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一大盆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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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不是我爸媽,二不是我上司,憑什麽讓我聽你的?丁漠染想反抗的,也第一時間行動了,然並……當她看清楚窗外的暮靄沉沉,青山寂寂,一股絕望油然而生。這裏並不是市中心,而是嚴先生依山傍水處的私宅,是別墅,這裏方圓五六裏沒有人煙,她能見著的就是滿目楓火,霜葉成林。
    就算跳下去,也不一定能逃走,在生理條件上,她還是個弱柳扶風的小女子,盡管此時此刻,她麵容猙獰,像一頭發怒的母獅。
    她想起這一身羞恥的打扮就來氣,她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麽斷胳膊斷腿?
    想到這裏,她幹脆將心一橫,將另一條腿也跨了出去,變成了坐在了窗框上。
    活脫脫的無賴德性。
    而她這一臉“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表情,總算是激怒了嚴笑。
    嚴笑對著她嬌好的背影掃了兩眼,順手拿起手機重新點開了遊戲,這還不夠,他思考了一下,又從公文包裏掏出了工作筆記,攤開來放在了膝蓋上。他低頭道:“我沒有時間陪你耗,你願意一直坐著,我就一直陪你坐,你挑戰我的耐性,倒是可以試試看。”
    怒氣憋在心頭,竟然沒有立即發出來,可是他張揚的氣場,漸漸在這房間占了上風。
    之前被丁漠染嗤之以鼻的空蕩房間,因他的存在而變成逼仄。
    丁漠染愣了一下,並攏了雙腿。好在睡衣夠長夠大,才沒令她過分難堪。但是想起一個陌生男人毛手毛腳地把自己剝成了一條沒有鱗的魚,她心裏還是很光火。
    有錢了不起,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有錢就可以動人家的內|褲了?變態!
    丁漠染在鼻子裏哼了一聲。
    嚴笑沒料到她還能有脾氣,倒被她氣笑了。
    有句話叫做“好人做不得”。救了她回來,反倒遭她怨恨了,她看他的眼神,可比對著那渾身肌肉壯男時有力量多了。
    嚴總在極短的時間裏做了個決定,如果丁漠染真的敢跳下去,他一定讓她住最好的病房,讓她天天穿著那條紅內|褲對著自己搖尾巴。要知道那條紅火的內褲價格不菲,意義更是不凡——那可是他親爹送給母上大人的六十歲生日禮物,她還有膽嫌棄?四千多軟妹幣的小內內,她還敢嫌棄?
    嚴笑的情緒收斂了一點,裝模作樣地把注意力放在工作筆記上,可是被過度渲染的情愫,隨時間慢慢推移,變得濃得化不開。
    他恰到好處地掩蓋著喜怒哀樂,手裏的鋼筆在指尖無聲轉動,變成了兩相對峙過程中,唯一的焦點。
    其實丁漠染曲線美好,肌膚白皙,確有些誘惑,但嚴笑透過她纖細的影子,隻看見了薄如紙片的靈魂,處在心靈孤島的她,對發生的任何事都會從懷疑和防備開始,她會先入為主,會獨自憂慮,會全然不聽規勸地越陷越深……他看得見。
    丁漠染是真的想要跳下去,可是當她看見泊在樓下的兩台座駕,她又有些猶豫了。
    右邊那台銀灰色的奔馳sl400的後蓋被撞變形了,上下合不攏,就像個鱷魚似的張著嘴,正對著她。旁邊另一台座駕是紫色的法拉利……這樣的豪車應該不是用來開去上班的。
    丁漠染雖然對“為富不仁”四字箴言深信不疑,但理智卻一遍一遍地告訴她,那輛奔馳,是因為她才被撞成這樣的。她應該負一部分責任。
    再就是,坐在這上麵,光著兩條腿,實在是冷。
    她拿眼睛偷偷地看了嚴笑一眼,卻見嚴笑不知從哪裏弄來了一副黑框眼鏡架在鼻梁上,一臉陰霾地坐在床邊寫寫畫畫。房間裏安靜得詭異,嚴笑的臉也朦朧得不似在人間。他居然真的陪她耗下去了,還是用這樣的方式。
    丁漠染以為嚴笑起碼會撲上來,展示一下男性的身手,可是他沒有。
    這令她有些看不懂了。
    她如困獸般的心終於安靜下來,忍不住打斷了他:“你把我弄來這裏做什麽?我沒有身懷異寶,也不至於國|色天香,我身上也沒有你要的東西……”除了腎。腎可能是她全身上下最值錢的部件了,她那顆殘破不堪的心髒可能還賣不了五千塊呢?
    嚴笑手中的筆停頓了一下,鋼筆鋥亮的殘影從虎口轉到了無名指和小拇指之間,像夾一根煙的姿勢。他沒說話。
    丁漠染屏住呼吸,隔了好一會兒,才又問道:“保險公司不能賠的話,我認,事情因我而起,這筆賬我就算賣血也會扛下來,你不用刻意折磨我。”她經不起折磨,也玩不起有錢人的遊戲,她不介意賣身,可是這副身子,應該還不如她出賣勞動力賺錢來得快。
    嚴笑推了推眼鏡,冷冷地道:“你不問問我損失有多少,就信口開河地說要扛下來?”
    丁漠染在心裏合計了一下,奔馳sl係列,不過是百來萬,就算是拿去4s店,這樣也不過是十幾二十萬就可以搞定,了不得她多打幾份工,當幾年奴隸。
    嚴笑沒等她回過神,恍惚地露出一絲森然的笑意,他問:“三千萬你能願意賠?”
    最老套的故事莫過於,以金錢為套索,拴住愛情的雙腿,讓斯德哥爾摩效應發作,讓弱勢的那一方覺得那種恥辱就是愛情。
    獅子大開口隻是狗血橋段降臨的第一步。
    丁漠染迷瞪瞪地指向樓下,失聲道:“三千萬?你說的日元麽?這輛是奔馳,不是蘭博基尼,也不是你旁邊那台法拉利,你說法拉利青花瓷值一千五百萬我還信,就你這破車……你真以為有錢人的世界,法律都能倒著寫的麽?你把我擄到這裏來,就是為了勒索我?你殺了我吧!”
    嚴笑說:“我救了你,又怎麽會殺你!分明是你想殺了我!”他起身,從枕頭下抽出一塊平板電腦,將屏幕解鎖,一段由監控端同步過來的視頻進入播放狀態,他將長臂一伸,整個畫麵展示在丁漠染麵前,“誰跟你說車的事情了?我說的是這個!”
    畫麵中的女人,衣衫不整,她赤著腿在客廳裏旋轉,肆無忌憚地發酒瘋。
    客廳並不像房間那樣空蕩,那裏陳列著許許多多奇怪的東西,一排排亮晶晶的手辦,一把把雕工精湛的兵器,像是一個遊戲玩家的藏品寶庫。然而女人拿到了一把死神的鐮刀之後,美好的一切瞬間土崩瓦解。男人無法對抗發酒瘋的她,更無法應付她手中的“絕世神兵”。
    嚴笑隻能是心如刀割地看著自己的寶貝一個個身首異處。
    巨大的水晶陳列架,也在丁漠染的一招之內摧為飛灰。
    他的心,在滴血。
    嚴笑將畫麵停頓,指著地上滾動的一顆手辦頭顱,一字一句地道:“它們很零碎,也不好打理,所以我一般不給它們買保險,但是入手時候的單據還是保存完好的,你要不要看一看?這一套冰峰王座的場景手辦,不算後期塗裝,和市場升值,淨價六百三十萬……你賠?你要怎麽賠?”
    這些pvc和金屬塗裝做成的大玩具要這麽貴?
    丁漠染以前在動漫周邊賣場看過,一個高達seed的手辦,非限量的全透明版,都要八百塊,她知道遊戲文化所賦於的價值,這些在收藏者的眼裏,早已經不是簡單的玩具,而是藝術品。
    暴雪出的每一款遊戲本身,從世界設定,到職業技術平衡,都已經是藝術的延展。
    嚴笑說的並不誇張。
    他太低估了一個發酒瘋的弱女子究竟有多大的破壞力,早知如此,他一定不會像撿流浪狗、流浪貓一樣,把她往自己宅邸裏帶。
    你賠?你要怎麽賠?
    丁漠染是一個二流公司的小小活動策劃,每個月稅後工資大約是六千八,三千萬的血債,她要還幾世?就這一瞬,丁漠染發現自己的腎也不是那麽值錢,把它們割下來,也抵不上手辦上的一根塑料須須。
    嚴笑將平板丟給她,讓她自己繼續觀賞。
    興許是怕她受不了這樣的打擊自殺,他並沒有起身離去。
    丁漠染看見自己孔武有力,武功蓋世,世上無雙的戰鬥力和破壞力,心裏複雜得像絞進了吸塵氣的毛發,烏糟糟地一大團,不知道從哪一頭理清。
    酒品如人品,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她以前喝醉了隻會睡覺,可是她好久好久沒有好好睡過了,她的思維一直是醒著的,在廣袤的天地裏狂奔,在波浪滔天的海邊撒歡,她醉過一次,瘋過一次,隻一次,就萬劫不複。
    她終於看見那個穿著小馬甲,斯文得像個管家一樣的男人衝進來,護住了在刀光劍影下閃躲跳躍的嚴笑,然後一盆狗血,潑在了她身上。
    一盆還不夠,還用了第二盆,第三盆。
    那客廳裏的不是人血,全是狗血,全都是因為她。
    管家以為她中邪了。
    誰讓你把我撿回來的?誰讓你救我的?把不認識的女人往家裏頭帶,這不是居心不良麽?
    她很想強詞奪理一番,可是轉臉正對著嚴笑那張陰沉的臉,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不知道是他本身就性情陰鬱,還是因為這一場令人措手不及的變故,又或者,僅僅是因為他臉上那副遮擋情緒的眼鏡。
    其實,黑框眼鏡下的那張俊秀的臉並不如想像中那麽生氣。
    隻是鏡片上光影透射,掩掉了他與生俱來的溫潤。
    丁漠染忘記了,喜歡養貓的男人,脾氣一般很好,容忍度一般很高。
    在看人方麵,丁漠染的情商和智商都是負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