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幫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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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漠染還沒把失業的情況告訴嚴笑,她故作憂鬱地在市區轉了一大圈,又去附近的茶餐廳吃了些茶點。
她以為自己會很難過,畢竟那是她付出了三年的工作崗位,她從一個小白菜鳥,進化成另一種菜鳥小白,中間經曆過許多波折,但大多數她已經記不清了。
她隻記得第一次入職的時候,上司帶著她在格子間走來走去,同事們都站起來歡迎她,雖是例行公事地互相介紹,卻令她真切地感覺到了善意。
原來,上司之前把她叫到辦公室,並不是為了羞辱她,或者報仇她,他的敵意,似給她打了一劑預防針。
她走在太陽底下,慢慢就想通了很多事。
湯臣的心理谘詢中心就在附近,丁漠染吃完了中飯,決定去順道去看看他。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她已經很久沒和他聯絡了。按照以往,她便是不理他,他也會巴巴地湊上來,拉她去做心理測試,和她聊天。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們之間的聯係越來越稀薄,到現在已經快一個月沒有他的消息。
心理谘詢中心在六樓,丁漠染擠在一群穿舞衣的女學生中間,望著樓梯的指示燈。她在想要不要先給湯臣打個電話。
身邊兩個女學生的對話引起了她的注意,其中一個指著了電梯廂壁上的標誌,問道:“六樓的那位湯醫生好像出事了,上周我看見一個女人帶了一群來,把他的辦公室砸得稀巴爛,還把人打傷了。”
另一個女生瞪圓了眼睛:“湯醫生?你是說那個長得很帥很帥的湯醫生?上次幫我攔出租車那個?”
湯臣這人心腸極好,順手幫助別人的習慣也一直沒有變,他與丁漠染是兩個截然相反的麵,丁漠染心中積攢了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黑暗,湯臣卻搜集了身邊最耀眼的陽光。
幫女孩子攔出租車,這確實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先說話的那個女生點點頭:“可不就是他,也不知道他得罪了什麽人,不過我聽保潔阿姨說,那個女人挺漂亮的,會不會是感情糾紛?畢竟他長得還挺帥的。”
電梯在六樓停下,整層樓黑漆漆的,丁漠染抬頭往裏邊瞧了一眼,說了聲:“抱歉!”側身擠出了人群。
女生好奇的發問從身後傳來:“你說漂亮的女人,不會是她吧?她剛才好像一直在聽我們說話……”
另一個女生斥道:“你自己說得那麽大聲,還怕別人會聽不見……”
丁漠染走得很快,她一路摸索著走廊路燈的開關,才發現整層樓的燈都被人蓄意砸壞了。
長長的,漆黑的通道,一直向前延伸,除了樓梯間的風窗處透下來的天光,這裏邊幾乎沒有可以照明的東西。
丁漠染靠著手機電筒,才摸索到湯臣的辦公室。上班時間,大門緊閉,裏邊也沒有燈。丁漠染撥通了湯臣的電話,一串鋼琴曲從門裏傳來,她心中一緊,上前敲響了門。
裏邊傳來了腳步聲,過了一會兒,腳步聲才近了,湯臣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誰啊?”聲音有氣無力的,像是幾天沒吃東西。
丁漠染掛斷了電話,應聲道:“是我,丁漠染!你開門!”
湯臣愣了一下,嘟囔起來:“門鈴又沒壞,你敲什麽門!還這麽用力,嚇死寶寶了!”
門鎖旋轉,像是被鎖了幾重,半天,湯臣才把門打開。一股飯餿味撲麵而來,熏得丁漠染噔噔噔倒退了好幾步。湯臣紅著眼睛,像是幾天未曾合眼了,看見她來,還重重地籲了一口氣。
丁漠染的視線跳過他,看見一屋淩亂,桌子被人用長刀從中間劈裂了一道獰猙的口子,椅子也有幾張斷了腿,牆上的掛畫掉下來,玻璃碎了一地,各種資料散頁落一地,連站腳的地方也沒有。
丁漠染知道湯臣的心理谘詢中心生意一直不怎麽好,他又特別愛花錢,銀行戶頭裏的錢一直不超過五位數,但他再窮,也不至於弄成這樣。丁漠染第一個念頭是——他欠了高|利|貸。
湯臣把她讓進來,伸手拎開了布沙發上的抱枕,露出了海棉都翻出來的破沙發,他指了指:“坐。”
丁漠染膽戰心驚地看著屋裏沒有一處完好的辦公家具,半晌說不出話。
湯臣卻是一臉麻木地關了門,又把門鎖反扣起來,才踱過來,鬱悶地坐下。
他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跟師兄過得好好的,為什麽突然想起來找我?”
丁漠染聽出他的話並裏沒有寒酸她的意思,反倒有種將她往外推的戾氣,像是恨不得她早點滾蛋。她沒跟他客氣,直接問道:“你開罪了什麽人?為什麽一段時間不見,就弄成了這樣子?”
她接到公司的辭退信的時候沒有生氣,被寧秋怡奚落的時候沒有生氣,她雖然舍不得那份工作,但也明白冤有頭債有主的道理。她的心情低落了一會兒,隻是短短的一小會,她就想通了。她來找湯臣,不過是想好好地跟他聊聊,順麵開解一下自己,可是卻遇見了這樣的湯臣。
湯臣蜷著身子陷在沙發裏,整個人像是蹲著的。
丁漠染看見他的手指還包著沙布,臉上也有劃痕。
這些傷,都已經不是新傷了。
印象中的小太陽,從來不會把自己弄到這種地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湯臣朝著她笑了一下,那笑容扭曲,竟是比哭還難看,他強自忍著眼淚,嘴唇皮子都在發抖,他一直沒有什麽男子漢氣概,他容易軟弱,容易害怕,他沒經曆過大風大浪,所以看起來總比別人單純,這種單純刻在靈魂裏,我見猶憐。
丁漠染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當即心腸一軟,就沒再問下去。
湯臣伸著手在淩亂的茶幾上翻找紙巾,卻差點被茶幾的裂紋割破手指。
丁漠染趕緊從包包裏掏出了一包紙巾。
湯臣攥著包裝,一時沒找到開口,手忙腳亂地撕扯了幾回,終於忍不住,捂著臉大哭起來:“丁漠染,你為什麽要來,我明明可以一個人撐下去的,你為什麽要來……我不想連累任何人,也沒有傷害任何人的意思,可他們就是不聽,他們說我搶了人家的男朋友,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他抽抽噎噎地哭,說著不著邊際的話,丁漠染沒聽懂。
她隻能體貼地遞著紙巾,傻傻地看著他哭。
她從來沒見大男人哭得這麽狼狽的,鼻涕都掛出來了。
最後,她實在忍不住了,伸手拍拍他的肩,又摸摸他的頭,她很仗義地安慰道:“如果哭出來會好受點,就放心的哭吧。”
湯臣不知道觸到了什麽更傷心的事,突然一轉身,就往丁漠染身上撲,妄圖摟著她哭,可是丁漠染的反應實在太快了,沒等湯臣張開雙臂,她已經跳到了茶幾上。
湯臣巨懵,眼淚倒是“嗖”地一下,止住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
湯臣用光了最後一張紙,紅著眼睛:“有你這樣做朋友的麽?我想抱著你哭,你卻像躲瘟神一樣。”
丁漠染無奈地張開雙臂:“好吧,算我錯,給你抱一下,不過鼻涕別蹭在我身上,怪惡心的。”
湯臣賭氣地站起來,扁嘴道:“不抱了,不稀罕。”
丁漠染歎了一口氣:“怎麽回事?你說說,看我能不能幫到你?”
湯臣控製住情緒,神情卻更為憋屈:“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有人說我搶了她的男朋友,所以帶了一幫子混混,把我的谘詢室砸了,我窮嘛,沒錢修,就隻有這樣了。我怕他們再上門,也不敢出去,慫在寫字樓裏,天天吃泡麵。”他說完,突然轉過身去正對著丁漠染,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是不是從來沒告訴過你,我其實……喜歡男人。”
丁漠染端詳他皺巴巴的襯衫,他還是穿著那浮誇的紫羅蘭襯衫,普通直男穿這個顏色,總顯得有點燒包,可是由他駕馭,卻莫明多了幾分清新的意味。
她早該發現的,這個師弟……唉。
她說:“你喜歡男人,卻沒有追到那個男人,對不對?你要是追到了他,他至少能護著你一點,至少不會讓你在這兒躲起來吃泡麵。”
湯臣麵色蒼白地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不怪他,我做這些都是心甘情願的。”
丁漠染靠在辦公桌上,幽幽地道:“你為他做了很多事,包括開心理谘詢中心,包括為他介紹病人,你擺明知道自己不是做心理谘詢師的料,卻還一再勉強,都是為了他,對不對?”她伸手扶著被刀具砍壞的桌緣,放慢了語調,“我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一直不懂得關心別人,你的事,我從來沒有放在心上,我很抱歉。對不起。”
湯臣目光一沉,用力搖頭:“不,我不要你放在心上,我不要任何人放在心上,我隻要他。”
丁漠染轉頭問他:“你隻要他,那個他……是叫姚琅,對不對?”
湯臣全身一顫,眼底卻恍惚劃過一道瑰麗的光。
他聽見丁漠染十分篤定地說:“跟我走,這一次,我能幫到你。”
