兒的,你要報仇就找我報!不要傷了我兒!”
聽得此言,嚴良神情驟然變冷,無邊的殺意迸射而出!
“欺淩我身懷六甲的妻子,害死我尚未出世的孩兒,你母子二人簡直豬狗不如!!我就是殺你們一千遍一萬遍都是你們咎由自取!!”
說話間,握劍的手止不住劇烈顫抖起來!
“殺我!殺我!你來殺了我!我給你孩兒抵命!求你放過我兒!”王妃嘶聲呐喊,泣不成聲。
“母妃!不要求他!我皇室之人豈可向一個低賤的商戶求饒!他要殺就殺,我若皺一下眉頭,便不是梁家子孫!”梁燁冷聲說道。
接著又望向嚴良,“你動手吧!死在這裏,怎也好過當街問斬!也算替我留得一點顏麵!”
說罷閉眼揚首,引頸待戮。
這一刻,嚴良的手和心,一樣地顫抖著。想到剛出生就沒了生息的女兒,想到蘭月晴慘白如紙的淒慘模樣,想到這些權貴之人對自己的蔑視,他第一次真正體會到了,什麽是刻骨銘心的恨!
可他又想到了在邊關之時,歐陽倩說的話。
我能放得下玥兒的仇麽?
我若不能放下這些仇恨,憑什麽去要求別人淡忘仇恨?憑什麽去讓兩地百姓淡忘仇恨?又有什麽資格去談和平?
當不共戴天的仇人置身劍下之時,我可以不殺他麽?
良久……
嚴良緩緩收回了長劍,返身走回蘭月晴身旁,摟著她道“姐姐,咱們走吧。”
“嗯。”蘭月晴倚在他懷裏,隨他一起往回走去。
走了兩步,嚴良又停了下來,想了想,回頭看了梁燁母子一眼,將手中的長劍朝梁燁的院子裏丟了過去。
哐當一聲,長劍落地,梁燁的心不由得微微顫抖了一下。
望著地上的長劍,望著嚴良幾人漸漸遠去的身影,僵立片刻,驀然間,他仰麵朝天,釋然一笑,對著嚴良喊道“好!嚴良!你女兒的事,本世子向你道歉!”
嚴良腳步不停,頭也不回,無聲遠去……
……
次日,入夜。
嚴良帶著歐陽倩,來到天牢之中,探望六王爺和晉王。
二人如今皆已身著白色囚服,住在相鄰的牢房中,儀態還算周正,沒有顯得多麽落拓。
“小民見過二位王爺。”來到牢房前,嚴良拱手行禮。
“你就是嚴良?”六王爺站起身來,麵露一絲笑意,背負雙手,緩緩踱步上前,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
晉王也起身走到近前,定定地注視著他,眼神頗為複雜。
兩位王爺的反應,略有些出乎嚴良的意料,不像他事先想象的那樣,見了他會一臉憤恨。
“小民正是嚴良,久聞二位王爺威名,一直未曾有幸相見,今日特來拜見。”嚴良微笑說道。
“好,我也一直想見見你,今日你能來,本王很是欣慰。”六王和聲笑道,“我與皇兄爭了那麽多年,都未分高下,你一插手,輕而易舉就將本王多年的布局打散,果然是後生可畏啊。”
“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人活一世,多有身不由己之時。”嚴良淡淡一笑,想了想道,“倘若不將華東的財政命脈扼住,王爺會反麽?”
六王爺想了想,笑歎道“可能不會吧。造反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隻要能稍得喘息,誰願意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晉王忍不住埋怨一句,“我就說六叔你太過優柔,若是早點起事,定然有一拚之力,非等到最後優勢喪盡才動手,不敗才怪。”
六王淡淡一笑,沒有接話。
嚴良又問“王爺若無反心,為何這麽多年一直跟皇上過不去?”
六王尚未開口,晉王搶道“哪是六叔跟皇帝過不去,是皇帝一直跟六叔過不去!處處找茬挑刺,淨想著整治六叔。不是六叔想反,是皇帝一根筋地認為六叔想反!六叔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保而已!”
六王輕歎一聲,笑著道“倒也不盡然,平日政見不和也是一個原因。就像五年前的曲陽城之戰,我和夏侯將軍都認為曲陽城該棄,而皇兄認為該守。
我去禦書房進諫,他說我罔顧祖宗基業,將我罵了一頓。此等種種,不一而足啊。不過所幸,他最後竟聽了你的意見,棄了邊境十五城,否則大梁怕是都撐不過這幾年。”
“原來如此。”嚴良點了點頭,暗自唏噓不已。
看來,六王爺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壞,皇上,也的確算不得一位明君。大梁江山搞成這幅死樣,皇上的鍋,得占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