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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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湯臣死纏著丁漠染,苦苦哀求:“我不求你完全忘記他,隻不過是想讓你暫時地放下,隻是暫時的,丁漠染,你這樣任性下去,我很為難的。”
    確實很為難,像他這樣的心理谘詢師,拿了錢辦事的比比皆是,沒有行醫執照,說什麽做什麽都難以令人信服,若不是看在大學時候有幾絲交情,丁漠染基本上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心師谘詢師的資質證,她自己也有一個,那時候為了畢業好找工作,班上有三分之一的同學跨專業考了一個這樣的證。
    心理學是什麽?在很多人看來,跟坐在公園圍欄旁邊擺小攤看相算命的八字先生差不多。
    抑鬱症是什麽?在很多人看來,就是壓力太大,心情不好,持續心情不好,導致的矯情中二病發作。
    兩個不被理解的人放在一起,越發不能溝通。
    丁漠染吃了一段時間的藥,對藥物產生了依賴,這讓她害怕了。
    看她這情形,多半是自作主張放棄了治療,她肯來見他,不過是仗著那骨子裏的三分義氣。
    丁漠染還是把他當朋友的。
    丁漠染掰開他的手,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使出了渾身勁去推他,一邊推還一邊說:“你別再跟來,我和他的事,我自己能處理,不要你來管,你再也這樣,我就要叫非禮了!”
    非禮?像他這樣衣冠楚楚,造型感人,英俊可愛的男人,怎麽可能被路人當成臭流氓?
    湯臣不理會,反倒纏得更緊:“你叫啊,你叫也沒有人理你的,這年頭誰還敢管別人家的閑事?你實在不願意的話……”
    他騰出一隻手在上衣口袋裏翻翻找找,冷不丁漠染尖尖揮舞的手指就插中了他的鼻孔。
    一陣劇痛,令他不由自主地鬆了手。
    丁漠染如蒙大赦,趁機搶過他掛在肩上的包包奪路而逃。
    湯臣一邊捂著鼻子一邊奮起直追,口中大喊著:“這是我師兄的名片,你若是嫌棄我的話,可以去找他,這種病你一個人是應付不來的……丁漠染!”他的聲音很快淹沒在人潮裏,街上人來人往,密密箍箍地堆在一起,不少人朝這邊張望,暖昧的眼神倒像是誤會了什麽。
    丁漠染就在這些暖味不清的眼視注視下,逃過了馬路,奔上了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載著她,以流星趕月的速度,劃過長街,消失不見。
    太窩囊了,居然連個女人都搞不定。
    湯臣徒勞地攥著名片,一拳打在路邊的電線杆上。
    這時,一位路過的老伯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小夥子,女人沒有了可以再找,骨氣沒有了可不行,以後對自己的女人千萬別說什麽‘求’啊‘請’啊的,太丟臉了,你要這樣,一句話不說抱住她就用力親!這一招電視裏都是百試不爽的!”
    湯臣抬起頭,與老伯對視了兩秒,爾後忿然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淡紫色的西裝。
    他那襲基佬紫穿得如此明豔風騷,怎麽還有人誤會他是個耿直的boy?他要是能喜歡上丁漠染,五年前就喜歡上了,又何必等到今時今日?
    丁漠染除了上班買菜,幾乎都不出門,這間咖啡館所處的地段她也不怎麽熟悉,比手劃腳地給出租車司機指路,還繞了一個天大的圈,最後還是司機按捺不住,親手給她在手機上安了個地圖導航類的應用,她才勉強找到出租屋所在的小區。
    沒想到,出門喝個咖啡,見見老朋友,居然花了大本錢,回個家光打車都用了一百六十軟妹幣。
    丁漠染看著出租車司機笑眯眯地揮手遠去,心在滴血。
    爬上七樓,從包裏翻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房間裏特有的潮氣往外衝出來,熏得整個人熱熱的,粘粘的,可是丁漠染看著那個黑洞洞的大門,望著裏邊一望無際的雜遝紛亂,才稍稍感到有些安心。她拖著疲憊的身子,慢吞吞地走了進去,沒有開燈,而是直接關了門。
    屋子裏很亂,不記得多久沒打掃了,四下散落的雜物,令這片不足四十個平方的小房子更加局促擁擠。
    床邊的小桌子上堆滿了瓶瓶罐罐,裝飲料的瓶子和護膚品的瓶子擁成一簇,上麵落了一層不薄不厚的灰。地上丟著許多沒來得及收拾的衣服,洗過的沒有洗過的,攪在一起,買回來的幾捆圖書也還沒有拆封,它們裹著蛇皮防水紙隻是靜沉地貼著桌腳,佯裝凳子。
    丁漠染走了兩步,便被迫變成了金雞獨立的姿勢,最後,她幹脆拎起手裏那個唯一淡色係的包包,困倦地倒在床上。
    隻有床上,還有點空位。丁漠染一臉痛苦地,從肚皮下扒拉出一個遙控器,和一包沒吃完的薯片。
    她跟著陳之來到了這個城市,陳之走後,她心裏心外,都變成了垃圾堆,她現在心安理得地住垃圾山上,做著一個人的夢,當著孤獨的女王。
    她打開手機,點了點微博,正想要寫點什麽,一條信息閃過,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側過頭,將半張臉貼在床單上,單手劃過屏幕,對方發來的圖片上,幾個清晰的大字映入眼簾——“s市第三人民醫院精神科主任姚琅”。
    範臣這魂淡,居然介紹她看精神科!他前一分鍾還說她不是精神分裂來著!
    丁漠染怒從心起,立馬坐起身,她迅速地複習了一下各國語言罵人用語的精華,然後將它們一句一句有條不紊地輸入回複信息那一欄,等到要點發送鍵的時候,屏幕暗了一下,她抬頭,從衛生間對麵牆上的鏡子裏看到了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德性。
    黑暗的房間,淩亂的地麵,髒兮兮的床,還有她張臉蒼白得像禁婆一樣的臉。完全不用特效,就能去演《咒怨》。
    她嚇得大叫一聲,將手機扔得遠遠,好半天也回不過神來。
    罵人的話,也被嚇得忘掉了一半。
    好像,沒那麽生氣了。
    湯臣也是一番好意,她應該心領的。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病了。
    她工作了五年,由當初的多麵小能手,變成了一隻鐵殼蝸牛,上司的話她聽不進去了,就算聽進去了,也能很快忘掉,她變得很焦慮,可是焦慮卻沒有促使她效率提高,她莫明其妙就緩鈍下來,好比上緊的發條轉到了最後一圈,似乎隨時都能停擺。
    她完全不記得三年前的自己是什麽樣子的了。
    二零一六年四月一日,她離二十六歲還差三個月,可是她卻以為自己活了太久太久,以至於,隨時可能會死掉。
    她真的會死掉麽?這裏是七樓,跳下去,會立即死掉麽?
    丁漠染大約想了一刻鍾,卻還是慢慢掙紮著,摸索著,按亮了門邊的開關。
    房間裏淩亂得像地震災害過後,而她提著長裙站在桌旁,就像是孤立無援的難民。
    腦子裏是一片空白的,過了許久,才把那斷片的一塊給接續起來,她從枕頭邊扒拉出兩個白色的藥瓶,對著光辨認良久,才從其中一個瓶子裏倒出一片白色藥片。
    她把藥片托在手心,想了想,又倒出了第二片。
    幾天沒睡,多吃一片吧,興許能睡得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