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壯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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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笑的訓斥,算不上當頭棒喝,丁漠染對類似說教的消化能力也不強,她花了很長時間回味嚴笑的話,以至於長時間的沉默令房客先生以為她已經被嚴笑搞得休克了。好在她自己又慢慢地坐起來,爾後,像遊蕩的孤魂野鬼似地,飄進衣帽間,又飄進了浴室。
    隨著水聲嘩嘩響起,房客先生的心才落回原位。
    這家夥應該不會在浴室裏自殺吧?
    看她剛才的反應,病情顯然還沒有嚴重到要尋死覓活的程度。
    房客先生放下手裏抹布,從垃圾桶裏將那捏皺的名片又撿了回來,不動聲色地放進了口袋。
    丁漠染很餓,可是沒臉去向嚴笑提任何要求。
    此時此刻,她隻能枯黃著臉,坐在床邊,欣賞著滿屋狼藉。
    她的生活習慣並不好,她喜歡把書本都丟在床上,也喜歡坐在床上看小說、吃零食,她床上有各種各樣的物品,好像隻有這樣才能坐擁整個世界,才能感到安全放心。
    現在的房間亂成了一個垃圾堆填區,以嚴笑那樣的性格,大概是不會再進來了。
    畢竟,他是那麽地嫌棄她。
    她摸了摸被皮帶勒紅的手腕,歎了口氣,慢慢歪倒在堆填區裏。
    不知道是因為走了幾十公裏的路,還是因為嚴笑的教訓起到了正麵的作用,她居然不用吃藥,也能睡得很香。從早上八點半,一直睡到了晚上八點半。
    這十二個小時內,有人來回走動,有人在走廊上聊天,也有人歇斯底裏,而她全然不知。
    這一次,她是真的睡著了,記憶被屏蔽在一道厚重的高牆外,沒有倒流進來,她沒有夢見任何人,沒有陳之,沒有一切。
    她好像活過來一點點,至少,現在是這樣。
    一覺醒來,天已經黑了。
    丁漠染是被餓醒的,她虛弱地滾下床,趿著男式的大拖鞋慢吞吞地往門邊挪動,悄悄地將門打開一條縫,一道明灼的光,透過門縫刺了進來。
    她用力閉了閉眼睛,等適應了光亮,才發現外麵燈火通明。
    正是華燈初上時,她醒來,嚴笑也應該醒來了吧。
    丁漠染本意是想偷偷去樓下找點吃的,不過現在這情形好像不太方便。
    她想起嚴笑那張因憤怒而變得僵硬的臉,無助地吞了吞口水,還是有些不敢麵對。
    仿佛小學生做錯了作業,要麵臨老師的責罰一般,丁漠染對著嚴笑,居然產生這樣的膽怯。
    她恨不得給自己狠狠一巴掌:“丁漠染,你這人是生得賤麽?你要過什麽樣的生活,也要他人來指導?他憑什麽?他笑我不自重,他自己就很好?一個能把婚姻當兒戲的人,有什麽資格教訓別人!”
    鼓足勇氣,拉開房門,她想昂首挺胸地走出去,卻聽一個清悅的女聲從樓下傳來:“……嚴總,這些稿子,你要怎麽和我解釋?我專程從市區趕來這裏,你就給我看這個?我曾靜儀在你麵前,連起碼的尊嚴也沒有了嗎?你好歹給我一個交代!”
    曾,靜儀?
    這名字好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
    丁漠染搜腸刮肚地想了半天,先想起了金庸老爺爺代表作《笑傲江湖》裏的恒山派尼姑眾,哦不對,那個是叫儀靜吧?儀琳儀靜,當是同輩。難道是……《多啦a夢》的女主?也不對,靜香,小靜,靜宜,靜宜好像是台版漫畫的翻譯……究竟是誰呢?
    嚴笑的聲音放遠聽來,似乎比了幾分疏離的味道,禮貌周道,卻不失威嚴:“關於稿子的事情,我很抱歉,但稿子內容我都已經看過了,恕我直言,我對修改內容並不算滿意,煩請曾小姐再費點心思改一改。比如前半截打怪的路線被拉得太長,後半截劇情有點趕,還有男配的戲份也不大對勁,後三分之一太搶鏡了,能不能把他的戲份挪一些給主角?”
    很中肯的意見,並不是胡說八道,嚴笑是真的看過劇本的。
    丁漠染退回房間時,不忘看了茶幾上那摞a4稿紙一眼。
    稿子被浸了狗血,紅色批注部分已經模糊不清,這一稿確實是毀了。
    不過這位曾小姐也奇怪,她是編劇,又不是老師,為什麽要用紅筆手改劇本呢?用電腦不就行了?那樣即使是被弄壞了,也能重新輸一份出來,完全不用這樣大費周張。
    曾靜儀冷笑道:“嚴總,你這是在質疑我的專業水平?遊戲的受眾主要是宅男,遊戲劇情中一個男主帶三個女主女配上路,當然是把打怪路線拉得越長越好,至於後半段為什麽給男配加戲,原因更簡單,你不能隻考慮到直男的要求,還有一部分腐女,你應該給男主和男配之間互動的機會,讓她們產生遐想,如果把主角光環無限放大,這不就是男主後|宮了麽?還有考慮到影視改編……”
    想起了,這個女人好像是個什麽金牌編劇,曾靜儀,靜儀工作室的創始人。
    原來奧逸集團竟然請了這樣一個大神來助陣,難怪幾款遊戲都賣得極為火爆。
    曾靜儀編劇以狗血加反轉著稱,劇情雖然沒有邏輯,但狗血賣得好,一路上,女主女配為男主賣身賣血,虐得不要不要的,她編了十幾部電視劇,劇劇風格不同,劇劇賣座,可稱得上是天才女編劇。除此之外,她好像還寫小說,同樣是大喜大虐的戲碼,丁漠染曾經還沉迷過一段時間。
    可是有些不對勁啊,這樣高產的女編劇,居然不用電腦……那她的小說和劇本又是怎麽來的?用意念輸出來的?
    嚴笑撥動麵前的茶盤,認真聽完了她的辯白,並沒有立即反駁,但從他挺直的背影就可以看出,他並不打算全盤接受靜儀小姐的建議。
    站在丁漠染的角度,可以看清曾靜儀麵上張誇的怒容,以及,她所熟知的迷戀的表情。
    嚴笑沒有看曾靜儀,不代表不知道她在看自己,可是她看得越是深情,他就越是鎮定。
    嚴笑的手指很好看,骨節清晰,體態均稱,十指修長。這雙手完全襯得上他的臉。
    嚴笑本身就是一個長得像從遊戲宣傳動畫裏走出來的男人。
    曾靜儀的迷戀是正常的,可是她有她的驕傲,她是強者,她隻能用才華征服這個看起來無懈可擊的男人,所以她堅持。
    嚴笑整理好思緒,緩緩地開口了:“我公司創立了五年,我從大學二年級的時候開始寫遊戲劇本,我們奧逸成立之前,不但做過戀愛冒險遊戲,也做過耽|美遊戲,甚至十|八|禁,我念的是曆史係,計算機完全靠自修,但那時候,劇本都是我親自操刀,賣得也並不差。我說那麽多,隻是想問問曾小姐,你玩過我公司的遊戲麽?你清楚遊戲劇本和影視劇本的區別麽?如果無端端把打怪的路線拉長,改編成電視劇怎麽辦?換地圖升級的時候,每一張特效都是錢,你覺得哪家影視公司會收這樣的本子?全做成五毛特效,不是砸自己的招牌?”
    曾靜儀脫口道:“我有名氣,衝著我的名氣,什麽樣的公司不會買賬?嚴總,你當初同意和我簽約,不就是為了這個?名利雙收,不好嗎?”
    嚴笑道:“要名氣,多請幾個也明星刷臉也能有一樣的效果,我請曾小姐,隻是因為有人向我推薦你,而我也樂意一試。既然曾小姐不願意改稿子,那第一期稿費付完之後,我們就解約,合作也到此為止。”他站起身來,做了個送客的手勢。
    曾靜儀卻將身子陷進沙發裏,完全沒理會他的意思。
    她似笑非笑:“嚴總,我隻是說說我的意見,也不是完全不能改,既然你那麽堅持,我倒有個不錯的建議。”她指著樓上的書房,揚了揚眉,“不如騰一間房出來給我,我住在嚴總的眼皮底下,嚴總想怎麽改,就怎麽改。”
    野相遊園,像是一座圍城,有人想從城裏逃出去,有人,想從城外賴進來。
    如此高傲的同居請求,自然震驚了丁漠染。
    太不要臉了啊,人家讓你改稿子,你卻想在別人家裏混吃混喝,還端出這麽高的姿態,這算什麽?丁漠染骨血裏那點殘留的俠氣發作了,搶地盤,是貓的本能,先入為主的占有欲,令她有一瞬的沸騰。算起來,她也是這裏的房客了,她也是在這裏混吃混喝了,對了,她還會是掛名的女主人。
    演技可以拙劣,但氣場不能沒有。
    想到這裏,丁漠染以最強氣勢打開門,衝了進去,正巧,房客先生端著茶盤從麵前經過,兩個不期然一撞,房客先生居然伸手用力推了她一把。
    丁漠染再有氣勢,也被餓得有些腳發軟,被他這麽一推,立馬像個脫了炮口的炮彈,往樓下衝去,碩大的拖鞋啪啪啪響了一路,這聲勢確實有點嚇人。
    嚴笑條件反射地站起來,想看看身後發生了什麽事,卻見一個暖乎乎的身子,連滾帶爬地撞進了他懷裏,被他抱了個大滿貫。
    丁漠染一邊揉搓著胸口,一邊用夜店味十足的港台腔如雷貫耳地吼:“哈呢,這麽晚,究竟是誰來了?”說著一撩長發,嫵媚一笑。
    曾靜儀一眼看見的卻是她手腕上的勒痕,以及,她臉上未曾消退的浮腫。
    金牌編劇的臉刷地一下,變成了石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